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宁:成长于县镇,我们有飞过山的力量

体娱   2024-08-26 15:29   湖南  


8月17日,PEER在长沙荟聚举办了县域人文教育公共展示活动,我们邀请了四位演讲者与公众分享在县镇教育中见证过、经历过的成长故事。






大家好,我是粟宁,非常开心能够与大家一起分享县镇成长这个主题。那么今天就由我,带大家直接进入真实县镇生活吧。


我的成长路径是从村到镇到县城,再到城市。最开始的村镇生活有自然、族群、自我生长的空间。我开始进入学校是在外婆家的村子里,河边的两座房子就是我们的学校,老师主要就教写字、唱歌。


我们的生活就是上山下河,摘花摘草,捉各种乱八糟的虫子来养着,很多时候会是一窝孩子到处跑。谁家桶是盖着的,你掀开就会蹦出来一堆青蛙。因为那可能是家里孩子养的一桶蝌蚪。



发言人粟宁



01

从童年的漫漫长路,到成长的分岔口


一年级要去镇上上,外婆家距离镇上大概7公里,走路一个半小时,但是我都会走一下午。因为我看到哪棵树长得很奇怪,要看一下,哪只鸟好看,也看一下。看到山洞树洞总觉得里面有妖怪。所以很多时候如果说能够碰巧赶上村里刚好有人出门,基本上我们都会集体行动。


在二年级我又被送回了奶奶这边。这边去镇上大概有二十里路。有一段时间因为绿皮火车忙不过来,所以我们都像煤炭一样蹲在那黑黑的拉货火车里面上下学,就是铁道游击战里经常出现的那种。


镇上玩的也还是村里原来那些东西,多了贴纸、皮筋儿之类的玩具,就去小学旁边幼儿园跳皮筋儿。所以老师给小学日记的评语就是都上小学了,怎么还天天去幼儿园。


粟宁家附近的村景


我们小学学业压力不大,学校把每天最后一节作为兴趣小组课。虽然是不专业的老师,但是他们都能够带我们去打开各种各样的门。所以在小学阶段,有老师教我劈叉、练习普通话、练字等等。像是百花齐放的状态,写小作文儿老师觉得以后你能成为一个作家,做了一些主持,老师就说以后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主持人。一直到六年级年级,这种状态就被打破了,因为要升学了。

 

整个镇只有十几个能够顺利的考到县城,其他人要不就是继续留在镇上读中学或技校,要不就此结束学业生涯。我上初中之后,有见到一个小学同学拖着超市运货的推车,就知道原来我们的生活已经这么不一样了。也陆续听说小学同学里谁去了深圳,谁去了广州,是卖减肥药、理发,还是说进了厂打工,都有。


粟宁在演讲


02

在成长的十字路口,寻找前行的意义


在初中,我的生活就从百花齐放变成了一个只剩下成绩的生活,也还是有些篮球赛之类的活动,只是不属于我。


因为刚上初中学的时候明显的各方面都有多差距,县城的同学老师家长他们彼此间也都似乎很熟络。印象特别深的就是有一次英语课讲到就近原则,大家把这个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当常识一样说出来时候我就有了极大的割裂感。再到后面才知道,原来县城的孩子上初中只需要按学区分配就好了。我的成绩也一开始受到冲击,记得第一次考试是年级64名。好在在那个时候提升也没有那么难,到了第二次月考,我又可以拿回班上的第一名了,而且只需要和他们上同样的课,用一样的练习册。


住校的学生在宿舍看书


但是也从这时候开始,我需要不断被提醒,去面对自己是一个原生条件不太好的人。开始需要申请各种助学金,而获胜方式就是,摊开比较谁家里更穷,谁的成绩更稳定,我获胜了,但这些胜利又总压在我那时候小小的自尊心上,我确实非常地感谢有人给了我这些机会,让我有机会去到一些活动以及继续求学的机会。只是那时被自己同学家长资助或者在穷这件事情上胜利并是不能让我高兴的东西。

  

整个状态就一直持续到了高中,又少了一些初中同学,我在一次比赛回来时某个酒店里我的一位初中同学作为前台帮忙办理了我的入住。高中我们以应试为中心的生活就会变得更加聚集,一个月只回一次家,一个周末只放半天的假,早上五、六点就起来,甚至灯还没亮就开始有人起来开始挑灯读书了。晚上下晚自习匆匆忙忙的等到教室这边熄灯了,再拿着书去到寝室那边,再挑灯夜读到凌晨。这就是每天重复的状态,刷题、考试——循环。




03

在成长的断层中迷失与重生


整个中学时代对我来说非常特别的记忆也没有很多。更多是重复和麻木的机械式回忆。甚至一些同学我都不太记得清了,这个时候我都会想如果自己以前成绩不够好不能引起老师的注意,还会有人能关注到我吗?这些混沌里还有比较清晰的记忆就是我每周半个小时的广播站时间,我可以不用去想成绩,这就像是我的充电时间。


