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人生】李公悌‖​泽蒙花开:04.参军到部队-2.从报名体检到当兵走的那些天

文摘   文化   2024-10-12 23:16   山东  
 
 

  

 
 


第一章 回首忆童年
第二章 异地上中学

第三章 下乡当知青

第四章 参军到部队


第二节 从报名体检到当兵走的那些天


我把当兵的想法告诉了姐夫,想听听他的意见。他赞同我的想法,还跟我说:“部队训练很苦又严格,许多人不愿去,不过,那是锻炼人的地方,去的人都想出人头第,要求进步,氛围好,成长快。”姐夫的一席话,让我更加充满了信心。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78年11月。这个时候的田野里,山岭里,到处是一片黄土一样的颜色,随着早晨白霜的渲染、更显得有些荒凉和荒芜。座落在村南坡的打麦场上却是另一幅画卷。你看,柴油机带动着“康拜音”脱粒,骡马拉着石头碌碡转圈碾压,人机人畜配合繁忙,人欢马叫机声轰鸣 ,一派碾打归仓景象。

一天傍晚,我从打麦场收工回来,姐夫把我叫到家拿出一叠报名表格说:“今天,大队召集各村(生产队)开了征兵工作动员会,传达了上级会议精神,从现在开始先动员宣传报名,11月底前后体检,12月完成征兵任务。”我一听是当兵的事,激动的心怦怦直跳,接过表格一看:有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家庭出身、本人成分、政治面貌、文化程度、有何特长、个人简历等内容,我按要求逐一认真地填写好递给姐夫。此时,我担心起了体检的事,喜悦的心情一下变的惆怅了。我问姐夫:“体检查胃不?”“你怎么问这个?”他反问我。我说:“前年夏天我胃疼了半个多月吃不下饭,回城里看大夫说我得了胃病,吃了1个月汤药,又吃了半年‘胃必治’好啦,我担心留下后遗症给查出来。”姐夫笑着说:“胃病治好了就好啦,没听说会留下后遗症,不过,胃需要平时呵护哟!?”他停了停又说:“前两天我去公社开会听他们说,今年对知青报名参军的给予适当照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上午,各大队小队报名的青年大约有30多人集中到公社卫生院进行了目测、视力、听力、身高、体重、血压等项目检查,过了两天,公社武装部通知我去县医院体检。从村里到县医院有50多公里,我是提前一天乘坐长途汽车赶到县里,在医院附近入住国营旅馆。第二天是星期天,我早上起来洗漱完办了退房手续就往医院走。远远看见大院里站着好多像我这么大的年轻小伙子。我走进人群里,忽然瞅见在公社卫生院一起体检的3个人眼熟,互相打着招呼凑到一起聊了起来。一个叫刘俊祥,一个叫韩继来,另一个叫李金良,都是知青也都是昨晚提前来到县里住进旅馆的。门诊楼门还没开,显然,我们是来早了,后面还不断地有人进来,不到一个小时快有2/300人了。

体检开始了,我们排着队每10人一组按顺序逐个进入体检室,先是抽血取样、秤体重、量身高和测视力。医生给我抽过血、量过身高、体重后用强光照眼睛,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让我站在地面上划白线的地方,捂住一个眼睛看对面墙上挂着的视力表,辨识“符号”朝向,又走到桌子旁边看图册识别图案,还好视力正常,无色盲,头关通过。接下来是耳鼻喉科,医生们有条不紊地用各种器械对我逐一进行检查,也通过了,可是在检测当中让我用鼻子辨别气味时险些没过关。一位皮肤细膩白嫩,善眉善眼的年轻女医生指着两个装有液体的茶色玻璃小瓶子让我用鼻子闻并说出是什么气味儿。昨天,我可能是感受了风寒,说话带有鼻音,拿起一个瓶子闻了闻放下,又拿起另一个闻了闻——什么味都没闻出来。我又一次分别拿起来仔细地闻了一遍还是没闻出什么味儿。体检采取淘汰制,有一科不合格就被淘汰,把我急得呀那个额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了。坐在我一边的那位女医生拿起摆在他面前我的那张体检表好像是在“✔和✘”之间准备划“✘”时候问了我一句:“你体检表上的‘籍贯’填写的是‘山西’吗?”我一听“山西”两字,脑子飞转地立刻说出是“醋”味儿,“另一个呢?”女医生追问。“没有味儿”我回答说。这时,女医生嘴角上扬,在体检表上划了“✔”。我离开门口时,转回头深情地看了女医生一眼,心里说:“好人一生平安!”后来听说这两个小瓶里一个装着水,一个水里滴了几滴醋。那么提到“山西”怎么会想到醋呢?因为山西人喜食醋。再往后是测血压、测血糖,胸透视,最后是外科检查,包括目测形体外貌,体表伤疤、纹身什么的。最令人可尴尬的是10个人一组在一个屋子里一起脱光衣服双手托地弯下腰蹶起屁股赤条条地排成一排,挨个检查。医生一手戴着指套,一手戴着医用胶皮手套,手指申入肛门检查痔疮,手抓握睾丸检查两颗是否异常。一个青春小伙头一次将自己的隐私部位裸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并任其摆弄的那种别扭劲儿甭提了,幸亏是个男医生,若是女医生(估计不会安排女医生做这样的检查),我可是害羞地脱不下裤子,过不了这关。检查完又让我们排成队,双手抱着后脑梢,圪蹴下走一圈,不知道这是检查什么?如果是观察圪蹴下能不能走步,那每到秋收,我们都是圪蹴下拔麦子,己炼就了功夫。

