困在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我被一个疯子救了 | 埋骨地往事08

文化   小说   2024-07-16 17:02   北京  

【埋骨地往事】是老六在苍衣社开设的故事专栏,讲述因一对含冤而死的兄弟,两名缉毒警察与一位为子复仇的父亲深入金三角,隔空协作,彻查毒窝,剿灭毒匪的故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正义,势要昭雪清白。
※ 苍衣社刊发的为半虚构故事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天继续更新由老六创作的故事专栏【埋骨地往事】第8篇。

“我”独自闯进陈良老巢莽寨。寨子里人迹寥寥,气氛阴森,在这里“我”遇上了疯掉了的老同学阿康,也得到了好心的老李收留。我连续两天早起都收到未知者留下的纸条——“离开这里”,在老李的劝说下,我决定先离开此地,却在出山途中撞上……

这是 埋骨地往事  8 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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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背篓”

全文 11321 字


接前篇跟踪杀人不眨眼的毒贩,当晚我就做了噩梦 | 埋骨地往事07

第二天早上,当亮光照进我的房间,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后墙的窗户是打开着的。

这让我大吃一惊,昨晚不是我睡觉前明明亲自合上了吗?怎么开了,吹得我头疼。

我顺着往下看,一个折叠起来的香烟包装纸掉在地上。

我急忙下床捡起来打开,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离开这里”。

我不知道这个纸条是什么时候丢进来房间的,更不知道是谁丢进来的。我把纸条折好塞进兜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出了门。

老李夫妇已经早早起来了,他的妻子正从牛圈里赶出三头黄牛去放牛。老李在火坛边泡了一壶茶,一个白瓷杯里倒着一杯酒,见我进来就要给我倒一杯:“来,喝杯冷酒。”

我急忙拒绝:“白天我不敢喝酒。”

老李也不强求,自顾喝了一大口,给我倒了一杯茶:“等我喝完这杯酒,我就带你去转转。”

雾气依旧未消退,依旧看不到太阳的影子,只是能见度稍微比昨天好了一些,老李家在的地方高,寨子的房屋分布从老李家堂屋就大致能够看得出来。

寨子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依据地势起伏参差分布,有几座房子看起来非常气派。

我跟老李说:“想不到这寨子还有些大户人家啊!”

老李思考了一会儿:“是啊,这里卧虎藏龙啊!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吧。”

山头又有一些低矮的山丘,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这座大山的山头,山上布满郁郁葱葱的树木。我和老李漫无目的地走着,离开寨子越来越远,身后的寨子消失在迷雾之中。

走到一座偏远的山上,老李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我说年轻人,你不是为了护林而来的吧?”

我大吃一惊:“我就是为了护林而来的。”

老李说:“我能在这个地方活这么多年,就你这样的心思,难道我看不出来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来的目的,但是听李叔一句劝,回去吧,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这里不是年轻人该来的地方。”

“我想了解一下阿康家的事情。”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罢?”

我觉得老李不像是个坏人:“你是个靠得住的人吗?”

“这里没有什么人可以靠得住。还有,如果你是警方的眼线,那接下来你就不知道葬身在什么地方了。不过我看你这么鲁莽,也不像是警方的眼线,不管你出于任何目的,请你赶紧离开这里。”

到了这里,我就确信老李应该是个可以靠得住的人,于是我壮着胆子问他:“李叔,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我是来找他的。”

老李看了周围一眼,就像害怕有人在旁边偷听一样:“什么人?”

我也看了旁边一眼,压低声音道:“三牙仔。”

老李吓了一跳,急忙又看了周围一眼,咬着牙齿跟我说:“嫌命长吗?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找他做什么?听着,这个名字只在这里说了就过去了,在这个山头的任何地方,不要再说这个名字,除非你不想活了。”

老李听到三牙仔这个名字比听到瘟神还要恐惧。

我意识到,莽寨的水不是一般深,还好我遇到的是老李,如果遇到的是别人的话,现在有可能身首异处了呢,我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为了我的莽撞。

难怪路上遇到的老头要我到了莽寨找李春生。

“知道厉害了吧?”老李累了,他坐到一块石头上,两眼茫然看着漫天大雾的天空,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那阿康呢?阿康父亲怎么回事?”

“他爹出事后没多久,阿康就神经出问题了,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呀。”

“他跟着谁去贩毒呢?”

“不是让你别问吗?”

