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昊：温暖之下

大多时候，葱头剥到最后会一无所有，但有心之人会发现，黄明昊并不缺少一个坚固的核——这大概是演员黄明昊留给喜爱他的观众的一颗最大彩蛋。

两个月里，黄明昊出演的三部电影接连上映：6月21日，《沙漏》。7月3日，《默杀》。8月23日，《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完全不同的三个角色，观众评价却高度一致，“出乎意料”、“最佳反差”、“差点没认出”。它们通通指向同一个关键信息——这和他们印象里的黄明昊不一样。大众印象里的黄明昊什么样？欢快、活泼、好人缘，总之，一种暖色调的人格。

黄明昊却在每一个角色身上都望见了自己：路理的隐忍，吴望的灰度，福满多的温暖以及温暖之下的担当。他说，“我在亲人和好朋友面前跟个小孩儿一样，福满多在姐姐面前也像个小朋友，但走出这个小天地，他就会展现出非常成熟的一面，这点和我蛮像的。”如果把视野拉远，黄明昊眼中，无限趋近自己的还是《爱情神话》中的白鸽，“他很轻松，比起其他角色没那么沉重，就是一个普通的、我在生活里的样子。”

传统观点倾向于认为，人是一颗桃，中间有一个坚固的核，但黄明昊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颗由千百层皮组成的葱头，音乐、舞台、综艺、表演，每一层都安放着他的一个不同面向。当然，人本就复杂多面，每一种对个体的概括性陈述，都无异于盲人摸象似的片面之语。黄明昊不辩驳，他说，我有时候也摸不透我自己。

每部戏选择黄明昊的原因不一。央六的采访里，《沙漏》编剧饶雪漫说，第一次见黄明昊还有些担心，“他很活泼，而路理是一个很安静的、心事重重的男生”，但第二次见他，“已经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了”。《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导演刘奋斗则称他“身上有非常大的朝气”。他的手机里有多段黄明昊模仿不同听障人士说话的视频，是演员进组前专门录下发给他的。“您觉得哪一种是将来电影院里的观众既能听懂又能保表演的？”黄明昊问导演。他们最后选择了“有点大舌头”的版本。黄明昊先前听老师讲过，听障人士靠口型学说话，因为看不到舌头的变化，分不清平翘舌音，所以听上去会有点大舌头的样子。

表演是细微处的功夫，黄明昊认这个理儿。在片场，他喜欢去导演那里看监视器回放，视线往往也都落在细节处——自己说台词的方式、肢体动作的幅度，脸上表情的流动。好不好看从不在他关注范畴，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这场戏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还可以做得更好”。《默杀》首映礼现场，被问及片场最“i”的是哪位，主创们不约而同指向黄明昊，他也搞怪地举起了手。与现场和综艺节目里高度活跃的黄明昊不同，《默杀》片场的他是相对沉默的版本。吴望是一个有灰度的角色，用黄明昊自己的话形容，“他像一只阴暗爬行的耗子”。但情感层面，黄明昊并不觉得他遥远，“他不是生来就这样，他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也是个可怜的人，我能共情他”。

因了这份跨越时空的情感共振，黄明昊剃了自儿时起就没再留过的寸头，先从外形上向吴望靠近。角色戏份不多，他自己写人物小传，在里面补足吴望的心理动机。从结果来看，黄明昊兑现了对自己和吴望的期许。电影上映后，从演员朋友到普通观众都大呼“意想不到”，黄明昊觉得高兴，“我一直蛮希望大家能在大银幕上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黄明昊，越不一样越让大家认不出，我会越感到兴奋。”同组演员称他“勇”，剃头、美黑、邋遢、神经质，在打破自己原本形象上毫不在意。黄明昊全然不当回事儿，“只是刚好碰到的角色需要而已”，把这视为演员的本分。

朋友对那场监狱里吴望与父亲的父子对峙戏印象深刻。画面里，黄明昊说着粤语，一遍遍问向父亲“你为什么不打我了”，愤怒、隐忍、失落、茫然，一问里有一问的情绪。“这场戏是后面放出来的，正片里没有，但拍的时候就觉得发挥还不错，现场大家也有感受，通常拍了一场好的戏之后，大家都会很开心。”导演柯汶利便对这场戏很是认可，后续接受采访时称，“他是很有天分的一个小孩，而且对电影这件事有很强烈的积极性”。