内外科及其他科目都检查完后,我看到各科医生填写的合格身体体检表,悬着的那颗心落下了。剩下的政审关,在我看来也能过。自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贫农出身,学生成份,高中肄业,共青团员;父亲是国企干部,中共党员,家庭成员历史清楚,政治清白,没有任何问题。此时,我觉的一只脚己经踏进了部队大门,当兵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体检结束已是下午两点多,我决定顺便回城看望看望父母、兄弟姐妹。迈开双腿往县长途汽车站走的路上,我感觉肚子好饿,是啊,从早晨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我从包里摸出昨天走时候姐姐给我带的煮鸡蛋。我坐上长途汽车回到城里下车后,正是晚上下班时间。说也巧,父亲前脚进门,我后脚进家。继母已经炒好鸡蛋西红柿酱,切好面条,准备晚上吃捞面。面是按他们俩个人的饭量做的,见我回来了,继母从面袋里挖出一碗面倒进面盆里,正准备接水和面,我抢上去拦住说:“我和(面)、我和(面),你和我鞑先煮的吃哇!”继母没吭声转过身坐在小板櫈上拉风箱烧水。我和我的面,她拉她的风箱。

从我下乡开始到现在3年了,继母对我就是这样——不冷不热,不欢不笑。这比骂骂咧咧好多了。父亲为了我曾委屈求全没少给继母做思想工作,我谨遵父亲教诲主动与继母处好关系。我每次从乡下探家回来,继母不咋答理我,也不给我派活儿,我便主动找活儿干。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架起扁担去挑水;篮子里菜吃没了,忙去菜站买回来;午饭、晚饭吃什么就帮着做什么。继母剥葱我剥蒜,继母淘米我洗菜,继母收拾碗筷我洗锅……不是我们分工做,而是我在抢活儿做。

记得下乡第二年夏天,我得了胃病,疼的吃不下饭,回到家里看病喝汤药。煎药的味儿难闻,继母一拍屁股撇下我们父子俩坐长途汽车去达旗树林召她二姐家走亲戚去了。父亲上班我做饭,每天都想着做父亲平时爱吃的饭(都是些家常便饭,别的不会做),比如面条、焖面、烙饼、米饭、西红柿炒鸡蛋、炒土豆丝、小米粥等。我的厨艺远不如继母,色香味差多了,但已时按候做熟了,没耽误过父亲吃饭、休息、上班。就有那么一天,中午做焖面糊了锅,父亲端起碗吃了两口放下不吃了,拉下头脸把我数落了一顿,那锅焖面只好自做自受了。一个星期以后,继母回来了,耷拉着个脸。我不能呆了,去花姐家住下继续看中医。我吃了20多天汤药,病好多了,返回了乡下。    

这次,我从县里体检完回来,就是想和父亲说我可能要当兵走了,父子再见面可就难了。当我把报名参军、身体检查情况向父亲汇报后,父亲说:“你长大了,走什么路该由你自己选择。”说完这话他低下头沉默少许又轻声慢语地问我:“这批是什么兵?——去哪儿?——多会儿走?”我说:“现在还不知道,再过几天估计就下通知了。”