“我可以去他家看看吗?”

“可以,你就说是他家亲戚,但是你去了可千万别乱问,从你进村,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呢,明白了吗?”

“知道了。”

老李带着我继续巡山:“我不知道你是来干吗的,也不想知道你来干吗,总而言之,今晚过后你就赶紧离开。”


天色摸黑我们才回到老李家。

他家门口多了两辆摩托车,这让老李有些惊恐,他悄声跟我说:“你少说话,除了护林员该说的什么都别说。”

我点点头。

他家堂屋里有两个满脸横肉的年轻人在围着火炉烤火吸烟,我跟在老李后面,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刀一样刺在我身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

“哟,李叔家来了贵客哪?”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年轻人说。

“哪里是什么贵客。”老李说,“他是我们乡林业站的护林员,来这里看看,今天我就带着他去看看这些林子呢。”

那个八字胡的年轻人说:“林业站来的那也就是贵客了嘛,平时谁愿意来我们这个太阳都看不到的鬼地方!我们村里的护林员,几年都不肯来一次呢!”

另一个年轻人以挑衅的口吻问:“不知道这些林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时候,肩膀上这个护林员的袖标给了我不少勇气,我语气强硬地回击道:“在什么窝子上就该干什么事,我来看林子不是因为林子好不好看,我是来看有没有人乱砍滥伐,森林防火是否存在漏洞!”

这个时候,那个留八字胡的年轻人骂了另外一个一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大家都要爱林护林你懂吗?”

呵斥完之后,那年轻人转过头来满脸堆笑跟老李说:“李叔哪,我们今晚就是来你家串串门,我们走啦。护林员同志,难得来一次,要多在这里待几天,明后天跟着李叔来我们家坐坐啊!”

说罢,他们扬长而去。

“什么人?”我问。

“爪牙。”

“什么爪牙?”

“魔鬼的爪牙!”老李咬咬牙齿。

“谁是魔鬼?”

老李和我想的一样,闭口不言。

吃饭时候,老李说:“他们是来看看你是什么人,是不是真的护林员。”

他媳妇说:“他们出去时候我在猪圈里喂猪,听见他们说这个人憨头憨脑的,不像是来找事情的人。小伙子,赶紧办完事情就走吧,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毒品已经把这地方搞得乌烟瘴气了,我们是老了,不然我们都不在这个地方啦。”

老李瞅了他媳妇一眼。

他媳妇骂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们这些男人窝囊,个个都怕那姓杨的,我可不怕他!”

“哪个姓杨的?”我问。

啪!老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媳妇就不敢说话了,然后对我说:“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气氛有些尴尬,我快速吃完了饭,问了阿康家在哪里,然后我就到小卖铺买了些糖果,给阿康家送去。


雾气中,手电光只能照得出去四五米,我走着走着,感觉身后有人,我回头一看,又没看见什么。

他家在寨子头,房屋低矮,和大多人家一样,是石墙瓦顶的老房子。

他父亲不是贩毒吗?赚来的钱呢?我心里有些疑惑。

阿康坐在火坛边烤火,一脸呆滞,仿佛在思考什么,见我进来,看了我一眼又看着火坛里的火苗。

阿康母亲看起来非常苍老,她在昏黄的白炽灯光下给一件衣服打着补丁,对我的突然到来充满了惊恐:“你是谁?来干什么?”

我把糖果放在地上:“我是阿康的同学,不知道阿康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来看看他。”

说到阿康,他母亲就抹起眼泪来。

我心里堵得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草草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并飞快地逃离了阿康家。

我急匆匆地往老李家赶去,突然在一个拐角处我被什么东西绊到,差点没摔下去。

“你走路看着点啊!”

这时我用电筒一照,看到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伸着腿,袖子卷着,手臂上插着一根注射器!原来是一个吸毒的人。

“刺到我了!”他急忙遮住眼睛。

我吓了一跳,急忙走开:“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走路小心点!”

我近乎狼狈地回到老李家,把路上遇到的情况跟老李说了一遍,老李跟我说:“我说让你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你还不相信,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我点点头,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那带着点潮湿霉味的被窝才让我感到有些安全感,我把窗子合上,老李家这个窗户没有销子,合起来就很紧,风吹不开。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在我脑海里打转,让我脊背发凉,这个冷山头,藏匿着的秘密实在太多太多,看来陈良背后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天晚上感觉更冷,我紧紧地裹着被子。

万籁俱静,在我将要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路上有人说话。

“我说我不想去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到这里了你说不去了!”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几个人的声音,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纷纷指责那个女的。

他们是要去哪里呢?

