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机构媒体报道、自媒体文章引发的司法诉讼日益增多。机构媒体、自媒体在发声之外，如何避免自家报道或文章引起侵权诉讼，这是理论和司法实践中的难点。
鉴于此，笔者将结合代理过的案例，在本文中着重分析机构媒体、自媒体名誉侵权类型案件的认定标准。
一、相关法律规定
在我国，关于新闻报道、舆论监督合理使用的规定来自《民法典》。《民法典》第九百九十九条规定，“为公共利益实施新闻报道、舆论监督等行为的，可以合理使用民事主体的姓名、名称、肖像、个人信息等；使用不合理，侵害民事主体人格权的，应当依法承担民事责任。”
不过，我国法律同样规定了，新闻媒体在行使舆论监督权时，也应严格遵照新闻操作规范，履行合理的注意义务，否则将构成侵权，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五条规定：“行为人为公共利益实施新闻报道、舆论监督等行为，影响他人名誉的，不承担民事责任，但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一）捏造、歪曲事实；（二）对他人提供的严重失实内容未尽到合理核实义务；（三）使用侮辱性言辞等贬损他人名誉。”
上述三种例外情形，基本代表了机构媒体被诉名誉侵权的三类主要案件，报道不实的；没有核实的；侮辱他人人格的。
二、什么是新闻事实
我们先来分析机构媒体不承担民事责任的第一种例外情形。
捏造、歪曲事实。捏造的实质是“无中生有”，后者则是“指鹿为马”。
需要提醒的一个细节是，此处的事实并非大众日常常说的“客观事实”，而是“新闻事实”。
笔者理解的“新闻事实”指的是，新闻从业者根据新闻规律对客观世界的认识，遵守新闻规范所确定的事实。从逻辑关系上，新闻事实只是更接近客观事实，但是不能简单的等同于客观事实。正如那句“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
这就意味着，机构媒体只有在捏造或者歪曲事实的前提下刊发了不实报道，才会构成名誉侵权。
三、什么是合理核实义务
在司法实践中，与监管不严的自媒体相比，机构媒体被诉名誉侵权，最常见的情形并非是由不实报道引起的，而是例外条款的第二种情形，“对他人提供的严重失实内容未尽到合理核实义务”。
针对机构媒体的合理核实义务，《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六条规定进行了详细说明，“认定行为人是否尽到前条第二项规定的合理核实义务，应当考虑下列因素：（一）内容来源的可信度；（二）对明显可能引发争议的内容是否进行了必要的调查；（三）内容的时限性；（四）内容与公序良俗的关联性；（五）受害人名誉受贬损的可能性；（六）核实能力和核实成本。”
新闻媒体及其所属的编辑、记者该如何履行合理审查义务呢？
民法专家、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杨立新主编的《中国媒体侵权责任案件法律适用指引》，是司法实践中人民法院审理媒体侵权责任纠纷案件的参考书。
杨立新教授认为，新闻媒体对其发布的新闻负有审核义务，审核的内容包括新闻稿件是否真实、语言措辞是否得当、舆论导向是否正确等方面，并且据此来确定新闻稿件是否能发表。对于刊发的新闻稿件所陈述事实的真实性，要进行认真核实。
对于陈述性语句是否有相关有力的证据支持，人名、地名、情节、数字等是否真实准确，记者和编辑都应该进行谨慎、严密的核实。
在司法实践中，法院在审理过程中，对机构媒体审核义务的要求留在“合理”层面。这一点主要是考虑到了机构媒体并不是执法部门，没有调查权，因此没有过度苛责。通常情况下，只要求机构媒体的编辑、记者借助生活常识和工作经验对信源、内容进行了辨别真伪，运用逻辑知识进行了推理分析，并对报道中的每一具体的人和事，甚至关键细节，逐一加以核实。
更为重要的是，机构媒体及其工作人员对报道进行审查、核实，需要保存证据，证明自己尽到了审查义务。
四、什么是侮辱他人人格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件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八条规定，因撰写、发表批评文章引起的名誉权纠纷，人民法院应根据不同情况处理：文章反映的问题基本真实，没有侮辱他人人格的内容的，不应认定为侵害他人名誉权。
对于机构媒体而言，舆论监督是其应尽的职责，通过新闻报道，可以让被监督者正视自己的错误，进一步完善自身。
不过，即便机构媒体没有歪曲事实、不实报道，且尽到了相应的审查义务，但在语言上使用了侮辱、谩骂或其他具有人身攻击性的言词，或是在新闻报道对客观事实进行随意评论，造成对他人社会评价的贬损，也会构成侵权。
在此，笔者也提醒机构媒体及其他内容创作者，要提高工作的法律意识，注意保留采访的“真凭实据”，包括但不限于书证、物证、视听资料等。
作者简介
北京泽亨律师事务所专职律师，主要执业领域为刑事辩护、职务犯罪。原《法制晚报》记者，十年媒体从业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