家里住了一休。第二天早上,父亲骑自行车去单位上班,我坐长途汽车去土右旗杨圪堵村看望母亲。中午吃饭当中我进了家门,母亲、继父、秀妹、三妹见我回来了停下手中的筷子你问一句,她问一句,稀罕得忘记了给我乘饭。虽然平时回来的次数少,但回到这个有妈在的家里有一种家的味道,是那种温情地感觉。年哥成家后住村西头,侄儿勇勇、侄女毛玲跑来玩耍回去告诉了哥嫂,他们用塑料编织袋提了5/6斤大小不等的鲤鱼、鲫鱼过来眊我,说咱们一家吃炖魚泡米饭。嫂子指着袋子对我说:“你哥今儿个上午定蒙(忽然)想起个“揭干锅”(打开水坑冰层排干水抓鱼),这不,刚抓回来的鱼还活着了,你有口福了。”那个年代,冰箱还没进入家庭,大冬天,农家人能吃上本地的活鱼不多见,值得庆幸!    

我和往次回来激动的心情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在激动之余掺杂了些复杂的心情、矛盾的心里。当兵本来是件好事、光荣的事,告诉大家(尤其是年哥)与己共同分享快乐不是挺好吗?可是我不敢透露半点消息,怕只怕母亲舍不得我远离家乡吃苦受累且难得谋面不同意我去,那我当兵的梦想、我对年哥的承诺不就化为泡影了吗!想来思去,还是不说出口为好,况且这当兵的事,八字不是还差一撇吗?于是,我竭力地掩饰着自己,可不能把这种心情写在脸上,暴露在亲人面前,不仅如此,连一举一动我也不能有反常。本想多住几天,可这回不行,脑子里时刻提醒我不得久留,呆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上午,我返回东河看了看大姨,傍晚又赶到青山区花姐家。外甥们还小,我路过商店进去买了5毛钱水果糖,到家门口,一看是“铁将军”把门。不一会儿,永明、文明、小三儿、芳敏他们子妹几个放学陆续回来了。我跟着进了家,从衣兜里掏出水果糖,他们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我没听清楚是谁说了声什么什么灯光球场晚上有足球赛,弟兄仨转身便溜走了。芳敏没跟去,拿出书本去里屋写作业了。又过了会儿,姐姐、姐夫也下班回来了,问我多会儿来的,我说不大一会儿。姐夫问姐姐:“吃甚饭呀?”姐姐说:“二子(我的小名)来了,咱们就吃顿烙油饼炒土豆丝吧!”姐姐姐夫工资低、收入少,6口人吃饭穿衣,日子过得艰难,有时候就连当月计划供应的粮油都买不回来,用姐夫的那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戚来。”用现在的生活标准衡量,属于吃低保对象,社会的弱势群体!    

姐姐家可能多日没改善生活了。我的到来,让正是长身体的甥们也能美美地解解馋了!晚上睡觉,仨甥男都要和我睡外屋,因为他们喜欢听我给讲故事,尤其永明、小三儿。以往,我多半是讲《三国演义》、《水浒传》或《杨家将》里一些段子,这回给他们讲了解放战争中的一些故事。我讲了一段又一段,他们是听了一段还要我再讲一段。我不知道讲了多久,姐姐从里屋传出话说:“不早啦,明天还要上学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把我戴着的那顶新涤卡军帽(仿制的)送给了永明。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我也急匆匆返回了知青点等待心中盼望的那个好消息。

知青点的、村里的人们知道我从县里验兵回来了,见了就关心地问:“体检通过了吗?”我说:“通过了!”他们听了为我高兴。那天晚上,社员们在村南坡的打麦场上继续加班打场。知青宿舍第一间房还亮着灯,我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我听是管爱荣的声音。

“我,公悌。”

“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屋里就她一个人。我随手把门关上,没上门栓,因为是女生宿舍,住着管爱荣、胡全秀、班翠兰他们仨,这时候要是有谁回来,看到我俩黑灯瞎火呆在一个屋里指不定放出什么“风”呢!我见她盖着大棉祆卷曲着身体躺在炕头上,地上的火炉里炭火快要燃尽,靠窗户摆着的几个小衣柜上稳坐着一盏用墨水瓶制作的简易煤油灯,它发出微弱的光让你模模糊糊看不清人的表情。我弯下身了拣了炭往火炉里填,问她:

“你不舒服吗?”