捂热的被窝暖意渐渐袭来,我走了一天也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候,窗子又打开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又出现了纸条,而这次是两张纸条。

一张上面写着:赶紧离开。字迹和昨天晚上的一样,也是一样的香烟包装纸。另一张则笔记不同,纸张像是从一个小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快离开!”

依然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无论如何,我得离开了,为了安全。

那天早晨冷得异常,老李已经在火坛边抱着水烟筒吸着了,他有些高兴:“看来会有几天大晴天了,真是难得啊,一年都没几天,你吃了早饭再走吧。”

果然,到了九点左右,风吹散了雾气,太阳照了下来,我心情高兴起来,就像一年都没见过太阳一样高兴。

门外路上响起了几声狗吠,我看到几条狗沿着一条小道飞奔上山,后面又有狗跟着飞奔上去,这座山在老李家屋后,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包包,上面聚集了二十多条狗,它们伸着脖子对着太阳吼叫。

我从未见过这番景象,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震撼无比,对我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奇遇一桩了。

老李面带微笑:“每年都会这样,狗和我们一样,很长时间见不到太阳,见到了就高兴。”

暖暖的阳光照到我身上,让我暂时忘记了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由于我对路途的耗油量估计不足,摩托车没油了,老李家没有汽油,我也没带备用汽油。

“能否跟谁家买一点呢?”

“你是不愿跟他们打交道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人才有摩托车和汽油了。

那个年头,在我们这样的地方,买得起摩托车的人家不多,有些买摩托车的也会像我家这样买一辆年代久远的二手摩托。

于是我把那辆又老又破旧的摩托车寄存在老李家,先下山再说,改天再带着油来骑摩托。

此行没能得到陈良的下落,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我带着些许遗憾,又有几分侥幸,庆幸我离开了这个充满谜团的莽寨。

这几天在莽寨的所见所闻让我明白,我根本无法替吉雅赛音兄弟申冤,这样的事情还得让徐鹏辉他们来,可是他们在哪里呢?

走出老李家的时候,我垂头丧气,暗自咒骂自己的无能,我只是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无名小卒啊,我能做什么呢?

大多时候,我只能吹着口哨,在阳光的照耀下唱着山歌,在林子里走来走去。

我不想从原路返回,刚好有一条路可以去蚂蚁堆坡,我就打算沿着那条路下山,去蚂蚁堆坡那边转转,散散心。

出寨子的时候,又有几双眼睛盯着我,其中包括那天晚上去老李家找我的那个留八字胡的男子。

他还把摩托车骑到我跟前:“你就要走了啊,护林员同志,难得来一次,这不多在这里歇几天?”

“我还要去蚂蚁堆坡那边看看。”

“你工作可真忙啊,怎么,走路去?摩托车呢?”

“摩托车没油了。”

“唉,没油了啊,我想给你一点,但是我的油也所剩不多,所以你只能走路去了,哈哈哈哈!那就走好不送了啊!买了汽油再来我们这儿作客啊啊!哈哈哈哈!”

他的同伴也跟着大笑起来,吹起口哨,把流氓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这灰溜溜的一走,他们就已经知道我真的是个护林员,对他们一点威胁都没有,而且他们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取笑我。

如果父亲看到我这般狼狈模样,肯定会气得发抖的,父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容不得这样受人欺辱。

这更让我羞愧难当,他们这些人明目张胆地监视我、跟踪我,甚至羞辱我,我却一点都不敢反抗。

我只敢在心里暗暗骂道:“我跟你们没完!”

路上,我想想自己这么窝囊,又联想到了吉雅赛音兄弟的遭遇,那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老李、阿康和他的母亲,莽寨这里那些心存善良的人,他们深受毒害,被嚣张的毒贩欺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那时我真是恨自己成不了大器,就算是能像飘来叔叔一样奋起反击也算得上是一条英雄好汉啊,可惜我没那勇气。