而我们或许每个同学心里都有那么点像“广播站”的东西存在,有的同学喜欢韩语就自己学,也能说出来不少,有的喜欢欧美音乐也能唱出来很多。具体的都记不清楚,毕竟在我们共同的生活里这些呈现少之又少,学校有两个社团也有学生会或者团委,参与的人也是一小部分。图书馆我在的时候还是一间有几个书架的教室,心理咨询室有新开出来一间,只是从未见它开过。


到高三需要说目标学校的时候,我知道了自己对未来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要在考试里面拿高分。我填志愿真就是查手机加点兵点将一样纯瞎填,因为涉及人生的决定,老师说不太敢给太多指导,因为老师也不懂。那个时候我4月到5月基本上是一直处于一个失眠的状态,觉得失败就死路一条了,就得十几年苦读毁于一旦,自己又得回家种田,或者说去哪个厂打工了。二是大家都在复习,我却花那么多精力来申请这个大家都不看好的自主招生高校专项。


到了高考那两天,凌晨3点我还醒着。监考老师就把我凶了一下,我也觉得完了我的考试资格要取消了,那两天就一边考试一边哭,就果不其然,考试心态很崩,高考也跟着失利。


比较幸运的一点就是我4月份的填报那一批初试都过了,又是由于复试通过获得了一些降分资格,我也还是顺利的进入了一所相对来说是比较好的学校。


经过粟宁家的绿皮火车


高三暑假是我比较自在的时光,开始去支教或者参加一些夏令营,也因为这些活动变得积极许多。暑假结束,我也是以积极的状态就进入了大学。

 

结果发现我跟更大城市的孩子差距比之前跟县城孩子的差距大得多,甚至是很多都是我不太能够像中学努力一下就能补上的。在大一社团招新,我就失败了两次,就此一蹶不振。原本喜欢拿话筒的我在大学汇报时开始极度容易忘词,紧张、发抖,对自己曾经喜欢的事情感到恐惧。

 

而我的同学们却可以毫不在意这些失败。就此我发现了他们对待各种问题的心态,分析思考都是这么的成熟。甚至很多基本技能,比如我那时候只会两个手指打字的电脑操作,不少同学可以盲打。他们知道怎么去搜索信息,哪些资源可以利用,怎么去跟老师打交道,哪些东西是重要的,不重要的,哪些应该争取,或者可以不那么在意,之后是想出国、考研还是就业,然后应该怎么做。


04

从县镇起跑线看人生的多元可能


一次大一课堂上老师问有没有出过国的,结果几乎80%以上都举手了的时候,那一刻就给了我不属于这里的落差感。慢慢的我就开始在整个大一上把自己关在图书馆,自己给自己营造一个世界。


后来有一些相对来说比较有经验的伙伴,建议我说去找实习,我获得了一些来自朋辈的力量。虽然也经常碰壁,但是也是因为接触更多的方面,可以不单单的以某方面去评判自己,我开始慢慢的收获一些技能,也开始重拾爱好,重新回到一个更积极的状态,但也在这些状态里不断循环。


大学要毕业的时候比较遗憾的是我再次因为在各种群面中失败而把自己包裹起来,那时候我在完成毕业论文期间跟导师说我不找工作了,我争不过他们,我太差了。导师说为什么你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呢?


你来到这里可能是用了80码的速度,而有些人只需要20码,你远比他们越过得多。


是啊,为什么我就是不知道呢?至少我知道瓜果蔬菜在地里长什么样,而他们或许只见过菜在饭桌上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另一层面的不同吗?只是说农民这个职业现在我们都没有那么去争罢了,这又是为什么?


粟宁在PEER启挚学舍


之后的故事就离县镇这个地点越来越远了,不过在受到的影响上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又会出现无数次像从村到镇到县到城市这样一级到一级的循环。有些层级的跳跃是容易的,而有些层级可能是无法跳跃。


我相信每个人不管是否从县镇成长都会面临这样的变动和挑战。只是可能处在不同层级就像长跑比赛上处于不同起跑线,匹配着不一样的教练,穿着不一样的跑鞋,摄入不一样的营养,不一样的起跑时间,但是却需要在同一个赛制里由同一个终点来决定成败去向。当然还有些人可以有资源和渠道不参加这样的比赛而通过其他途径资源有他们独特的去向。但是县镇的我们可能都只能选择在这样的赛制里奔跑,也知道可能在跑鞋、营养、教练各方面都没有办法很好得到合理的、相对公平的解决方案,因为这些的影响因素太多也太深远。

 

但是否可以让我们知道我们有多厉害,之前的某一级跨越到另一级的时候,我们已经付出了很多。成长于县镇不是羞耻,而是独特的人生收获。是否可以让我们知道就算输了一次,人生也不会完蛋。是否可以让我们知道,除了跑道,人生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是否可以让我们知道跑得太累了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是否可以给我们一点支持,可能只是关于跑的快慢速度调整,方向跑道选择,沿途风景和关注点等等。关于这次比赛是什么、应该怎么去看待它,支撑着我们的力量应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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