“我浑身酸痛还冷。”

“你不是感冒了吧?”

“可能是。”

“发烧不?”

“没觉得。”

“吃药没?”

“吃了片双鱼正痛片。”

“那我给你倒点开水吧!”

我走到她跟前拿了她喝过药的空杯子从暖壶里倒满开水递到她头跟前放下咛嘱她晾一晾再喝。少许,我用试探性的话问她:   

“你一个人在屋里害怕不?”如果她说不怕,那我就准备走了,如果她说害怕或怕,我就准备留下来陪陪她。她回答说:

“有点怕,你要是没事就坐会儿吧。”

我捏手捏脚地走到后炕沿坐下,不好意思靠近,不敢直面,头歪向一侧。她问我:

“你体检通过了吗?”

“通过了。”

“去哪当兵?”

“不知道。”

“什么时候走?”

“要是能当上(兵),估计就这几天。”

“你要是当兵走了,如果是一个很远的地方想不想家?”

“我现在还不知道,估计时间长了会想的。”

“你会想咱们知青点的人吗?”

“说真的,我会想你的。”这句话说出去,有点儿羞,胸被鹿撞似的。

“那你会给我写信吗?”

“你要喜欢,我写。”

“希望你给我写信,喜欢你这个人。村里人说,别看知青里这个找那个,管爱荣和李公悌能成一对儿。” 

“你是书记的千斤,我是农村娃,怕配不上你。”

“什么千斤呀农村娃,咱俩现在不都是农民吗?!”

“从咱俩下乡来到这里,你热心地帮助我,我对你产生了好感,后来,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偶尔相遇,四目相对,胸中有股热流涌动,急速心跳,整个人不知所措,再后来我假想,如果我俩成个家那该多好啊!一直以来,我没有勇气或者没有合适的场合对你表白。”

“你的话让我好感动,我也想说,但你替我说了。”

“那我更感动!”

我和她都笑了,心里甜甜的。这是我第一次谈情说爱。在这之前,大概有一年多或两年时间,我和她似乎谁也不会主动接近谁。怕人们背地里议论,拿我们开心说笑,使我们不得接近,亦不敢冒然接近。正是这种拘谨⼼理营造成的并不⾃然的状况,使我们彼此暗暗产⽣了好感。因为这种拘谨⼼理,最是特定年代中⼀代⼈的特定⼼理。⼀种荒谬的道德原则规范了的⾏为。如果我对她表现得过于主动亲近,她则⼤有可能猜疑我“居⼼不良”。如果她对我表现得过于主动亲近,我则⼤有可能视她为⼀个轻浮的姑娘。其实我们都想接近,想交谈,想彼此了解。

过了两天,生产队在场面里给社员们分了口粮。知青们放假回城探家走了。

又过了两天,我收到了《入伍通知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见上面写着:“你遵照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伟大教导,积极响应祖国号召,要求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现批准入伍。固阳县征兵办,1978年12月15日。”我赶紧跑去告诉姐姐姐夫。姐姐说:“你可以当兵了,到部队好好干!”姐夫说:“我在大队接到公社武装部通知说,批准参军的12月17日上午在公社一起搭乘公交班车去县城,18日上午县武装部集中。你把生产队的工作交接一下,16日晚上你提前去公社找菊菊住下,我正好要去公社参加个会,明天一早咱俩一起走。”我说:“你先去,我今晚把社员们的工分结算出来,明天找队长、会计交接工作,还地整理整理个人物品,下午再去。”姐夫说:“那好吧!”

我把这些事情办完以后,就往公社赶。20里的路程我步走了大约2个小时,下午5点多钟进了公社大院找到菊菊办公室。姐夫己经散了会在这儿等我。菊菊见我来了,给我倒了杯开水,安顿我晚上住她办公室,她准备和姐夫一起回去(明天是星期天)。我把他们父女俩送出大门,他们劝我说:别送啦,我们走了!”我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走远了,忽地暸见他们朝我摆了摆手没停下脚步。就在这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望着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想我这当兵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下乡来了三年多时间,姐姐、姐夫还有菊菊在方方面面给予关心关照,是那么热情、那么亲切,我们什么时候再能见面?我的眼里己经满是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视线里看不清他俩的人影了,我抬腿往前追,不知跑出几百米直至又能暸见他们才停下立在那里跳望。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渐阴。隐隐约约望见他们停下脚步朝我望过来,我抬起胳膊用袖口抹去那遮挡着视线的眼泪试图让我的眼睛再明亮些。姐夫和菊菊折返回来,我跑着迎了上去。姐夫看见我这个样子说:“咱们仨一起回哇,明天再来。”

