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是个好东西。不知什么原故,让我对文章情有独钟。
小时候,在老师的训导下读文章,背文章,记忆文章。长大了,又开始教文章,写文章,修改文章。我这一生与文章结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不解之缘。
尽管如此,文章并未能让我升官,也没能让我发财,更没能让我享受到荣华富贵。相反地却给我招惹了不少是是非非。如今已进入垂暮之年,回首往事才发现此生是苦也文章,累也文章,伤也文章,痛也文章,喜怒哀乐皆因文章,原来文章是非多。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有这么3件事:
我的文学爱好启蒙自私塾之中。我8岁开始入私塾读四书,那些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我却从未感觉到拗口,背诵起来反而觉得是一种享受。从那时起我就对文章萌生了恋情。进入中学阶段,接触了观代文学之后,我就开始比葫芦画瓢地学写短文了。 尤其对戏文特感兴趣,还一度写过一个小话剧。记得那是1965年冬季,当时我在村小学里当民办教师,教小学语文。课业不重,又加上精力旺盛,冬天的夜晚,我就趴在煤火台上,凑着豆大的煤油灯光,一边哼唱着,一边书写着河南坠子唱段。修修改改,仅用了一周时间,竟然写出了一个坠子唱段。我装模作样地念给我的妻子听,她还给出了“很有意思”的评价。那个唱段就叫《找猪记》。 段子挺长,足够唱半个多小时。唱段的主角儿是一个私心严重的富裕中农,住在村子的把街头儿,出门儿就是集体大田地。
当时有几句顺口溜:“要想富,村头儿住。养母猪,栽桐树。吃在地,长在家。卖了钱,自己花。”说的就是这号儿人。此人姓马,人称“马老大”,他养了一头老母猪,带了一群小猪崽儿。这些猪崽儿从来不用喂食儿。 马老大晚上打开院子的栅栏门儿,把猪放到大田地里,吃个大肚溜圆。白天把头门一关,老母猪躺在院里呼呼大睡。只须在食槽里倒些清水,供母猪醒来饮用即可。 那天晚上,是个月亮地儿。老马例行公事,打开大门儿,把母猪轰到大田地里,回头关上大门儿,腰里别上一把镰刀,径直往村北贾鲁河滩的国营林区去偷杀紫穗槐条去了。 老马会编条笆,一张条笆也能卖七八块钱儿,何况那是无本儿的买卖。他连三赶四地杀了一捆槐条扛在肩头往家里赶,没想到刚走上河堤上沿儿,被巡夜的民兵拦住了。多亏了老马脑子灵活,孔武有力,他撂下条捆,撒开脚丫从斜刺里朝村里跑去。民兵看到条捆,也没再追人,任其逃跑了。 老马事急忙慌地跑回家门口儿,一看大门还关着。知道母猪还没回家,就赶忙去地里找猪。找了几圈儿竟未找到,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正在寻找无门之时,村上的大喇叭响了:“喂,喂,各位社员注意啦,谁家的老母猪跑丢啦,请来大队院儿认领!”老马以手加额,“哎呀”一声,连脚步也站立不稳了。 唱段完成后,我自我感觉良好。凑着学区老师集中学习的机会,我把它带到中心学校,请一位教小学高年级语文的王老师帮忙提提意见。王老师是我的高中同班,信阳师专中文系的毕业生。王老师看后对我大加赞扬,说可以寄出去公开发表了。当时,我还颇有点儿沾沾自喜。准备再修改修改,也就暂时搁那儿了。 没想到几个月后的1966年6月,全县中小学教师提前放暑假,集中到中牟一高搞文化大革命。 有一天,有人贴出了一张匿名大字报,披露了王老师的桃色新闻。王老师怀疑是我所为,立即作出反击,贴出了一张只有标题的“大字”报:《找猪记》是一株大毒草。 一石击起千层浪。公社“文革”小组如获至宝,立即组织批判动员会,大声惊呼:“不得了啊!我们公社竟然隐藏着一名黑作家,我们必须与之斗争到底。” 从那天起,对我小组批,大会斗,先后进行了20多天的围攻。但无论如何恶意上纲上线儿,也挂不到纲上,靠不到线上,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而我却白白地挨了多场批斗,赚回了一顶“黑作家”的“桂冠”。 1995年,我退休之后,应聘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做宣传报道工作。那天,一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同村的两个男青年辛某和许某原是一对好朋友,后来,辛某娶了许某的前女友为妻。两人各自成家后,许某多次对辛某的妻子实施性骚扰,辛某恼羞成怒,找许某理论。
二人引起打斗,辛某失手将许某打死后潜逃。刑侦队在侦破过程中,反复作辛某家属的思想工作,敦促辛某投案自首,依法被判了15年徒刑。我将案件侦破过程写成一篇新闻报道,刊登在《河南工人报》上。许某的家属看到报道之后,找到报社,投诉我的报道失实。说辛某本应杀人偿命的,因为我的报道免去了死罪,要求追究我包庇罪犯的罪责。 为此,报社专门儿派人找到我调查核实。我带领调查人员找到刑侦队办案干警,又陪同他们查阅了法庭的审判卷宗,证实了我的报道客观公正,这场官司才算了断。 那年夏日的一个晚上,我邀请在县内工作的几位老同学,在我家搞了一个小型聚会。分别几十年的老同学久别重逢,心情格外激动,老友重聚,相谈甚欢。 席间情绪十分热烈。事后,我以《晚宴》为题写了一篇散文,刊登在县报《官渡晚报》副刊上。县委主要领导无意间看到这篇文章,感到其中一句话有些刺耳,他用手指点着桌案自言自语说:“这句话是啥意思啊?” 领导这句话只不过是一时的感触,并无追责的意思,而坐在一旁分管宣传口的领导却当真了,接下来他启动了追责程序。他专门把报社的一位副总编叫过去,表明了要问责的意思。多亏了那位副总编坚持原则,替我作了“无罪辩护”,才使这场风波没能在县里掀起浪涛。这一过节,那位副总编连个招呼也没给我打过。 还是事隔多日之后,编辑部的一位记者向我透露了一点儿信息,我才知道还有这档子风波。不过,自那儿之后,我的文章就很少见诸报端了。 往事如烟,时至今日,我已跌跌撞撞地几十年走过来了。尽管文章误了我的一生,但我却始终未能跳出文章这座牢笼。我曾不止一次地自嘲,我长了一颗猪脑袋,记吃不记打。 虽然我已年近耄耋,虽然我已远离纸笔,虽然我已万事不挂心,但是,只要文瘾一上来,就禁不住在手机上写写画画。无论诗词还是散文,不弄成一段文字会寝食难安。咬文嚼字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最大乐趣。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积习难改吧!作者简介
郭从珍,《河南思客》签约作家,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连续三年以上获得“河南思客优秀签约作家”。
作者 郭从珍 授权河南思客独家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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