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作品
《苦马》
弓竹
内地的夏天就像是一个小火焖煮的蒸锅,在炽热烈日的加热下,空气中的水分恰到好处地让人既燥热又浑身黏黏糊糊。
作为附近为数不多还拉二胡的手艺人,苦马仍然顶着太阳走在空无一人的田间小道上,作为盲人,苦马自然选择了二胡这种两根弦却又变化万千的乐器。苦马并不是先天盲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失明也没人关心。
过去苦马也算是附近庄子上的红人,谁家有个婚宴或者丧宴总是提前几天请到苦马,甚至考虑到他赶路不方便还会安排专人接送,大半天下来烟酒鱼肉不说,还有几十块的辛苦钱。婚丧大事嘛,谁还不想热热闹闹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论热闹,几个低音炮一摆,几个姐们一跳,谁也不如他们热闹。甚至老人虽然没了,但艳舞照跳,辛辛苦苦一辈子了,临了也让他人替自己痛快一回。
只有少数的“老古董”还坚持让唢呐、二胡送自己最后一程,苦马对此是很纠结的,一方面这些人不死自己没收入,另一方面他们却也是为数不多认可自己的人。人都是有精神需求的。
苦马此时刚完成一单活往家里赶,炎炎夏日,苦马佝偻的背上挂着副二胡,手里拿着根探路的棍子慢慢悠悠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这边的人还没有推行火葬,田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坟头儿,坟头中间才是耕地。苦马在坟堆儿中间走着倒是不违和,看不见也不觉得怕,估摸着入夜不久就能到家。
也不知走了多久,吃饱喝足刚下宴席的苦马困意顿起,心里估摸着路程已经走了大半,时间上很宽裕,便摸索着找了个稍微凉快的地方坐了下去。这一坐,苦马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整个人松了下来,身体不自觉地调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势,不多久便昏昏沉沉,意识模糊了起来。
等到苦马回过神,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在了一顶红色的轿子里,轿子有节奏地摇晃着,有人在抬。苦马掀开轿帘,只见四个穿着红红绿绿的男人一人抬着轿子的一角,动作一致地向前走着。四个人看不清长相,很白,在月光下渗着白光,一个个的眼睛眯成了缝,嘴巴向上扬着,露出一副生硬而又诡异的笑容。轿夫似乎没有看到苦马,仍然向着前面、速度匀缓地走,四肢僵硬得好似纸人。苦马抬起头,看到一轮明月挂在天上,硕大无比,散发着皎洁的光芒,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那么美好,披着银色的光辉。
苦马借着月色向后看去,发现一个背着二胡的男人垂着头坐在路边,他感觉有些熟悉。苦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就像是一个将要窒息的人突然可以大口呼吸了一样。他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猛地抬头,苦马依旧坐在地上,他竭力睁大眼睛,四处环顾。却发现没有轿子、没有轿夫,也没有月光,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场梦。
这是一场令苦马回味无穷的梦,显得那么真实,苦马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在梦里待一会儿,现实实在令他觉得乏味。
一阵凉风袭来,苦马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他抬起额头感知温度,却完全感受不到烈日的照射,不过空气中的热气仍未消散,应该刚刚入夜不久。
苦马开始着急忙慌地往回赶。照理对于一个盲人来说白天夜晚没什么区别,但当苦马意识到自己走在漆黑一片、满是坟头又没一个活人的野外时,冷汗就开始不自觉地往外冒。