仨人走回家是晚上7点多,村里的人们己经吃完了饭有的溜达出来窜门了。姐姐包好了饺子等着下锅,见我也回来了,高兴地说:“回来好,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为你参军再好好庆贺庆贺!”姐姐取出肉、蛋、菜、粉条等食材,大家一起动手炒了好几个菜还有酒,围坐在炕上饮酒、品菜、吃饺子其乐融融。席间,村里有好多人来看我,让我兴奋不己。快半夜了,我们才睡下,外面开始有零零行行的雪花飘落下来。我躺在炕上睡不着,担心这雪要是下厚了明天咋出行?我翻身下了炕披着棉袄轻轻走到门口推开个门缝向外张望——雪下大了。我回炕上睡下开始胡恩乱想:这场雪会不会连天下?我们下乡的第二年冬天就一连下了两三天大雪,一个多星期不能通班车,马车也上不了路。今天这场雪真要是下个不停,我可就去不了公社了,还能到县城赶上新兵队伍吗?想到这儿,后悔返回来,哪如今晚就住在公社呢!嗨,我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还一个劲地往外流?我咋就又追他们去了呢?都怪自己!鸡打鸣了,我还没睡着,又下炕去看外面——雪还在下,地上白茫茫的。也许我的举动惊醒了姐姐,她让我赶紧睡会儿哇。我躺在炕上闭住眼睛心里喑暗地一遍又一遍地讫求老天爷说:“不要再下(雪)了,不要再下(雪)了!”就这样念叨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早上,姐姐做熟汆饺子才把我叫醒,他们都起床了,我是最后一个。我穿好衣服推开门一看——雪停了,哈哈!走到院子里,一脚一个坑,雪没到脚脖子上了。吃了饭,姐夫送我去公社,俩人头戴皮帽,身穿棉衣棉裤,脚穿棉鞋,戴了棉手套。我为走路轻巧,脱掉大头棉鞋换了一双高腰白秋鞋。临走时,姐姐又在我手提布兜里装了块烙饼还有几个煮鸡蛋。



大地白茫茫的,我和姐夫走出村口朝前方望去,没有人留下脚印,我俩就是踏路者。姐夫说:“今天咱俩走大路,小路不好走还容易迷路。”我说:“行!” 姐夫个儿大腿长步大,大队当干部20多年,去这去那开会都是步走,练就了一双“铁脚板”。姐夫前头走,我在后头紧追才能跟上。今天的路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很吃力,还没走完一半路程,我走的慢下来了。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沸沸扬扬地落下来,幸好没起风,要是风雪交加那可就更难迈步了。我俩走了差不多3个小时,10点多钟赶到了公社。一打听,公交班车刚返回有10多分钟,每天就这么一趟车,我们没赶上。

雪停了,风起了,乌云渐渐散开,太阳偶尔钻出来。姐夫对我说:“咱们往前赶,也许半路能碰到顺路的马车或者拖拉机或者拉货的汽车什么的。”我们继续向西前行,脚下的雪没那么厚了,好像一寸多,走起来轻松多了。下午3点多,风大了,气温下降了,凛冽的西北风卷着白雪迎面而来,呼啸掠过,眼睛都睁不开,脸上针剌一般生疼。我们挽下帽耳在下巴处系好扣子侧身行走,步子慢了,肚子饿了,都走不动了。我和姐夫靠路边避风处蹲着歇脚,每人吃了颗鸡蛋垫补了垫补。姐夫起身要继续走,我有点犯愁了:多会儿能走到县城?一路也没碰见个什么车呀?姐夫一把拽我起来说:“前面是羊泉水库工地,天黑以前咱们赶到那去住。”我鼓起劲跟在姐夫后面一步一步再往前走,他边走边鼓励我说:“我像你这个岁数,没有车坐,没有马骑,县里开会,几个人相跟上一路步走,120多里地走14/5个小时,途中饿了渴了带着干粮和水,席地而坐,吃上两口再走,就没想过吃饭住店。”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到了羊泉水库工地(这里的民工是从各村抽来的),距离县城还有60里。羊泉水库是当年全县兴修的重点水利工程,抽调了不少民工,整个工地轰轰烈烈。姐夫打问到腮林忽洞大队民工的住处,我们住下。这是一孔住着6个人的石窖,火炉烧得通红,暖和。他们热情地跟姐夫打招呼并让到炕上坐,听说了我们的事,有人急忙出去帮着问问有没有去县城的车。我和姐夫就着水吃干粮,有民工拿出来自己的炒面要我们吃。没一会儿,说有一台拖拉机明天早上进城拉炭,可以乘坐。姐夫高兴地对我说:“这可有盼了!”我已精疲力竭,想脱下鞋躺下休息,可是鞋和袜子还有脚冻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我把脚伸到火炉旁烤了一阵脱才下来,10个脚趾头都是红肿的,一晚上又痒又痛难耐无比。

