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指挥订的民宿在一条巷子尽头,小楼,紧着山崖盖上去,离大教堂不远,晚上比我们村里还安静,我们村里有鸡狗鹅叫,这里只有屋里的冰箱嗡嗡嗡。所以早上一串钟声传来,听的真切,刚好看到阿城《威尼斯日记》里写到一段。
再见到奥米的时候,我提到《木鞋树》里的教堂钟声。奥米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说以前教堂的钟声就是现在的电视,钟声是一种语言,农民可以在钟声里听出天气预报,村里谁死了,谁结婚了,火警也靠钟声来传达。这种语言现在失传了。
我想到米勒那副名画《晚钟》,遥远地平线一座钟楼,两个农民低头祈祷,整个黄昏笼罩在叮咚的钟声里。像我们早上听到的一样。总指挥赶紧跑到阳台上,举着相机想把钟声拍下来。
今天去达利家,看太多他的画了,原作也见过不少,印象里北京就办过很多他的展览。王骥老师家里还有他一本手作书,有幸翻过,他和毕加索两个西班牙人,共同特点就是劲儿足量大。不对三个,还有一个米罗。
又乘火车,今天遇到查票的了,一个大叔拿着扫码仪,慢慢悠悠从车厢那头溜达过来。我们前面两个人一阵躁动,大叔还没走过来。扶着自行车站着的小伙就开始掏钱包。另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略破旧,神色到不是慌张,是一种微妙的尴尬表情,大叔过来,中年男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大叔就转向小伙了,两个人巴拉巴拉说一阵,小伙数出一些钱,大叔现打了一张票,递给他。以后就到我们了。查完一整个车厢,刚好到站。语言不通到不太影响出行,但肯定错过很多精彩,我们怎么也猜不到,中年大叔说了啥,可以被轻松放过。
菲格拉斯(Figueras),达利在这里亲自建了一个博物馆,火车站步行一刻钟,过去一看,刚才在车站那些人,基本都在这儿了。他墓地也在这里,众多展厅中的其中一个,可以说连死亡都完美融入作品中。楼里楼外鸡蛋面包,总指挥说感觉他胃口很好,他确实从小是个吃货,晚年还出过一本菜谱,甚至还写了皮蛋的做法。
整个博物馆看下来,只能用他自己那句话做总结“我和疯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没疯”。另外我还嗅到一些熟悉的气息,仿佛我们某些土豪劣绅,喜欢收藏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搞个地方,把那些东西排列组合魔幻的陈列起来。比如天津瓷房子。我还去过陕北延川,住过一个民宿,老板自己弄了个博物馆,让兵马俑给他拉板车。当然达利是艺术家,巴黎混出来的,级别高不知道多少,玩儿的也潇洒,又帅,挣那么多钱,当然要多搞搞装修。不知道他活着的时候这里收不收门票,反正天井中那辆黑色汽车,旁边可以投币,一欧元可以开启车里的喷淋装置,让你观赏里面三个塑料人边开车边洗澡的场面。小朋友很爱看,就像去了游乐场。
看完这里,得到新的信息,他还有一个故居,在海边,那才是他出生的地方(后来lris说不是那里出生的)。细毛也发过来她当年去过的照片,一看,风景绝佳度假地,去。时间还早,才三点,我们悠悠达达到车站,售票员说,火车不通,要去坐BUS。到不远,火车站对面,买票的时候发现,过去要一个多小时,总指挥问售票员,我们这种情况,当天还能回来么?售票员摇头。我们当即放弃,扭头准备离开。这时候奇迹出现,排我们前面刚买好票的一年轻姑娘突然转头,用中文问我们,怎么不去了呢?这才发现,是个中国人,还不算巧,再问,包头人,离我老家一百多公里,老乡啊!她也是我们此行遇到的第一个中国人。
该着和卡达克斯有缘,跟着内蒙老乡yuki坐上了去海边的大巴。大巴也是第一次坐,检票和开车的都是两个白胡子老头。车上总指挥和yuki聊天,96年姑娘,自己在香港读博士,来西班牙开会,顺便玩儿。汽车翻了一座大山。我耳膜都鼓起来了。山那边出现蓝镜子般的海湾,我们找到达利故居。总指挥一眼看到对面白墙蓝门就是细毛住过的地方,门口拍了个照发给她,时间过去快十年,门口紫色三角梅已经高过门楣,弯成一道拱桥。
海水清澈,小朋友拎着个塑料桶,把海水装里,倒出来,哈哈哈的,又装里倒出来。我保证她能倒一天,还可以哈哈哈。阳光照的小朋友一头卷发闪着金光。海风很大,一路总指挥和yuki捂着自己的帽子,达利后花园成片橄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我觉得他从小吹着这风,脑洞吹挺大。整个花园又是一个梦境,午睡时做的那种,短而精致。
yuki差我们十几岁,潮气蓬勃,英语说的也流利,还会日语,她说她很喜欢这里,松弛,包容,就是不知道工作好不好找,我幻想了一下自己如果来,就摆个烧烤摊,沿着地中海烤海鲜。不过没看见卖烧烤的,可能这里不让。看到那么多阿拉伯人,居然不卖羊肉串。
踩着点坐两趟末班车回到赫罗纳,晚上的赫罗纳游客很少,老城很多小巷都空空荡荡,只有石头消化着白天的脚步。
火车上临时买票不知道是否被罚的小伙儿
figueras 达利博物馆
Cadaques
十年前细毛家来度假的房子,我们去门口合了影。
回到Girona,晚上九点半,权游打卡景点,已经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