话说回来,莽寨这个地方,进出非常困难,每出现一个生人,很快就会被发现,因此警方想要对里面进行调查非常困难,怪不得会像这样子。

穿过一些土地,低矮的山顶一些低矮的山丘遮住我的视线,再也看不到莽寨的影子,远远望去,一些低矮的山峰尽收眼底,路在此处开始下坡。

再往下走,密密的松树林就遮住了我的视线,偶尔在一个山洼的地方才看得见远处。

走着走着,一阵山风刮来,风中携带着一缕兰花的香气。我贪婪地吸了一阵花香,循着花香的来源走去,我们老家那些地方很少有这样香的兰花,于是我想把兰花挖走。

我找了一阵没能找到,翻过一道山梁,依然没发现兰花的影子。我又继续前往下一道山梁,离开路越来越远。

我翻上第二道山梁的时候,突然看到下方有一块空地上有七八个人在那里,有几个黑色的包放在地面,包是打开的,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东西。

有一个人弯着腰,在检查包里的东西!

我明白了,他们这是在搞海洛因的交易!

不好,我差点大叫出来,想转身逃跑,但是我在树林里的响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个人大叫一声,掏出枪来就砰的一声朝我打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弯腰跑起来,他们跟着追了上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对着下方开了两枪,趁着他们躲藏,有个人拉着我就往山梁下面跑去。

“你不要命了!”拉着我的人大声骂道。

是徐鹏辉的声音!

追踪的人爬到山梁,朝着我们开了几枪,又哇哇哇地叫着追下来。

我感觉神经紧绷,血脉贲张,身上被刺划到了都感觉不到疼痛,我不知道是怎么跟他们一路狂奔的,有的地方甚至是滚着下去的。

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周围只有密密的丛林,这些树是什么树我都叫不出名字,上面爬满了藤蔓和寄生植物,周围都是鸟叫虫鸣。

“估计是摆脱了。”说话的人是孟扶桑,他看了我一眼,又说折回去看情况。

“我去,老孟。”

“我比较熟悉这些地方的丛林。”孟扶桑的语气令人难以反驳,于是他原路返回去,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我刚刚经历死里逃生,顾不得身上被荆棘划出来的口子,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口干舌燥。

徐鹏辉一脸愤怒,他质问我:“你到底来这地方做什么呢?你是来寻死的吗?啊?我们给你投了纸条让你离开!你却来坏了我们的事!”

我努力为自己辩解:“我看到了陈良,我就想来看看,为你们提供点线索,替吉雅赛音兄弟申冤。”

“线索?”徐鹏辉感觉都快气炸了,“难道你觉得我们几个还不如你吗?我们警察是吃干饭的吗?”

当时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旁边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这时候说话了,那个人比徐鹏辉年纪大一些,他大声道:“够了够了!小徐!不要再说了!人没事就好!”

“师父!”

“不要再说了!”那个人吼住了徐鹏辉,他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你很勇敢,但是你的行为却有些欠妥,我听说过你的事,也感谢你对我们提供的一些帮助。但是,我们不赞成这样的行为,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这时候,孟扶桑回来了,他说:“没追来,休息一下吧。”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但都没有问出来。


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来这里做什么,我都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们。

徐鹏辉这时候气消了:“对不起,刚刚我不该那样发火,实在抱歉。”

原来,徐鹏辉突然离开,并不是因为他觉得破案无望,只是他收到局里的通知回去。局里缉毒大队根据一些线索,觉得有些案件与吉雅赛音兄弟的案件有些类似。

经过一些调查比对,他们推断,背后应该有一个贩毒集团是这类案件的推手,那个叫作陈良的男人只是浮在水面的一个小角色而已。

为此,我们县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负责调查此事。局长王大开任组长,这个叫作老张的男人,就是这个专案组的一员,其他成员已经到各地开展工作。

徐鹏辉和老张被分配到这一带来调查,孟扶桑以缉毒志愿者的身份,也进入了专案组。

他们发现了陈良的踪迹,顺藤摸瓜找到了莽寨,今天这次毒贩的交易他们已经跟踪许多天,却被我突然的出现破坏了。

具体的一些事情,徐鹏辉没有提及。徐鹏辉说:“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坏了你们的事,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如果我知道他们在这里搞交易的话,我是不敢来的,我只是想来挖一棵兰花。”我惭愧地低下头来,怪不得徐鹏辉会发那么大的火。

好一会儿都没声音。

孟扶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这不能怪你,只是我们这次打草惊蛇,恐怕毒贩们会潜伏了。现在来想想,我们如何走出这里吧,路肯定是不能走了,毒贩们已经想要灭口了。”