第二天早上,我们和民工蹭了顿馒头稀粥就咸菜便搭乘上那台去县城拉炭的拖拉机。我俩坐在挂斗里,一路颠簸得快要吐了,9点多到了县城,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姐夫腰疼的下不了车,是司机帮我扶着下来。不管咋,我们总算是赶来了,靠在墙根歇缓了一阵子觉得才好些了。我们走到县武装部一问,说都去红旗澡堂洗澡换衣服了。我们拿出《入伍通知书》领上军装和用品就往去赶,进门一看,都洗完了,亲属们陪着换装呢。门口站着接兵干部还有公社武装部朱尔升部长。朱部长跟姐夫说“你们可是来了,赶快换衣服哇!”接兵的干部问我:“你就是李公悌?”我回答说:“我是李公悌。”接兵干部掏出笔记本用笔写或划了一下。我来不及洗澡赶快换上新军装,把旧衣服捆在一起交给了姐夫。然后我直接到旁边理发间理发。剪掉长发统一是寸发型,配上崭新的绿军装显得格外精神、帅气、阳光,有个兵样了。听朱部长和姐夫交淡说,这次我们大庙公社批准参军的有7个人,其中4个知青、3个村青年,他们是基建工程兵,去辽宁本溪。还说,理发以后都去县长途汽车站集结待命。我们排队前面走,亲属们跟在后面。街上,有和我穿着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我戴的是栽绒棉帽子,他们戴的是羊皮帽子,姐夫说,他们是去乌海市的消防兵。那顶羊皮帽让我好羡慕!大约10点钟,各公社的新兵在这里聚齐了。我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估计有2/300人。我们按照点名后编成的班、排、连序列重新列队,在接兵干部的指挥带领下,依次上长途汽车。上车时,姐夫嘱咐我说:“路上注意安全,去了部队写个信。”我说:“是,那我上车了。”

人们呼出的热气在车窗玻璃上迅速凝结成了霜,靠近车窗的人用手一次次地将其擦掉,透过玻璃我看见姐夫站在人群中目视着不舍离去。

上午11点左右,汽车驶入包头东站长途汽车站停下,所有人进入候车大厅等候换乘火车,门口一侧纵向拉了根绳子拦着,还有两名接兵干部守在那里不允许我们出去。长途汽车站北出口是站北路,路北就是包头第一面粉厂及其家属宿舍,因为距离很近,我想与管爱荣见上一面,可是距她家有1000多米,就数知青班翠兰家最近,跨过马路两三分钟就到。我窥视着从哪才能偷偷出去?此时正好有一队人肩扛大包,手提小包进站登车,我背着背包闪电一般插入中间溜了出去。我几乎是跑着闯进班翠兰家的,说了三两句话便原路返回候车大厅。我心想:如果管爱荣知道我正在这里整装待发肯定会来看我的!我穿插到靠近门口处立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她出现在眼前。5分钟过去了,10分钟,管爱荣、班翠兰、石银巧仨人一起来到了面前,我喜出望外,热泪盈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赞美我、祝福我、为我高兴。   

新兵连长吹响了集合的哨声,我不情愿地抬起右手轻轻摆动着说了声“再见”开始往后退步,管爱荣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直看着我归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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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李公悌,网名公德。汉族,1958年5月出生,内蒙古包头市人,本科学历,1975年至今,下乡知青、部队战士、企业管理人员、机关公务员,退休。爱好写作,喜欢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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