其实当地的夜晚并不安静,每当夏夜会有一种叫做知了猴的虫子从树底下爬出来,也就是所谓金蝉脱壳中的金蝉。这种动物在地下蛰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终只是为了脱壳重生,狠狠地在盛夏里叫几声。但大多数知了猴往往在半路被人们截住,或吃、或卖,最终都是落在别人的肚子里。因而当地的夜晚到处都是出来搜寻的人们,四处闪烁的手电光与热闹的喊声将会持续一整晚。
除了坟地里。鲜有人会在坟地里捉知了猴,尽管坟头的大松树上爬满了这些玩意,但是坟地总是让人觉得敬畏,是庄重的、神秘的,更不要说踩在人家的坟头上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苦马此刻身边寂静一片,脚下的路也变得沙软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偏离道路。盲人的路是刻在脑子里的,当他们在大脑里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没有他人的帮助很难走出去。
苦马越走越急,不断地调整方向,手中的木棍却始终没有敲打到一块硬实的道路,不多久便闻到了一股子松树叶子的清香,当地这种树只会种在一个地方。
苦马不敢走了,在他的脑海里自己应该是被夹在了一片坟包里,他开始止不住地发抖,打心底地害怕,坐又不敢坐,生怕坐到什么莫名的东西,索性蹲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苦马的后背已经被汗透,这汗不比白天的燥汗,死死贴在人的后背上,冷风一吹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当苦马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时,风中隐约飘来了人的喊声。
“苦……马……”
声音飘忽不定,既像是幻觉,又感觉很真切,苦马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即应了一声“唉!”。
然而声音刚出去一半,苦马立即将剩下的尾音咽进肚子里,他想到走夜路的一个规矩,不管谁从身后叫你,都不能答应。
苦马来不及懊悔,声音再次传来。
“马叔,你蹲这干啥嘞!”
这次的声音很真切,近在面前,苦马还是不敢答应,直到一双大手将其搀了起来,手很有劲儿,很温暖,是真真切切的活人。
苦马犹如死里逃生,不禁笑出了声,但随即又觉得有失体面,便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男人对于苦马为什么蹲在坟地里似乎并不关心,只是恭敬地说道:“马叔,家里老人前两天没了,指定了让您送一程。可算是找到您了,麻烦您走一趟?”
夏天死人确实放不住,只是苦马很疑惑,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自己又究竟在哪里?
对方见苦马只是点头却不接话,便连忙说道:“俺们村就在附近,要不我背您过去?您这累一天了,实在辛苦!”
说着便往苦马手里塞了半包烟,又点了一根放进苦马的手里,苦马夹起烟猛吸了一口,缓缓地将心中的郁闷吐了出去。
以往的主顾顶多到家里打声招呼,甚至有些都懒得跑一趟,只是托中间人带个话,苦马很多年没有遇到对自己如此恭敬的主顾了。
他再次缓缓吐了口烟,慢慢说道:“你是个孝子!”
“是是是,您体谅体谅!”
“再累俺也得去一趟,但回头你得把俺送回去……”
苦马最终没有让那人背自己,而是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木棍儿,引着自己前往目的地。夜越来越深,苦马一边走,一边脑子里继续咂摸着那个美梦,难以自拔。
苦马一直走到腿肚子发酸也不见那人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也不怎么说话,全无刚刚的热情,苦马也只当对方服丧不想说话,就是这路线让苦马觉得像兜圈子。但经过刚刚的迷路事件,苦马对自己的判断极度不自信。
终于,对方松开了木棍,隐约间苦马听见对方问道:“完事了?”
另一个男人答道:“嗯……”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两人似乎在商量。
“快点……”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远处传了过来,听起来很不耐烦。
引苦马来的那人仍旧恭敬地说道:“马叔,咱们开始吧,就自家人,咱随便拉上几曲送送老人吧!”