电影并不是黄明昊最初被大众认识的媒介。16岁以偶像身份出道，很长一段时间里，电影于黄明昊是一件相当遥远的事，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自己的认知都是一名普通电影观众。人生中第一次生出“我想拍电影”的念头还是《爱情神话》之后。起初接下白鸽这一角色，黄明昊只是“想去尝试一下”，拍摄过程中，他逐渐感受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打开他开关的是那场妙趣横生的老白家宴戏。三个女人误打误撞坐在了一张桌上，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碰起了杯。先前看剧本时，黄明昊只觉他们在正常吃饭聊天，现场看前辈演员们飙戏，才发觉每一句话下都暗流涌动，“你特别直观地感受到了如何把剧本变成真的一场戏，那跟你自己看剧本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一束光打在身上，黄明昊被照亮了。

2021年平安夜，《爱情神话》上映。黄明昊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害羞、紧张、兴奋，情绪复杂。今年三部电影接连上映，那种紧张的心绪淡去，期待开始占据上风，“很想知道大家看了会有什么反馈”。在他自己视角里，一部一部像在爬梯。“拍第一部戏时，走戏的时候都还比较放松，但确实经验少，一开始正式拍，心理压力就大起来了。”到第二部戏《沙漏》，“可能还是会有点紧张，但因为路理本来就是个高中生，那种青涩的状态还是蛮符合的。”

舞台和片场虽说都是被高清镜头对准，但于他而言更像是是两种气场——舞台上摄像机离得远，镜头有时近乎隐形，但片场镜头就在跟前晃，压力如房间里的大象一样巨大而无形。并无方法论可言，无论面对镜头抑或表演本身，在黄明昊看来都是一个逐渐熟悉、放松的过程，就像以往上台表演前，一遍遍排练，熟悉动作与走位。“现在看到镜头也不特别紧张了，反而会让我更有表现欲，或者说更加投入。”

投入带来奖赏。黄明昊总是会被片场那些细小的、不经意的、计划之外的东西打动。比如《默杀》里，吴望被追着跑时突然摔了一跤，“不是设计好的，就是突然发生的，这种即兴的东西还蛮有趣”。又或者《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里，福满多逗丢丢叫“妈妈”，几个月大的小朋友就真咿咿呀呀叫起来，“那种婴儿学语的感觉太有意思了”。

大多时候，黄明昊是个随性的人，习惯兴之所至，决定是否要去做一件事的标准在于这件事是否足够有意思。归根究底，做演员，拍电影，演一些极具反差的角色，都可以被归为这一范畴。但这并不意味着否定过往选择。一些时刻，黄明昊会打开自己以前的视频回看，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看过怎样的风景，过往一一浮现，就像拥有了一台小小的时光机。但倘若真有一台时光机摆在面前，黄明昊并不会选择按下出发的开关。他说，“我不太想回到过去，也不想跟以前的自己对话，就让他自己想怎么生长就怎么生长吧。”

但快乐呢，兴之所至呢，没有任何想要回到过去改变的吗，黄明昊自然也不这样认为。他说，“不快乐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有人是一直快乐的，不可能说因为不快乐我就要去让去改变它，一直都很快乐的人生也没什么意思。”就像他喜欢的电影《过春天》主题曲里唱的，“她总会烦恼 总会忧伤 叹口气说 算了吧 / 亲爱的 何时才会学着 放下一些”。前不久，偶然放到这首歌，黄明昊便又去看了一遍电影。第三遍看完，他在朋友圈里写下这样一段话：在我的记忆里，春天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季节，每次冬天刚结束，没过两天春天，就又夏天了。跟电影里很像，它也没有特别描写春天的场景，更多的是夏天的闷热，和冬天的枯木还未逢春。但这会让人更加期待春天，因为它是一个希望的季节，过春天也是一个一直在寻找希望的过程。

电影是造梦，但也有贴近生活的一面。它点燃了黄明昊，点亮了他的生活，也将他带至更广阔天地，为喜爱他的观众带去了独一份的光与热。一位从偶像时期便关注他的观众在社交平台写道，“你成为了演员，可以带我们去看不一样的世界了。”大多时候，葱头剥到最后会一无所有，但有心之人会发现，黄明昊并不缺少一个坚固的核——这大概也是演员黄明昊留给喜爱他的观众的一颗最大彩蛋。

摄影：Win Tam（WINZ IMAGE)

编辑、造型：范俊琪

撰文：Miya Tan

发型：凯文

化妆：圆圆

制片：刘睿泽

摄影助理：李振西、宋鸾亿（WINZ IMAGE)

服装助理：Meggie、惠

封面品牌：Louis Vuitt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