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过年,无非团圆喜气。这晨光啊,年轮般转圈圈。
城里早空了,传言说北京要清理外地人口。陆续看见返乡大流飘过,呈现出归家的喜悦。我认定很多人将一去不返,这个城市没啥难以割舍的东西。年始年终,在于我,就是看着大包小包,晃来晃去。
一到腊月,就有了盼头,做了多年游子,家无疑最舒适。小年要大扫除,可家里干净得很。贴个对联,把纳吉话儿贴上去,想想明年还不知在哪贴?
老王又得飞,过年属他忙,便很有默契,在家乡以外的城市相约喝酒。老赵小资,每年自个儿出国两次,带父母出去一次,他的日子完全西化,床上放着白天鹅、玫瑰花、维纳斯。小双独自去了厦门,要看鼓浪屿的日出,回来说抽到了上上签,没遇到小鲜肉。
大年三十,带着满身的不在乎,踏上归途。箱子里仅有几件衣服,还是历年存货。幼时极盼过年,这家窜窜,那家瞅瞅,比谁家的哨子面香,摸谁家的炕头热,看谁家的新媳妇俏。现在过年不再走亲戚,要给小一辈压岁钱。嘴上问身体可好,眼里却是经霜的斜阳。通宵的麻将被子夜觉代替,震耳欲聋的烟花充耳不闻,无人为我放独一无二的烟火。年之于我,去了还要回,回了继续走,停停顿顿。
家人忙里忙外,我依旧不忙。爹娘做了一桌子菜,只记挂那壶酒,其实我不善饮酒,不过酒里把欢。不敢再喝,否则不知今昔何年,老舅把我带到荒僻的后院,说,抠,吐,他替我整整衣领,笑着,回去。
年过了一半,突然想起一句话,不要混日子,小心日子混了你,忙正襟危坐,忽瞥见大红灯笼高高挂。据说有年美国情报局发现北半球这嘎搭出现大量人口迁移,举国震惊,枕戈以待。
年意味着重新启航,有年才能理直气壮,有趣或没劲,还得一年年熬,从而敬畏世俗百态。
给爹娘说了回程,要送,踟蹰,我觉得不该难过,换个地,我还是我。除了年,没啥特别重要的事。对了,过年看了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于是都带点它的颜色。
摄影: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