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她时,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面前铺着一块油布,脏脏的,上面好多蚕,油光发亮,旁边堆着一些桑叶。
她穿得破烂,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那些蚕沙沙地吃着桑叶,伸着怪异的大脑袋。
“蚕,咋卖?”我蹲下来。
“你看着给吧。”她头也没抬。
“我小时候也养过。”她突然顺手抓了几条往我手里塞。
她感到了我的惊恐,用无神的眼睛盯着我。“你怕啊?”我点点头,“从小就怕。”
她突然笑了,“你应该学会爱它,这样就不怕了。”
“你帮我装进袋里,连同一些桑叶,我给你10块钱,好吗?”
她麻利地装好,我看着她,她实在太安静了。
瞎眼女人总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于是我又走到了那片闹市区。上海的天真是多变,转眼倾盆大雨,我朝她跑去,“下雨了,我帮你收拾起来吧。”
她点点头,我慌乱地把东西卷成一团,她阻拦我,“你得轻点,它们疼啊。”
“我送你回家吧。”我扶着她胳膊,闻到她身上的油腻味儿。“你心肠挺好。”她走在前面,很稳当,我举着伞跟着。
在低矮的弄堂口她停了下来,“我家就在前面。”我示意想去坐坐,她同意了。
房子很小,潮湿,闷热,光线很差,窗前有张矮小的书桌。房子里好多蚕,有的吐了丝,有的结成卵,有的成了蛾子,她简单收拾,“没有坐的地方”,我摆摆手,“别忙了。”
她没有开灯,外界的喧闹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种摆设。她说要做饭,我过去帮忙,她很娴熟,我插不上手,她友好地邀我吃晚饭。
“妈,我回来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瘦小文弱。她笑了,“这是下雨帮我收摊的阿姨。”
他上下打量我,极不信任,我拉过他的手。吃饭时,他两总在互相夹菜,我有些感动。小孩问:“阿姨,你怎么了?”
孩子收拾碗筷,我帮忙,“你妈以前做啥的?”孩子顿了顿,“妈妈以前是老师。”
我离开了,留下一些东西,又带走了一些。
摄影: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