苦马愣了一下,原本他还打算洗把脸、喝点水,但是没想到对方这么不客气。苦马还未回答,便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紧接着被人抬着放在了一处台子上。
苦马被折腾了一晚上,脑袋昏昏沉沉,隐约间又闻到了松叶的味道,苦马挪了挪屁股,感觉台子有点硌。
“开始吧师傅,赶紧的!”不耐烦的男声再次响起,听起来不好惹。
苦马从背上取下二胡,小心地抽出弓子放在琴弦上,悠扬的二胡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打破了死气沉沉的氛围。这两根简单的弦子在苦马手中似乎变成了会说话的活物件儿,长、短、连、顿、抖、跳、抛,手上技法练得如火纯情,声调转换抑扬顿挫,富有张力,演奏者则从容自若,乐在其中。
苦马一旦拉起二胡就会忘我地拉下去,直至被人叫停,今日苦马迟迟未等到收弓的信号,便自顾自地拉了下去……
清晨,一老汉光着膀子从路边的杂草丛中醒了过来,身上的单褂被扔在一旁。老汉揉搓着自己那黝黑泛红的脸,满眼的红血丝儿,这是宿醉的表现。早晨的寒气从地面上缓缓升起,杂草表面覆盖了一层翠绿翠绿的晨露,老汉熟练地捡起身边的单褂披在身上。
就当老汉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二胡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很凄凉。
老汉不自觉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终于,在一处野坟地里,他看到了令其一生难忘的一幕。一个瞎子,在一片坟地正中央最大的一棵松树枝子上,忘我地拉着一副漆黑的二胡。就在瞎子身下一米多的地方,一座座荒坟犹如忠实的观众,静静地聆听着演出。
苦马是被一群人抬下来的,人下来时几乎虚脱了,嘴里喃喃自语,随后便是连续几天的高烧。
等到苦马完全康复,这件事已经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变得神乎其神,甚至到了离奇的地步。人们在苦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获得了符合自己趣味的“真相”——苦马的眼睛看得到阴间,他是被死人用轿子抬去演出的,舞台则是设在了最邪乎的乱葬岗,被人发现时苦马坐在松树的顶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而回来的苦马高烧几天,则是通灵的表现。
苦马自此彻底无了出席喜宴的可能,没人会在大喜的日子去请一个给死人演奏的人。但苦马却在方圆几十里、甚至更远地方的丧事中成为了最抢手的阴乐家,大家都认定,苦马在阴间必然有着极高的地位,苦马的二胡足以告慰逝者。
逐渐演变到,倘若老人去世了,能否请到苦马甚至成为了衡量儿女是否孝顺、是否有本事的标准。苦马再也不需要走着去干活,请他的轿车从村头排到了村尾,报酬也水涨船高,按曲收费。
苦马的邻居为此开起了农家乐,干起了民宿,全村人都跟着沾了光,仅仅半年,苦马便成为了村子里经济发展的最大动力。
苦马,转运了!
文生的老爹一年前刚过世。老爷子生前最爱坐在门前的大青石上晒太阳,一坐便是一整天,唯一的爱好便是抽烟。
老爷子抽烟很讲究,从不抽卷烟,他最爱一次性买上一大袋子的散烟丝儿,每次出门时装满一小包,一天抽一包。
但烟丝儿只是配角,老爷子珍藏着一把老烟杆,机缘巧合下获得。整个烟杆差不多小臂那么长,烟杆自斗钵到杆身用一整根的红木打磨而成,经过多年的盘磨,通体变得犹如红宝石,分不清是木头还是玉石,斗钵的内外壁被金片包裹,由老工匠一点点地贴打上去,严丝合缝。烟嘴猛地一看似乎和烟身一体,也是红色,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是一块实打实的玉石,血红色的玉石,和红木烟杆连接在一起。
村子里的几个老烟鬼们时时刻刻地盯着文生家门前的青石,每次老爷子屁股刚坐下,他们便紧跟着出现,不为别的,就为抽上那么一口。就好像这烟杆抽出的烟是延年益寿的仙气一样。
老爷子是晚上在床上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那支老烟杆。
文生看在眼里,知道老爷子死前挣扎着是想再抽一口烟,却未能如愿。文生是一个孝子,越想心里越难受,最终他决定把这支烟杆当做父亲的陪葬品,一同埋在地下。
老爷子的忌日,文生带着儿子和一众男丁来到坟地面前祭拜,元宝、花圈应有尽有。文生家的祖坟和普通人家一样埋在自己的庄稼地里。大人们专注于烧纸钱,既要确保烧得彻底,又要防止飞起的火苗点着庄稼引发火灾,便难以顾及到小孩。
