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小说】刘洪光‖父子兵（上篇）
文摘
文化
2024-10-12 23:16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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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人翁名王金山，家住吕梁黄土高原一个不足两百人的小山村，交通不便，走一趟县城步行几十里地，打个来回须两天的功夫 。在乡亲们心目中，大城市遥不可及 ，毫不夸张地说，许多老辈子人不曾见过汽车是啥模样。约摸恢复高考第八个年头，小王金榜题名，为家族几辈子考取的首个大学生，而且上的是军校，未来的军官，军官也是官呀！从平民到官，盐鱼翻身。消息传遍十里八乡，谁不交口夸奖，小伙子有出息，山沟里飞出金凤凰。父母听的心花怒放，像伏里天吃了冰棍一样舒坦。入学那阵子，恰好赶上农忙，眼瞅着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父母撂下手中农活，带着哺养他成长的年迈姥姥，长途跋涉，送他到远在东北沈阳的军校报到。坐了汽车赶火车，列车风驰电掣 ，一座座城市、一片片沃野从窗前掠过。气候闷热，汗水止不住的淌，父亲顾不得颜面，穿着那件仅有的旧军装上衣，来不及换洗，背上的汗渍像天上的云彩，层层叠叠，忒显眼。父母，一对睁眼瞎子。忠厚老实，双手画不成一个八字。父亲年青时，仗着自己贫农出身，踊跃报名应征，在北京军区某炮兵部队当过几年义务兵。炮兵也算技术兵种呀！要计算弹着点的距离、方位什么的。没有文化，只能干些力气活，在炊事班养猪种菜，拼死拼活干了个副班长，吃了几年饱饭。退伍回乡，弄了个村贫协主席当当，以刨地谋生，重操旧业，深谙没有文化知识的苦恼。用他的话说，不识字像后娘养的，什么好事都摊不上自己。但是，耳熟能详几段毛主席语录，“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夫妻俩起早摸黑，节衣缩食，那怕牙缝挤出一分钱也不许孩子辍学。当初给儿子起名“金山”，很明确，就是望子成龙，寄希望长大跳出农门，前方便是金山银山。还好，赶上改革开放，一家人好歹肚子能填饱。女儿前年考取中专，硬生生把两个孩子培养成才，插翅高飞，谁不艳羡？在村里也算成功人士。
再次走进军营，面对时空流转、不一样的今昔，老兵顿生从未有过的成就感，仿佛浴火重生，换了人间。环顾绿树掩映下窗明几亮的宿舍、教室，摸摸新发放的一件件服装被褥，瞧瞧食堂丰盈可口的饭菜，“小子，你真给老子掉进福窝窝里了，不好好学习，对不住党和人民呀！”凭着曾经从戎的不俗经历，对部队的情况略知一二。辞别时，再三叮咛儿子牢记三句话：一切行动听指挥，领导叫咱干啥就干啥，千万不能怕苦怕累；把身边同学当亲兄弟，千万不能占别人便宜；遵纪守法，千万不能贪财爱钱。三个“千万”，价值连城！从小父亲对他们姐弟俩管教相当严格，甚至有些简单生硬，小王两眼怯生生地望着父亲黝黑粗糙的脸庞，头点的像货郎鼓。走出穷山沟，仿佛小鸡啄破蛋壳，看到一个更广阔的天地。他明白，改变命运必须依赖知识和能力，路就在自己的脚下。从入学入伍第一天起，铭记父亲嘱咐，铆足了劲，勇敢面对每一次考验，事事敢为人先，以惊人的速度和毅力，完成了由地方青年向合格军人的华丽转变。寒假，把红彤彤优秀学员证书带回家，念给二老听，父母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是队里首批学员骨干，干的风生水起，入团入党，各科成绩名列前茅，深受老师和队领导青睐。后来，队长见其能力强、手脚勤谨、性格开朗，让他担任通讯员兼文书 ，单独住在队部，上上下下的关系摒挡的游刃有余。该学员队连续两年评为学校基层建设标兵单位，上一年荣立集体三等功。队长黄超为学校树立的优秀基层干部典型，全校出了名的“虎队长”。对部队严格管理、严格要求 ，从虎虎生威到不怒自威，谁看见都忌惮他三分，带出的学员个个像小老虎。且料，一俊遮百丑。队长对烟酒有特别的嗜好，部队熄灯后，隔三差五或吆喝几位好友，或一个人独自偷偷喝烂酒，常常喝的烂醉，自诩“抽了一辈子烟烫了一辈子手，喝了一辈子酒出了一辈子丑”。甭看他在队里耀武扬威，颐指气使，回到家里却是“气管炎”（妻管严），小绵羊。妻子精明能干，人又长得漂亮，财权牢牢捏在手里。每个月工资发下来悉数交给妻子，买一包香烟都要向妻子伸手，买酒喝乃痴心妄想。一旦断烟又断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指派小王去服务社给他买两包香烟回来，只发令，不给钱，但话说的顺耳，记个帐。咋一听，没毛病。一般不抽什么好烟，3元一包的红梅牌香烟，大伙调侃称作“队烟”，即学员队干部普遍抽的此档次香烟。过些日子酒瘾发作，喊小王买几元一瓶的二锅头或高粱酒回来。天长日久，把自己的积攒的津贴费花光了，无奈只好和同学借，半年过去不见队长有结账还钱的意思，也不敢吱声索要，眼瞅着债台高筑，无计可施。借钱还钱，天经地义。