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韻是個好東西,但也要會用。詞典尚能誤人,何況搜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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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墨詞》《喜遷鶯》“更風雨聯牀”。
注曰:“謂兄弟或朋友並牀睡在一處談心。”並引武元衡《秋夜雨中懷友》詩“幾年不與聯牀吟”云云。
按:蘇子由《逍遙堂會宿二首》引:“轍幼從子瞻讀書,未嘗一日相捨。既壯,將遊宦四方,讀韋蘇州詩,至‘安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惻然感之,乃相約早退為閒居之樂。故子瞻始為鳳翔幕府,留詩為別曰:‘夜雨何時聽蕭瑟。’”半塘此詞乃寄其兄柏銘者,當用此事。
《疏影》“問翳形、葉底殘蟬”。
注曰:“翳形:遮蔽身形,躲藏起來。”
按:庾子山《小園賦》:“蟬有翳兮不驚”。
《沁園春》“老子癡頑”。
注曰:“老子:老年人自稱。猶老夫。”
按:《新五代史》卷五十四:“(耶律)德光責(馮)道事晉無狀,道不能對。又問曰:‘何以來朝?’對曰:‘無城無兵,安敢不來。’德光誚之曰:‘爾是何等老子?’對曰:‘無才無德癡頑老子。’”
《齊天樂》“雲龍猶喜上下”。
注曰:“雲龍:喻朋友相得。趙翼《余簡稚存詩稚存答詩再簡奉酬》:‘昔唐有韓孟,雲龍兩連翩。’”
按:韓昌黎《醉留東野》詩:“我願身為雲,東野變為龍。四方上下逐東野,雖有離別無由逢。”
《梁苑集》《水龍吟》“帶圍寬、西風知未”。
注引柳永《鳳棲梧》“衣帶漸寬終不悔”。
按:《梁書》卷十三:“(沈約)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曰:‘……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
《金縷曲·疊韻答敬伯》“長安遠,漫西笑。”
注引李白《經亂後將避地剡中,留贈崔宣城》詩:“四海望長安,顰眉寡西笑。”
按:《世說新語》卷中:“晉明帝數歲,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洛下消息,潸然流涕。明帝問何以致泣?具以東渡意告之。因問明帝:‘汝意謂長安何如日遠?’答曰:‘日遠。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元帝異之。明日集群臣宴會,告以此意,更重問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爾何故異昨日之言邪?’答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又,《桓子新論》曰:“人聞長安樂,則出門向西而笑;知肉味美,對屠門而大嚼。”
《磨驢集》《齊天樂·和疇丈四韻》“凌雲賦曉”。
注曰:“凌雲賦:漢代司馬相如有《凌雲賦》。宋曾紆(袞公)《洞仙歌》詞:‘相如當日,曾奏凌雲賦。落筆縱橫妙風雨。’”
按:《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天子既美子虛之事,相如見上好仙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嘗為大人賦,未就,請具而奏之。’相如以為列仙之傳居山澤間,形容甚癯,此非帝王之仙意也,乃遂就《大人赋》。……相如既奏大人之頌,天子大說,飄飄有淩雲之氣,似遊天地之間意。”
前調“交深羣紀”。
注曰:“羣紀:指各種史書。顏延之《重釋何衡陽》書:‘昔在幼壯,微涉羣紀。’”
按:《三國志》卷二十二:“魯國孔融,高才倨傲,年在紀、羣之間,先與紀友,後與羣交,更爲紀拜,由是顯名。”
同篇“纂纂歌闌”。
注曰:“潘岳《笙賦》:‘詠園桃之夭夭,歌棗下之纂纂。’纂纂,集聚貌。”
按:漢樂府《古咄唶歌》:“棗下何攢攢,榮華各有時。”後人擬爲《棗下何纂纂》詩。
《綺羅香·和李芋亭舍人雨後見月》“猶記東塗西抹,年時三五。”
注引辛稼軒《水龍吟·寄題京口范南伯家文官花》詞:“笑舊家桃李,東塗西抹,有多少、淒涼恨。”
按:《唐摭言》卷三:“薛監晚年厄於宦途,嘗策羸赴朝,值新進士榜下,綴行而出。時進士團所由輩數十人,見逢行李蕭條,前導曰:‘回避新郎君!’逢囅然,因遣一介語之曰:‘報道莫貧相,阿婆三五少年時,也曾東塗西抹來。’”
