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丰饶之海四部曲写了什么

文摘   2024-11-10 21:25   上海  

三岛由纪夫的小说基本看完了,仍然是最喜欢的作家!每一本书都很震撼,今天看的是结合三岛由纪夫生平介绍他作品的一本书,很像书友讨论,补充了很多惊喜细节,原来是这样啊!


摘抄康康《丰饶之海》有多好看!!!


一、风格迥异的“四部曲”


三岛由纪夫将《丰饶之海》的第一部《春雪》称为“王朝式的恋爱小说”。


“王朝式”指的是从飞鸟时代、奈良时代发展到平安时代大放异彩的文学风格,最大特色在于柔弱与纤细。三岛由纪夫要刻意模仿那样的文体来写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而这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发生在大正时代背景中,因为大正时代,如同我们在芥川龙之介作品中看到的,相比于后来的昭和时代,具有高度奇特的阴柔、阴郁性格。


用这种方式,《春雪》要表现出日本的传统、日本的内在。


第二部《奔马》,光是标题就刻意和《春雪》形成明显的外内、强弱对比。第一部小说有多柔弱、纤细,第二部小说就相对地有多威武、刚强。在三岛由纪夫的创作意念上,《奔马》是激越的行动小说主题关于革命、献身,充满了热血,是彻底外放、带着高度公共性的。


《春雪》以女性的阴柔声音述说,那么《奔马》就是一份纯粹阳刚的男性书写,用这种风格来记录从大正到昭和的关键时代转折。昭和元年是一九二六年,然而谈论“昭和史”,也就是明确出现异于前代的军国主义集体风气,一般将重点放在一九三一年发生的九一八事变以及一九三六年的“二二六事件”,这段变化也就是小说《奔马》意图反映、彰显的。


另外,以三岛由纪夫自己的语言,《奔马》要表现的,是日本的“荒魂”。那是一种极度阳刚、带有高度暴力倾向的表现,通常和战争或灾难同时出现。它象征着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激烈一掷的态度,认定单一的信念全心予之,无从顾念生命中的其他追求。



第三部《晓寺》要写成一部充满异国情调的心灵小说。时代背景是太平洋战争,相对地,故事便在南洋暹罗的地景与风土中展开。来自高纬度的北国日本,要如何想象、接近赤道附近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与文化?又要如何在军国主义野心下,将如此异质的成分纳入日本的帝国主义扩张架构?


《晓寺》游移在日本和泰国之间,一北一南,一边寒带一边热带,东北亚和东南亚,靠着佛教联系起来。心理小说的性质来自对于佛教信仰的探讨,要表现的是日本的“奇闻”。


到了第四部《天人五衰》,那是三岛由纪夫所说的“视像小说”,小说的重点既不在主角,也不在情节,而在于视像、现象,人物、情节都退到后面去了,以变化的现象来凸显时间的流逝。


相对于第二部的“荒魂”,第四部原本计划要表现的,是日本的“幸魂”。那是代表祝福与繁荣的灵魂,还带有丰收的意味。然而这样的设定,显然和最终完成的《天人五衰》有很大的差距。


二、挑战小说的前提与常识


三岛由纪夫于是在《丰饶之海》里设计了一套二元结构,试图借对照、对比来突破西欧近代小说的既有框架


  • 本多繁邦在小说里不只是扮演“理性”的角色,他还担负了作为近代小说原型的“对照组”功能
  • 四部小说缓缓展开,从明治时代一直走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本多繁邦由二十岁的青年,变成了八十岁的老人
  • 这一部分,一阶段一阶段的人生变化,记忆与现实的缠结,生命情调或沉缓或剧烈的转折,都是符合西欧近代小说路数的

不只如此,以本多为中心的这一部分叙述,又被包裹在日本近代历史大冲击的外在社会因素里:
  • 《春雪》写了日俄战争后贵族的没落
  • 《奔马》记载了军国主义的涌动
  • 《晓寺》则处理日本向南洋前进的经验
  • 《天人五衰》又将背景设在战后荒芜慌乱的条件下

这些综合集中起来,给了《丰饶之海》明确的“大河小说”(roman-fleuve)性质。

不过,以本多繁邦和日本近代历史串接的叙述之流,却在小说中不断被侵扰,甚至被取代了。侵扰、取代它的,是四个纵情燃烧、彗星般的角色。用佐伯彰一的话说:“凭着浪漫的决定截断时间、超越时间-书中净是怀着这种希冀的主角,在一部接一部的作品中登场。”

一九六五年,三岛由纪夫将惊人的创作野心付诸实践,他找到了写这部小说的一项关键。这是一部解释世界的书,四部曲的每一本针对世界的一部分进行解释,而要将四部曲有效地联结起来,才能成其为那样全幅完整的世界图像。


三、轮回转世

三岛由纪夫在小说中运用的轮回观,比一般常识要深奥得多,源自佛教中的“法相宗”或“唯识宗”。法相宗在中国佛教史中有一个著名创立者,那就是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他到印度取回大批佛经的贡献,再加上小说《西游记》的广泛流传,使得玄奘,也就是唐三藏,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和尚。不过,玄奘自身所传的佛法,却是佛教派别中最少人知,也最为难知的法相宗。

唯识论带有高度的思辨性,和仪式或信念都无关,是一套严谨、艰深的理论。三岛由纪夫特别认真学习了“唯识学”最重要的典籍《摄大乘论》,弄懂了《摄大乘论》的思想,才有了他突破西方小说规范架构的超长小说的基础。

三岛由纪夫写出来的,不是一个人死后转世换一个身份活下去、一共有四段的“前世今生”故事而已。小说中的“轮回”带有来自《摄大乘论》的复杂唯识学论辩,而那介于梦境与幻觉间的线索讯息,则是从古典的《滨松中纳言物语》脱化出来。三岛由纪夫有这么两本重要的参考书。

也因此百万字的《丰饶之海》值得我们认真地、一字不漏地从头读到尾,一边读一边感知三岛由纪夫的命运,说一章一章,甚至是一段一段领着走向他生命的终点

我们知道,写完这段文字之后,三岛由纪夫就在自己选择的日子前往自己选择的地点赴死:

这是个毫不出奇、闲静明朗的庭院,像数念珠声般的蝉鸣占领了整个庭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寂寞到了极点。这庭院什么都没有。本多觉得自己来到了既无记忆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地方。

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又如此空洞!这里有着令人难以理解因而感到震撼的意志力,能够不慌不乱地将创作意图维持五年、一百万字,甚至连死亡都无法让小说家三岛由纪夫多眨一次眼皮,不当地露出任何一点慌张、动摇。而我们必须经历并完成这百万字的漫长阅读旅程,才会知觉这结束的宁静力量,仿佛和一种无法描述的生命光环终于联系上。

这部小说不容摘选,不容取巧,如果不能从头到尾领会三岛由纪夫创造的浓稠文本,如在蜜浆中涉足般走过,就不可能到达那个不可思议的终点,同时也就不可能体会以轮回拉长的循环无限时间和一般日常经验间的绝然差距,让三岛由纪夫带着我们进入另一种无法以其他方式言说的时间与生命模式。

想到看到《天人五衰》的感受,超级震撼读书笔记|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第一稿
【免责声明】海明威说,第一稿都是臭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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