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建华先生:70后,自主创业者。自云:闲来喜欢看看书,读读史,信手瞎写写。
龙耳河是条大河,三韩人称之为西大河,西岸的郭村人则叫作东大河 。虽然也蜿蜒曲折,却是一条重要的航道。因为龙耳河,三韩和郭村割裂了开来,三韩成了独立世界。三韩人要去公社办事赶集,都要跨越这道“天堑”。过去人们去郭村缴公粮、卖生猪,都是生产队的船一直撑或划到镇上;而公社里的大人物到村里来,则是一条小汽艇,劈开两道白白的巨浪,风一样呼啸着来,风一样呼啸着又走了。日常百姓去公社全是步行,那时连自行车都是没有的。人们到了西大河边,喊一声:“摆渡喔!” 老女人就划着船出来了。龙耳河是条南北向的大河,朱圩河西向注入其中。两条河成T字形。把渡口分为三部分:河西的渡口,东南角的渡口,东北角的渡口。三韩人大多是从东南角渡口上船,朱圩河北岸和韩阳韩二的人好像应该是从东北角上船的。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宽阔笔直的水泥路,人们都是沿河而居,弯弯的河岸就是路。如果沿河北岸一路向西,会遇到朱圩河的两条小支流。一条是加工厂这儿的篙子沟(因笔直如篙子而得名),篙子沟南头有个小坝头,人们尚可通过。再向西到小韩一那儿的翻扒沟(沟北头有一截小横沟,组成了像晒场上推粮食的翻扒形状而得名),却必须向北绕好大一点路从沟中段的一个小桥上过去。这样就增加了路程。所以大家都是从村中间那个三截头几根杉木拼成的小木桥上过到河南,沿河南岸西行至龙耳河畔。河西是幸福大队的地盘,三韩人是从幸福大队的灌溉渠堤上步行去公社里的。灌溉渠在现在的水泥路北边,所以渡口也在现在的三韩桥北。她的摆渡口是个要冲,三韩人外出必乘她的渡船。她的摆渡小船一次也就只能乘四五个人。若是逢大节,靠她的小船肯定是不行的。郭村有个三月三集场,以前是白马庙的庙会。庙会是在某特定的日子,将菩萨抬出来让人们供奉瞻仰。商家借此机会大卖商品,来拜佛的农民也顺便采购农具、日用品。因此庙会通常以大集的形式出现。后来文革破四旧,白马庙没有了,庙会也不存在了,但三月三集场却保留了下来。这天,四面八方的人们齐聚郭村街上,相当的热闹!三韩三个大队的人都去赶集。如果用她的小船,三天三夜也渡不完。于是三月三天不亮,大队就安排了一帮壮劳力,弄几条大船在龙耳河上摆渡。渡口两边人山人海,河面上大船穿梭往来,一派繁荣喧闹的景象。早上往河西送人,晚上往河东接人。过了这天,龙耳河回归平静,老麻子的渡船依旧悠然地往来于三角之间。老麻子其实并没有那么老,也就50岁左右,但岁月的风霜让她显得很沧桑。她男人早逝,母女俩孤苦伶仃。于是大队安排她在龙耳河上放摆渡。她家在渡口东北角上,是两间矮矮的草房。我们那村民虽然沿河而居,但龙耳河边却没有人家。东河岸是我们村的墓葬地,西河岸是郭村那边人的墓葬地,龙耳河是阴人的居住地。阳间只剩下那母女俩了。摆渡是不需要百姓掏钱的,是村里提供粮食、工分的补助,等于说是村里给了娘俩一个活路。老麻子和她的女儿就在龙耳河畔靠放摆渡相依为命。她的女儿叫花儿,可不是富贵的牡丹,也不是清秀的腊梅或者脱俗的水仙,花儿是个粗枝大叶的笨笨的女孩。比我大几岁,却和我是小学同学。因为家寒吧,花儿到10几岁上才上小学,和我一个班,后来终因学不进去,小学没毕业就回家了。我上初中时,1984年,镇上拨款修造三韩桥。三韩桥的建成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很久以前,三韩是属于泰州的,不知什么时候划给了郭村。但因为一条龙耳河的阻隔,三韩一直游离于郭村之外。三韩桥的建成,真正地把三韩融入了大郭村,融入了江都县。在桥快建成的时候,有一天,我上学去,老麻子却不摆渡了。桥虽然还未完全完工,其实桥面可以走人了,我却不敢走。因为大人交待了,新桥不可以走。我们那以前有个恶俗,叫备龙口。也就是一座新桥建成时,要用一个生灵祭龙王。通常是弄条黑狗,让它从桥上走过,狗很快就会暴亡,那是被龙王吃了。若是有人无意间走上桥去,那这个人就成了活祭,回去后不久也会死去。这当然是传说,但恐惧让大家都不敢上桥。我一直等到太阳老高了,没办法,硬着头皮过去了,到校时差不多快放中午学了。 三韩桥通了,老麻子却失业了。花儿那时已经是大姑娘了,有天,她带回了一个比她大好多的男人。这个外面来的男人长像还可以,却是个瘌子,家境又很贫寒,30多岁了尚未娶妻。张瘌子来到了花儿家,帮她撑起了门户。他在三韩桥头了摆了个肉案,我们村从此开始有了自己的肉案。后来,老麻子死了。有次我回村,在三韩桥头遇到了花儿,我喊她,她却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