《水調歌頭·八月十四夜柬薇生兄弟》“賞心樂事難並”。
注引《牡丹亭·皁羅袍》曲“便賞心樂事誰家院”云云。
按:謝康樂《擬魏太子鄴中集詩八首》序:“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並。”
《步月》“望縞袂、翩翩鶴渺”。
注引李曾伯《聲聲慢》詞“飄飄羽衣縞袂”語。
按:蘇東坡《後赤壁賦》:“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
《摸魚子·次韻瑟老述懷》“人生髒骯須行臆”。
注曰:“行臆:行胸臆也,按自己的意願志向而行動。唐徐夤《讀漢紀》詩:‘楚國八千秦百萬,豁開胸臆一時吞。’唐歸仁《悼羅隱》詩:‘一著《讒書》未快心,幾抽胸臆縱狂吟。’”
按:《宋書》卷八十七:“(蕭惠開)每謂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懷,雖壽百歲,猶為夭也。’”
《中年聽雨詞》《齊天樂·同疇丈、鶴老登陶然亭》“鄭老襟期”。
注曰:“鄭老:指東漢鄭玄。……晉束皙《玄居釋》:‘偶鄭老於海隅,匹嚴叟於僻蜀。’”
按:老杜《醉時歌》:“日糴太倉五升米,時赴鄭老同襟期。”“鄭老”謂鄭虔。
《金縷曲》“算蛉蠃、樽前何限”。
注但釋螟蛉、蜾蠃。
按:劉伯倫《酒德頌》:“二豪侍側焉,如蜾蠃之與螟蛉。”
同篇“歌一曲,南山旰。”
注曰:“旰:晚,遲。《左傳·襄公十四年》:‘日旰不召,而射鴻於囿。’杜預注:‘旰,晏也。’”
按:《史記集解》引應劭曰:“齊桓公夜出迎客,而寧戚疾擊其牛角商歌曰:‘南山矸,白石爛,生不遭堯與舜禪。短布單衣適至骭,從昏飯牛薄夜半,長夜曼曼何時旦?’公召與語,說之,以為大夫。”
《踏莎行·題曹紫荃舍人詞卷》“夜雨盟深,大雷書報。”
注曰:“謂曹氏詞卷才調,堪比鮑照《登大雷岸與妹書》。鮑照《登大雷岸與妹書》起始云:‘吾自發寒雨……’即‘夜雨盟深’之謂也。”
按:“夜雨盟深”乃東坡與子由兄弟事,已見前。
《聲聲慢·用花外集韻》“河塞金成,仙人真在瀛壺。”
注於上句曰:“沙淤河塞而黃金出於泥中。”於下句引《後漢書》費長房遇壺中老人事,以爲“後人遂用瀛壺、蓬壺、方壺喻仙境。”
按:《史記·孝武本紀》:“(欒)大言曰:‘……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史記·封禪書》:“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列子·湯問》:“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瀛壺”即瀛洲、方壺。注牽合無謂。
同篇“問長沙、流涕也無。”
注曰:“賈誼二十四歲以長沙王太傅遷謫長沙,憂憤而作《吊屈原賦》,世稱‘賈長沙’。”
按:賈生《治安策》:“臣竊惟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遍以疏舉。”
《蟲秋集》《金縷曲·贈懷堂被酒作》“寄語明朝當病酒,尚書期、請注尋芳假。”
注曰:“注:注重。重視。”
按:《漢書》卷九十二:“(陳)遵耆酒,每大飲,賓客滿堂,輒關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終不得去。嘗有部刺史奏事,過遵,值其方飲,刺史大窮,候遵沾醉時,突入見遵母,叩頭自白當對尚書有期會狀,母乃令從後閤出去。”注者,記也。
《疏影》“淚痕都是黃金鑄”。
注曰:“張炎悼王沂孫《瑣窗寒》:‘彈折素弦,黃金鑄出相思淚。’”
按:盧玉川《與馬異結交詩》:“黃金礦裏鑄出相思淚”。
《味梨集》《八聲甘州》“願祝君、飽食武昌魚”。
注曰:“武昌魚:指武昌附近所產團頭魴。肉味鮮美。岑參《送費子歸武昌》詩:‘秋來倍憶武昌魚,夢著只在巴陵道。’”
按:《三國志》卷六十一:“且童謠言:‘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
《鶩翁集》《滿江紅·辛峯生日》“吉語快摹臣去疾”。
注曰:“意即快讓秦吉了來模仿人說‘臣去疾’!秦吉了,俗稱‘八哥’,是一種智商極高的鳥,能學人語。吉語,雙關,既謂秦吉了語,又指吉祥語。”
按:秦篆刻石俱有二世詔,中有“丞相臣斯、臣去疾……昧死言”語,此謂以“去疾”二字爲吉語,故摹之爾。注牽強無謂。
《滿江紅》“碑漫擬,征西勒。”
注曰:“征西勒:原意指征討敵國勝利後立碑刻石,引申爲爲國立功後再刻石銘記。曹操《讓縣自明本志令》:‘欲爲國家討賊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將軍。’”
