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绽放的春芽(3)

文摘   2024-10-17 18:00   河北  

作者/李忠文

过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有辆白色的救护车缓缓停住。下来个女人拉着两个披麻带孝的孩子。细瞅正是春芽娘仨。只见春芽用白布盖了发髻,蒙上双鞋的前半部。按风俗爹娘死了穿全孝,丈夫死了只穿半孝。春芽比先前胖了一些,身材依旧那么苗条。她大放悲声,婉转哀泣,梨花带雨。哭着给婆婆下跪,一副伤心欲绝,我见犹怜的样子。王婶拉她起来说话,春芽悲切切地说,二猴子想念孩子,这几天一直念叨,说是挣了钱,全家团聚,谁想竟是永久的离别。话语触动悲怀,放声又哭。身子软软的,如风中弱柳。几欲扑倒。王婶伸手搀扶,眼圈发红。春芽的泪珠豆粒般大,颗颗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好生难过。春芽说她这辈子只爱二猴子,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怎会离家出走呢!她们外出只不过找条活路罢了。王婶知道过去种种都怨二猴子,千错万错,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也不好再数落亡灵,她抚着春芽的肩膀安慰说:"不哭,不哭,莫哭坏了身子,处理后事要紧!

大冬瓜听说二猴子生前跟春芽联系过,虽说分隔两地,不曾团圆,仍是一家人,不免有点失望。三斜楞面带沉思,春芽怎么知道二猴子的死讯,母亲又是怎么得知春芽会来呢?
春芽过来见礼,大冬瓜心生敌意,扭着脸哼了几声,神情冷漠。三斜愣虚情假意,安慰了几句。久别重逢,尽在悲伤之中。

春芽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啥都不懂,这出门在外的事,要仰仗大哥和兄弟,灵车已备好,咱们动身吧!"

大冬瓜看着三斜愣,三斜愣看着大冬瓜,两个人感觉春芽变了。比先前强壮了许多,腰杆挺直了,目光坚定了,一双红活宽厚的手掌也有力量了。离开这几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柔弱怯懦的女人坚强起来。

两个人不由暗挑大指,眼前这娘门不简单,她这样出面操办是自己唱主角,别人都是跟班,名誉哭悼亡灵,实则为八十万而来。大冬瓜暗想,现在看来是三足鼎立,想阻止都困难。只好三人瓜分八十万,他用左手支肘,右手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翻着刺猬眼,心里打着小九九。三斜愣跟大冬瓜想的不一样,他要加上母亲,四人均分八十万,只要母亲跟着自己生活,这些钱……。想到这里,他那双斜目立时毒起来。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大冬瓜立马被催眠了。身子往后一靠,脑袋枕着车厢鼾声如雷。他的大肚子随着呼噜声高低起伏。三斜愣点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道:"瞧这少心没肺的货,除了吃就是睡。简直是猪!"

话音刚落,大冬瓜放了个响屁,臭气在车内扩散着。三斜愣捂住鼻子骂道:"臭死人,老子一脚把你踢下去!"王婶叹息道:"唉——!从小没管教,到老没成色呀"

春芽眼睛红肿,望着窗外出神。春天的原野百花盛开,生机勃发。这边红,哪边绿,蓦地跳出一片金黄,遍地开满油菜花。她想起跟二猴子生活的岁月,道不尽苦辣酸甜,说不出爱恨情仇。二猴子做下的哪些荒唐事,让她脸面蒙羞,今生今世都鼓不起回乡的勇气,无法面对村里的乡亲。埋藏在心中的愧疚形成烙印,是永远抹不去的。

一家人赶到出事地点,在太平间见到二猴子的遗体。王婶在前,春芽拉着孩子随后,大冬瓜和三斜愣远远看着。王婶坚持看二猴子的遗容,工作人员拉开敛尸袋的锁链。王婶看见一个扁平的肉体,哎呀一声就昏死过去。春芽抚尸痛哭,死去活来,孩子的哭喊犹为凄惨,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拉扯人的肝肠。大冬瓜和三斜愣上前把母亲架到一旁,嘴里不住埋怨,"人死了,有啥好看的,出事了吧!"

有个领导模样的人拿出一张支票交给春芽,说是死者的抚恤金。大冬瓜和三斜愣立刻凑上前,惦起脚尖,伸长脖子。瞪圆眼睛使劲看。确认上面的数字是八十万,立时双目放光,恨不得眼睛带钩抢过来。他们担心春芽拿了支票走人,坚持交给母亲保管。王婶听说有钱,当即睁开双眼。春芽把支票递过来,王婶用双手捧到眼前,疑惑地问:"一张小纸片值八十万?"

春芽说:"这好比存折,回去到银行取钱。"

王婶这才明白过来,说:"俺先保管着!"

她把支票折叠好,小心翼翼放到帖身的口袋里,这可是儿子的一条命啊,千万不要出闪失。有了这些钱,春芽跟孩子能过上好日子,自己也少了一桩心事。

在归途的汽车上,大冬瓜睡意全无,两眼盯着母亲的口袋,似乎是担心支票长了翅膀飞去。三斜楞看似闭目养神,头脑一刻没有安静。春芽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她说:"二猴子欠下那么多债,只说今生无钱尝还,没脸回村见乡亲的面,有了这些钱,我心里塌实了。"

王婶说:"吃人的嘴软,欠人的理短,该人家的迟早要还。"

大冬瓜听说春芽要还债,当时就急了。"还什么钱,人不死账不烂,人死了全玩完。想要钱,找二猴子去!"

三斜愣说:"对呀,死人嘴里无对证,我们谁的钱都不欠。"

春芽说:“树靠皮,人活脸,做人可全凭良心哪”

大冬瓜说:“良心都他妈让狗吃了,人活在世,吃穿二字,靠的是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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