我看了周围一眼,看不出多远,就被丛林遮住了视线,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原始森林,四周都没有人活动的痕迹,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老张拿出一个指南针来:“我们往东南边走。”

虽然说要往东南方走,但毕竟是在丛林里面,不像在平地上那么行动方便,我们在树林里绕了一阵,没有什么头绪,周围还是大片大片的丛林。

丛林地面潮湿,空气湿热,浑身汗津津地让人很不舒服,我们走在厚厚的落叶与苔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动极为不便。

老张有些丛林经验,他提醒大家要注意蚂蟥,尽量不要挨着树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蚂蟥就钻到身上了。

没多久,大家就都又渴又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们就被意外逼到了丛林,这让我无比自责,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们三个也不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

丛林里虽然有水沟,但是我们不敢轻易饮用。

“休息一下吧。”我们来到一小块空地,孟扶桑提出建议。

虽然大家都很小心,但是蚂蟥还是不知不觉钻到我们的身上,我的小腿肚上有一只,紧紧地叮在肉上,身子吸血吸得鼓鼓的。

我想把它扯掉,但是滑溜溜地根本扯不下来。

老张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来,用火机烧得通红,然后朝那蚂蟥贴过去,嗞的一声冒起一阵烟来,那蚂蟥吃痛,蜷曲了身子从我小腿上掉了下去。

我厌恶地踩着它把它搓成肉泥,与地上的泥土碎叶混在一起。

老张用同样的办法清除了孟扶桑和徐鹏辉身上的蚂蟥。

好像什么事情都让孟扶桑提不起兴趣一样,他靠着一棵树闭目养神。


“你怎么会这个的?师父。”徐鹏辉问。

“我去墨脱当过兵,从派去墨脱的路上,没有公路,我们只能步行进入墨脱,翻过多雄拉垭口,就进入原始森林,那是可怕的一段旅途,那里的蚂蟥很厉害。”

为了让大家消除焦虑与紧张,老张点了一支烟,慢慢吞吞讲起他在墨脱当兵的故事。

我对老张的故事充满兴趣,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起来他的种种有趣和凶险万分的经历。

正当我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老张急忙把我拉到一棵树后面,他和徐鹏辉急忙拔出枪来指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孟扶桑也睁开眼睛,隐蔽到树后。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别开枪!”一个声音传来。

“什么人?”老张问道。

这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钻出林子,出现在我面前。

“阿康!”我叫了一声,惊愕不已,“你不是……”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阿康看了我们一眼:“我能帮你们走出丛林。”

阿康没有疯,他是装疯。

原来,第一天晚上的纸条就是他传给我的,见我不走,第二天晚上他又传了一次。

阿康说:“我看到你出了村子,就跟在后面,害怕那些人会对你下手,到时候好歹也有个人作证,后来我发现他们也没跟来,也不知道你进去林子里做什么。”

我进去后不久,阿康就听到了枪声,他躲了起来,看到那些人骂骂咧咧离开后,就循着我们的痕迹走来。

令阿康意外的是,我们竟然有四个人。

我准备解释,却被孟扶拦住:“我们是他的朋友。”

阿康说:“不用掩饰了,普通人身上可没有枪,你们是警察吧。”

老张和徐鹏辉把枪放回枪套。

阿康看了两人一眼:“你们是为了调查毒品而来的吧?”

两个人没有否认。

阿康感慨道:“谢天谢地。”

徐鹏辉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阿康吐了口唾沫:“路上慢慢说吧,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呢!”说罢,阿康爬上一棵大树看了周围一眼,招呼我们跟他走。

我跟着走去,却发现他们三人没有跟着动,脸上有些疑虑,老张看了一眼指南针有些犹豫不决。

阿康回过头来:“放心,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不是和毒贩一伙的。更何况,如果我和他们一伙要灭口的话,这里不是很好的地方吗?何必费周折带你们出去?”