文生的儿子七八岁,正是猫嫌狗烦的年纪,爬到坟头上蹦蹦跳跳。文生忍无可忍,弯腰抄起土疙瘩朝着儿子脚底下砸去,骂道:“滚下来,捏死你!”。
小孩子最会看人脸色,见到自己老爹是真恼了,立即连跑带跳地往下冲,就在将冲到坟根时,只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陷了下去。
文生众人一愣,立马炸了窝,随即手忙脚乱地朝着坟坑围了过去,既怕孩子出事儿,又怕自己踩上去将坟彻底踩塌了。
小家伙没有受伤,坟头虽高,但这个坟坑是在临近坟根的位置,刚刚没过小家伙头顶。坟坑的位置异常巧妙,刚好开在了墓门的位置。
文生家老爷子的墓修的非常讲究,不同于普通人家只是简单挖个坑将棺材放进去。而是在坟坑内修了一个类似于窑洞似的墓室,当然面积远远小于窑洞,只是刚刚好放下一个棺材,看上去更像是桥洞。
小家伙正好掉在这个“桥洞”的洞口,正对着爷爷的棺材,爷爷的棺材,居然被打开了。小家伙彻底被吓傻了,他觉得爷爷肯定是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就因为自己踩在了他老人家的坟头上。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小家伙的肩膀,已经被吓傻的他这才喊了出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压抑的情绪才通过痛哭释放了出来……
文生老爷的坟被盗了,有人打了个洞正好在墓室的门口,随后将棺材盖开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空隙,尸体除了腐烂外没有受到什么毁损,只是那根老烟杆,没了。
苦马难得躺在自己的床上午休,自打名声响起来后,自己几乎每天要么在丧宴上,要么在去丧宴的路上,回家都很少,往往是上一场还未结束,下一场的人便已经等着了。也无需拉满场,只需要象征性拉上两曲就算完工,似乎大家并不是真的为了听二胡。
天气逐渐转凉,丧事也随之减少,苦马这才得以在家缓上一两天。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天晚上的经过,关于自己通灵的事儿,苦马并未肯定过,也没有否认,他仍旧沉浸在那晚的美梦中,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通了灵。
突然,苦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翻身下床,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来到衣柜旁,找到了一件衣服,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穿着崭新的马褂,再没穿过那天晚上自己穿的汗衫。
苦马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心随之一凉。那半包烟仍旧在自己的口袋里。苦马抽出一根,点燃,慢慢地吸了一口,是烟,活人抽的烟。烟气沿着呼吸道进入肺部,刺激了大脑,苦马瞬间清醒了许多。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文生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抽,此刻他的情绪异常复杂,悲伤、愤怒、失望、迷茫……发现父亲的坟被人挖开后,文生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警察很重视。
在过去乡村人与人之间的纠纷靠着自有的一套规则解决,方式自然简单甚至粗暴。而近些年来乡村不再封闭,问题越发复杂,原先的简单方式没了作用,人们更加依赖公安。
警察根据坟坑周围的泥土判断,这个坑大概挖在半年前,这么久的时间监控已经清空。
警察通过经验判断,这种犯罪行为对时间要求很严格,只能在半夜动手,并且需要一定的体力。最重要的是犯罪人对整个棺材的破坏不大,似乎就是冲着烟杆子去的,显然对方知道棺材里有什么,这种事儿不像是外地人干的。
文生的村子算是当地的一个大村,人口较多,构成也比较复杂,由好几个大姓组成。但再复杂相互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很快警察便锁定了嫌疑人——三个高中辍学的娃娃。