按:此令此二句後即云:“然後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注可謂當面錯過。
《鷓鴣天》“陳思敬禮言如在”。
注曰:“指許鶴巢信中曾將半塘比曹植。曹植,封陳王,死後諡曰思。敬禮,以禮相敬。”
按:曹子建《與楊德祖書》:“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僕潤飾之,僕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僕,卿何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歎此達言,以為美談。”丁廙字敬禮。
《玉樓春·擬鍾隱》“神清紫府分明見,蘚壁光輝生玉篆。”
注曰:“紫府:道教稱仙人所居處。……玉篆:篆書的美稱。多指典籍、文告、符籙上的文字。”
按:謝希深《遊嵩山寄梅殿丞書》:“又峭壁有若四字云‘神清之洞’,體法雄妙,蓋薛老峰之比。諸君疑古苔蘚自成文,又意造化者筆焉,莫得究其本末。”注但謄詞典,未明本事。
《蜩知集》《眉嫵·新月用碧山韻》“待續纖纖曲”。
注曰:“纖纖曲:新月尖細貌。”
按:漢人《古兩頭纖纖詩》:“兩頭纖纖月初生。半白半黑眼中睛。腷腷膊膊雞初鳴。磊磊落落向曙星。”
《木蘭花慢·聖安寺》“吟到軒轅石鼎”。
注曰:“軒轅石鼎:茶名。明李東陽《士常得男疊前韻奉賀》詩:‘東樓若許吟詩到,聯盡軒轅石鼎茶。’石鼎,陶製的烹茶用具。”
按:韓昌黎《石鼎聯句詩序》:“元和七年十二月四日,衡山道士軒轅彌明自衡下來。舊與劉師服進士衡湘中相識,將過太白,知師服在京,夜抵其居宿,有校書郎侯喜新有能詩聲,夜與劉說詩,彌明在其側,貌極醜,白須黑面,長頸而高結,喉中又作楚語,喜視之,若無人。彌明忽軒衣張眉,指爐中石鼎謂喜曰:‘子云能詩,能與我賦此乎?’劉往見衡湘間人說云,年九十餘矣,解捕逐鬼物,拘囚螭蛟虎豹,不知其實能否,見其老,頗貌敬之,不知其有文也,聞此說,大喜,即援筆題其首兩句,次傳於喜,喜踴躍即綴其下云云。”
《校夢龕集》《氐州第一·和次珊》“秦宮花底”。
注曰:“秦宮:漢大將軍梁冀嬖奴。……李商隱《可歎》詩:‘梁家宅裏秦宮入,趙后樓中赤鳳來。’”
按:李長吉《秦宮詩》:“秦宮一生花底活”。
《百字令》“天親無著,羨他塵外兄弟。”
注曰:“天親:指父母、兄弟、子女等血親。……無著:佛教語。無所羈絆,無所執著。”
按:無著造《攝大乘論》等,弟天親造《唯識論》等,共成立法相宗。俱佛教人名。王摩詰《過乘如禪師蕭居士嵩丘蘭若》詩:“無著天親弟與兄”。
《暗香》“算未若、羔酒人家”。
注曰:“羔酒:即羊羔酒,又稱羔兒酒。”
按:《湘湖近事》:“陶穀學士嘗買得党太尉家故妓。過定陶,取雪水烹團茶,謂妓曰:‘党太尉家應不識此。’妓曰:‘彼粗人也,安有此景,但能銷金煖帳下,淺斟低唱,飲羊羔美酒耳。’穀愧其言。”
《庚子秋詞》《醜奴兒》“老色還應鬥酒紅”。
注曰:“老色:衰老之色。……鬥酒:相互猜拳以決勝負,輸者飲酒。”
按:陳後山《除夜對酒贈少章》:“顏衰酒借紅”。
《訴衷情》“誰唱大刀頭”。
注引《漢書·李陵傳》漢使者“數數自循其刀環”事, 並引高達夫詩“贈君從此去,何日大刀頭。”
按:漢人《古絕句》:“藁砧今何在,山上復有山。何當大刀頭,破鏡飛上天。”
《少年遊》“衰顏藉酒”。
注引東坡《縱筆三首》“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
按:當引陳後山《除夜對酒贈少章》:“顏衰酒借紅”。
《滿宮花·戲作》“柳車焚,嘉果供。珍重五窮親送。”
注於“五窮”知引韓昌黎《送窮文》,於“柳車”乃注爲喪車。
按:《送窮文》起首:“元和六年正月乙丑晦,主人使奴星結柳作車,縛草為船,載糗輿糧,牛系軛下,引帆上檣。”
《喜團圓》“艱難一飽,書成乞米”。
注曰:“張籍《贈賈島》詩:‘拄杖傍田尋野菜,封書乞米趁時炊。’”
按:顏魯公有《乞米帖》。
《醉鄉春》“動霜管,起邊愁,思量越石何人也。”
注以“霜管”爲短簫。
按:此明用劉越石事。《晉書》卷六十二:“在晉陽,嘗為胡騎所圍數重,城中窘迫無計,琨乃乘月登樓清嘯,賊聞之,皆悽然長歎。中夜奏胡笳,賊又流涕歔欷,有懷土之切。向曉復吹之,賊並棄圍而走。”
《南潛集》《念奴嬌·疊韻疇漁公》“能值幾絇絲絡”。
注曰:“絇:音‘曲’。古代量詞,蠶絲五兩爲一絇。元稹《鶯鶯傳》:‘兼亂絲一絇,文竹茶碾子一枚。’”
按:《隋唐嘉話》卷下:“張昌儀兄弟恃易之、昌宗之寵,所居奢溢,逾於王主,末年有人題其門曰:‘一絇絲,能得幾日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