我跟着说:“是的是的,我们可以信任他,他是我的同学,他父亲跟着人去贩毒被抓住枪毙了,他现在村里装疯卖傻。”

老张点点头:“对不起,小伙,是我们狭隘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康笑着说:“没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一行当不容易,不能轻易相信生人是好的。走吧我带你们出去,保证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我们别无选择,跟着阿康在密林里钻来钻去。没多久,他把我们带到一条溪流旁边:“这里的水可以喝。”

溪水冰凉,我捧起来喝了几大口,又洗了一把脸,顿时觉得清凉许多。

我问阿康,为什么要装疯卖傻。

阿康说:“说来话长。”


阿康读初二那年夏初,收麦子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阿康父亲说他要出一趟远门,阿康母亲问他去哪里,他没说。第二天晚上,他就出门了。

过了一个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他给阿康母亲买了一件毛呢大衣,给阿康买了两双新鞋子和两套新衣服。

这样的变化让家人感到惊讶。阿康父亲是本分的农民,平时种地,冬季就到缅甸果敢地区做泥水工赚点钱。

阿康母亲问他去哪里搞来的钱,他说去帮人送货,问他送什么货,他就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了。阿康母亲说:“来路不明的钱我们不能要,买的衣服鞋子也不能穿。”

那个时候,阿康母亲就大概知道阿康父亲是去干什么事了,但是阻拦不住,没过多久阿康父亲又偷偷跑出去了一趟,成为了一名“背篓”。

更加糟糕的是,这次回来阿康父亲染上了毒瘾,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帮人运毒的毒资还不够吸食海洛因。

阿康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又过了几个月,阿康父亲在一次运毒中就被警方抓住,阿康目睹家庭变故,身心疲惫,就辍学回家帮母亲做些活计。

那年冬季,阿康父亲就被枪毙了。

下葬之后第二天晚上,杨麻子带着几个人来到阿康家中。杨麻子,是寨子里人都惧怕的狠人一个,早些年靠走私毒品起家,后来就专门组织人替他贩毒,他心狠手辣。

五十岁左右的杨麻子头发花白,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披着一件毛呢大衣,手指上戴着一个金晃晃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绿色的宝石。

他来到阿康父亲遗像面前,作了个揖:“阿强是个值得信赖的兄弟,我们会记得,不会亏待他的妻儿的。”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瘦弱、戴着黑框眼镜、梳着二八开发型的男子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阿康母亲:“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如果今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老板说。”

阿康母亲把信封打掉在地:“我们不要你们的施舍!”

杨麻子眼睛里升起来一股怒火,但很快又消失了,他对那个黑眼镜男人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杨麻子向来以这样的手段驾驭人心,害怕有人来告发他、向警方提供线索,于是以金钱作为安抚,然后又加以威胁。

那些替他贩毒的人的家属想着,既然人已经死了,那还不如要钱,而且得罪了这些人,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忍气吞声。

所以,长期以来,杨麻子平安无事。

他没想到,寨子里竟然有这样的硬骨头。从那以后,阿康家就受尽杨麻子手下无穷无尽的骚扰,有时深夜,阿康家的窗子会被突然打碎。

就连去赶集,也有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是否去派出所。

有一次阿康实在忍受不了了,跟他们打了一架,几个人围着阿康拳打脚踢,阿康被打得头破血流,鼻子里的血都哗啦啦往外流。

阿康站起来,不知怎么,竟然哈哈哈地笑起来,也不去擦鼻子上流出来的血。

一个人说:“他疯了。”

疯了,阿康心头一想,疯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就索性装疯,以此来摆脱杨麻子手下带来的骚扰。他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在寨子门口的汪塘旁边玩泥巴,不洗头不洗澡……

杨麻子的手下还监视了一段时间,他们后来确认,阿康真的疯了,这才放松对他们一家的监视,时不时给予母子俩一些救济让手下看看自己的慈悲。

阿康装疯之后,他也真的感觉到,自己真的快要疯了,有一天他来到山顶的边缘,看着眼下云雾翻滚,下面有一片茫茫的原始森林,他就突发奇想到原始森林一段时间。

“于是我就来到丛林。”阿康说,“大概几个月吧,在这片丛林中,我学会了如何生存,如何辨别方向。”


阿康讲完自己的遭遇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来对着徐鹏辉和老张:“我知道,警察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作恶的人终究要受到惩罚,你们就是为此而来吧?”

徐鹏辉点头肯定:“我们就是为此而来。”

阿康喜出望外:“我们莽寨有救了!”

老张说:“可是我们调查开展困难,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很有限,这里对我们来说完全都是陌生的,而且,在这背后,还可能有更复杂的情况在后面。”

“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阿康说。

天色渐黑,已经不适合继续前行,阿康把我们带到一个岩洞,生火在那里过夜。

阿康告诉我们,杨麻子名叫杨文武。

杨麻子这个人现在已经不会自己亲自运毒了,他已经有许多的手下,一些外地的毒贩会来找他,有的来跟他购买毒品,有的让他帮忙把毒品从缅甸那边带到指定的地点,这里就用到“背篓”了。

“那你知道陈良这个人吗?”徐鹏辉问。

“陈良?”阿康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问:“三牙仔!三牙仔你知道吗?”