暑期放假回家，厚着脸皮向母亲伸手，最起码把欠同学的窟窿补上，忌讳父亲知道。农村人靠卖粮食、土特产攒点钱，十分不易。哪知家里由父亲主事，想绕过这道坎不现实。在父亲的再三追问下，只有如实道来。父亲当过兵，部队那点事什么能瞒过他。乖乖！想不到部队现在还有这种怪事情，多吃多占，和平演变，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乃毛主席老人家亲自规定的，还谱了歌，天天在唱，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干部更要身体力行呀！经常说，干部带了头，一步一层楼。光荣传统丢哪去了？真是可忍而孰不可忍。开学了，小王前脚刚走，父亲紧接着托人写了一封信，一纸告到学校纪委。了得，问题出在一位先进典型身上。校党委火速派纪检干事去调查核实，我的娘哩！果不其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不但拖欠小王的的烟酒钱，同样的事情在其他学员身上也有发生，数额不等，没人记账。侵占学员利益，违反“八不准”，铁板钉钉。过去只看到其闪光的一面，表扬多，帮助少，什么叫灯下黑，教训深刻！该队学员马上面临毕业，临阵换将是军中大忌，抑或继续留任。面对两难，为了保持标兵队的先进性，校党委忍痛割爱，给予相应的纪律处分，责令其如数还清欠款，将其调离学员队。鉴于此，学员队党支部决定，小王不再担任通讯员兼文书，回到班里完成剩余的学业，等待毕业分配。事情搞的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为学校的热点话题，是其父亲捅了马蜂窝，导致深爱自己的队长受了处分，深感自责和内疚。当初要是不让父亲知道，另作处理，也许不会闹到这等地步，越想越后悔。再过半年，要毕业分配，奔赴部队工作，这是人生的重要转折，非同小可。关键时刻节外生枝，怎么办？唯一的靠山轰然倒塌 ，内心一片茫然，愁肠百结，越想越失落。一贯爱说爱笑的他，蓦然变得沉默寡言，他恨父亲多管闲事，恨队长放纵自己。队里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暗流涌动。不少同学及家长悄悄在找关系，觅路子，走后门之风死灰复燃。耳闻父亲曾经说过，他一个连队的亲密战友在机关当处长，姓胡，与学校是上下级关系。不怕官单怕管，找到他，一准好使。寒假回家，把自己的小九九说给父母听，话没有说完，被父亲一声断喝：好意思！亏的你能说出口，一切行动听指挥是对军人的起码要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我们当兵那阵子经常讲，革命军人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儿需要哪安家。都像你们钻头觅缝拉关系、找路子，都想去安逸地方，谁去保卫边疆，谁去参加自卫反击作战?依我看，只要不去农村，都是好地方。上了几年军校，就这点觉悟，教育失败！父子俩宛如两个圆心相同，半径不同的圆。虽在一个圆里，却各自朝着自己的齿轮方向转动。窗外，朗朗的月光倾泻下来，田畈一片洁白。父亲的话振聋发聩，像一道闪电划过，随着他满脸的神圣，一下子把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一家人低头不语，面面相觑，刹那间屋子里一片静谧。小王脸色红一块白一块，从此刻开始，深深感受到父亲那一代军人不一样的境界和情怀。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半年之后，有关部门经过对学员全期德才状况综合考评，认为王金山同学符合免试硕士研究生条件，推荐其到地处华东地区的庐州陆军学校，攻读炮兵指挥自动化专业。消息传来，老师和同学们向他送上最真诚的祝福。（待续） ![]( "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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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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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光 陕西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1969年赴西藏军区某独立团服役，先后任战士、文书、干事。1974年调军区某机关秘书处，1978年调解放军某军事学院，任组织处长、政治部副主任、系政委，大校军衔。作品有《西藏边防军纪事》。![]( "佛教 浮云花纹 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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