领头的叫黄毛,脾气暴躁,剩余的一个叫田威,平时人还是比较礼貌的,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另一个叫团结的则有些木讷,这三人是当地有名的小团体。锁定了嫌疑人,警察便开始对这三人进行了谈话,田威和团结二人一口咬定不关自己的事情,反倒是看着强势的黄毛慌了神,当着警察的面哭了起来,一五一十地坦白了犯罪事实。
这三人辍学后混在一起,一开始只是泡在网吧,后俩在田威的带头下开始打牌,一来二去便欠下了赌债。赌债不算多,但奈何三人没钱。组织牌局的是文生一个快出五伏的表兄弟,叫文山的,他家老爷子最爱和文生老爹一起抽烟。
文山找到了三人,张口便威胁他们还债,三人一听赶忙“叔叔”“大爷”地一通乱叫。文山见气氛差不多了,便说出目的,承诺只要他们偷出那支老烟杆子,就免了他们的债。死人的东西偷了也就偷了,谁能知道呢。
其实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文山的老母还活着,去世后必然是要合葬的,只是那时候还能不能抓到他们也是两说了。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把坑填满再走呢?”一名新来的年轻警察缜密地问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并不关键的,甚至有些多余的问题。
“都怪那个瞎子……”
当三人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到现场时,发现一个瞎子在不停地围着文生老爷子的坟绕圈,诡异至极,差点把黄毛吓得转身就跑。但田威发现这人自己认识,是邻村的一个二胡师傅,叫苦马的,自己奶奶去世时请过他,穷酸的瞎子而已。
于是田威将苦马骗走,让黄毛他们俩人开挖,这下子时间耽搁了不算,三个人的活变成了两个人干,再加上苦马那边也不能一直骗下去,倘若最后引起了苦马的怀疑,他到处乱说恐怕又要惹出麻烦事。
最终坑洞被草草掩埋,随后三人恶趣味一般将苦马骗到一处远离作案地点的野坟地里,挑了一处最高的坟头,随后三人站在坟顶,将苦马连抬带架地放在了最矮、最粗壮的一处松树枝子上。
“那是包什么烟?”年轻警察继续问道。
“半包渡江,外地烟,买了小半年才刚舍得抽……”
苦马打开门,警察站在门口,考虑到苦马的情况,村长也陪同在旁,向苦马介绍情况。苦马跟着警察回到了局里,大概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与黄毛所说基本无误。最后,警察将苦马的半包香烟取了回来,当作了证物封存。
文山在他组织的小赌场里当场被抓,那支老烟杆就在文山父亲床头的枕头下面,却似乎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文生纠结了数天,做了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他将老烟杆送给了文山的父亲,并且找到警察表示愿意谅解,虽说公诉案件不会因为谅解而影响定罪,但也大大降低了文山和黄毛三人的刑期,至于文山的父亲,则因为情节较轻再加之七十多岁了,逃脱了牢狱之灾。
做完了这些,文生带着家里的男丁将父亲的坟彻底起开,平掉了墓室,将原先的大坟恢复成了耕地。随后将父亲进行了火葬,安置在了最近的一处公墓……
消息不胫而走,苦马从一名人人敬仰的二胡通灵师傅,变成了一个骗人的瞎子。原先花费大代价请到苦马的孝子贤孙们,成为了人们挖苦嘲笑的对象,而这些人自然也将怒气化作了诋毁苦马的流言碎语。
村子里的农家乐相继恢复原状,当苦马像往日一样走在村子中时,总有人戏谑地问道:“苦马干啥去?又接到死人生意了?哈哈哈……”
“苦马,我太姥让你晚上去她坟头拉两曲……”
苦马让他们失去了致富的机会。
苦马依旧和以前一样,不肯定、也不否认。
再也没有人找苦马拉二胡了,红白喜事配上了清一色的低音炮以及尖叫的姐们,热闹又时尚。
但苦马依旧每天在傍晚外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什么地方,偶尔有人看见他独自坐在小路旁,将脑袋深深地垂在两腿之间,不时地昂起头来四处张望,随即一脸失望地再次垂下头去,如此往复,不知其意。
评语
《苦马》是以主人公的名字命名,写了一个拉二胡的盲人的故事,语言有趣生动,人物形象鲜明,情感真挚,小说准确把握命题“命运的礼物”,祸福相依,人生的每一份礼物都被命运悄悄标注了价格。
排版:陈 菲
校对:陈思涵
审核:邹应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