阿康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三牙仔,三牙仔我知道。”

我说:“他就是徐警官问的陈良。”

徐鹏辉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对我刮目相看。

“他不叫陈良。”阿康告诉我们,“他名字叫陈明生,是杨麻子的一个表弟。他在杨麻子手下做事,负责给外地的老板运送毒品。”

老张看着火光:“果然,这背后的事情可是深不见底哪,老孟,现在我们可以大致把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了,埋骨地、莽寨,在这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孟扶桑一直闭目养神,听到陈良的事情时才睁开眼睛,他赞同老张的看法,眼中似乎又燃起了火焰,埋骨地,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地方终于有一丝丝希望寻到了。

阿康又跟我们讲了一些杨麻子的发家史和传言故事,只不过那已是陈年旧事,真真假假已经无从考证。

徐鹏辉心情好了许多:“虽然这次行动出现了插曲,让毒贩们更警觉了,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认识阿康兄弟真是太好了,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完成此案。”

一整天的经历让我感觉不是那么真实,可我全身酸痛又告诉我,这是真的,我已经昏昏欲睡,没多久就靠着石壁睡着了,睡得很沉。

我醒来时候,天已大亮,柴火已经燃为灰烬。我发现我们处于一座小山的半山坡,阳光透过薄薄的雾气,照到原始森林上面,新的一天在鸟叫虫鸣中开始了。

虽然我不懂侦查之类的东西,但从昨晚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来说,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莽寨三牙仔只是一个线头而已,而真正的大鱼,则还藏身在金三角地区的莽莽群山中哪!

早晨林子里的气温还没升起来很高,比较适合赶路。只不过那些枝叶上的露水和蜘蛛网时不时沾到头上、脸上,让人很不舒服。

阿康很有信心,从不怀疑自己的抉择,带着我们翻山越岭。

绕着绕着,到了傍晚,我们走出原始森林,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甘蔗林,终于看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准备砍一根甘蔗下来嚼起来。

他们几个都没动,观察了一下周围,周围没有人烟,一条铺满厚厚灰尘的土路蜿蜒着下山,一个拐弯的地方有一个窝棚,窝棚里有火光透出来。

我们朝那窝棚走去,一个种甘蔗的老头在窝棚里吸着水烟锅。见到我们几个蓬头垢面,衣服被划开道道口子像乞丐一样的人出现在跟前,老头非常惊讶。

随后,他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他拿了把砍刀出门,很快便砍了几根甘蔗进来让我们吃。

他问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说迷路了,摸进了原始森林。老头得知我们还没吃饭后,就给我们煮了饭,那顿饭很香,虽然只吃了一点咸菜和一点腊肉。

当晚,我们就住在老头的窝棚。那是一个很大的窝棚,简陋地搭着两排床板,旁边还堆着几张用麦秆编织的垫子。

老头让我们把草垫子铺开垫上。他说这窝棚平时自己住,再过几天,糖厂榨糖开始,就有砍甘蔗的人来住,可惜没有被子,就凑合着过一晚。

第二天,我们就在甘蔗地分别,徐鹏辉和老张要回局里汇报情况。


阿康要回莽寨,而且他承诺,会为警方提供线索,徐鹏辉很感激,先让阿康回寨子里,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提供线索的事事关阿康一家安全,需要从长计议。

我跟孟扶桑去了镇上,买车票回我们镇,我要买些汽油回去莽寨骑我的摩托。

覆盖着一层灰尘的小型客车在弯弯曲曲的弹石路上绕来绕去。

孟扶桑跟我说:“现在你有点你父亲的样子了。”

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孟扶桑点点头:“他比我没大几岁,我听我父亲讲过。这次我跟着徐鹏辉出来没告诉你,是不想把你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我没有说话。

孟扶桑看向车窗外,暖暖的太阳照着群山。

他若有所思:“昨天遇到阿康我们才发现,我们低估了你们的勇气,我们低估了这片土地上人们想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的勇气。”

未完待续,下期继续更新【 埋骨地往事09 】。


—END—

作者 | 老六

编辑 | 王樱桃

运营 | 阿闲

监制 | 程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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