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名与发音

文摘   2024-11-08 16:50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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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9日,成都都市圈首条跨城“地铁”S3(资阳)线开通,连接成都与资阳,实现两地交通无缝对接,但该线路终点站“资阳北站”的英文翻译却曾受到质疑。前段时间,有网友在四川日报·问政四川平台留言表示,将“资阳北站”翻译为“Ziyang Bei Station”并不规范,提出其翻译应与成都市内客运站地铁站名保持同步,方位应采用英语直译,并加上“railway”使指示更清晰,建议修改为“Ziyang North Railway Station”。


这不是第一次成都的地铁英文翻译印发讨论,而在这之前全国各地的地名翻译问题,也同样印发多次讨论。地名翻译应该以信达雅为先,还是以展示文化自信、传统为先,一直是一个争论。


借此机会,寻宽觅窄就“地名与发音”这个主题,对这一问题进行展开讨论。



01

一日与朋友闲聊,说到学外文,自然就说到了发音。因为是在成都,就还想到一句玩笑的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发“扑通画”这样的音)。其实写出来,就已经没有了用当地口音说的时候的那份儿生动、那份儿特别的韵味了。毕竟语言是有声的,英文里也是有 accent(口音)和dialect(方言)的区别嘛。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受教于不同的师长,于是,师长的传授,地域的口音,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各自的(中、外文)发音。
我中学时学俄文。记得那个类似“勒”的卷舌音,我是怎么也发不好,常会遭至有识者的讪笑,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可这是个没有办法的事儿:个体的差异,以及口音的影响吧。
到了大学开始学英文,没有了那个卷舌音,这个事情也就自然地回避了。但不论是俄文老师还是英文老师,都一致地强调:学习外文发音很重要,要尽可能发准。先从音标开始,一练就是数月①。老师强调:因为是学人家的语言,你发音不准,人家听不懂,就达不到交流的目的。有人玩笑,说听不懂可以手谈嘛!这当然是戏谑之言。后来我慢慢学到一些英语国家的人名/地名,比如London, Washington, Edinburgh, New York, San Francisco, Los Angeles等等,也得尽可能学着读的像人家说的那样。因为是学人家,人家就是这样说人家自己的人名和地名的。
咱们老祖宗留给咱们的是方块字,这与西洋人的字母拼写文字迥乎不同。以前大家不相往来,也就各安其便。鸦片战争后,清政府门户渐开,外国人逐渐进入中国,其随之带来的东西,比如宗教、医疗、建筑、教育,乃至其它一些我们或不甚喜欢的东西,也渐渐进入了我们一些大城市人们的生活,其间人们的交往也就自然逐渐地增多。外国人有个“毛病”,喜欢把他们在异地的一些所见所闻写给他们国内的人们看。于是对人名/地名的发音和翻译以及拼法也就逐渐成了一个题目。可当时咱们没有拼音文字,于是外国人也就土法上马,自己创造,这就有了后来的许多中文名字的外文拼法,大体以英文的拼法为主。
比如,现在普通话“北京”的汉语拼音西文字母写法是Beijing,而很早以前的拼法是Peking (也有Pekin一说)。有人说这是源自京师大学堂的英文译名,外国人写的,叫: lmperial University of Peking。解放后院系调整,成了北京大学,可校徽上还是Peking University。
类似的例子还有著名的清华大学,其现在的拼写不是QINGHUA,而是TSINGHUA。蜚声中外的燕京大学,当时的西文拼法是YENCHING UNIVERSITY。

我能够记得的还有天津(Tianjin)为TIENTSIN,青岛(Qingdao)为TSINGTAO,四川(Sichuan)为SZECHWAN,汕头(Shantou)为SWATOW等旧时的拼法。走到欧洲或北美一些地方,有四川餐馆,其拼法多是SZECHWAN RESTAURANT。蜚声中外的青岛啤酒,至今在其注册商标上,仍是旧的TSINGTAO BEER,一直保留到现在。


梅林(MALING)午餐肉罐头也是一例。

之所以回顾这些,是以前那个时候咱们没有自己的办法,办法是人家想出来的,外国人写咱们的人名/地名,用他们自己的办法,主动权在他们。
据说这个事情和一个叫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ade,1818-1895年)的英国外交官有关,他曾在中国工作和生活了很多年。和满清政府官员多年的交道,以及自己的学习,促成了他发明用拉丁字母标注汉语发音的系统——威妥玛式拼音法。他根据北京“读书音”(mandarin 也有译满大人的)制订了拉丁字母拼音方案,给咱们当时的北京官话/汉字注音,因为所谓的北京官话,和市井上儿化音很重的话,发音多少还是有些区别。这个方案以后被普遍用来拼写中国的人名、地名,一般被称为威妥玛式拼音法。此方法在欧美广为使用。再后来被H.A.Gies做了些修改,人们遂就合称其为WG威氏拼音法(Wade-Giles System)。解放后大陆地区到1958年,逐渐废止了这个拼法的使用


02

无独有偶,越南现在使用的文字,也是这样从以前使用汉字和自创的喃字,到被欧洲人创造的拼音文字所替代,以至“忘祖”,其当下的人们基本上不识汉字了。这当然是闲话了。
类似的事情似乎咱们可能也有,就以北美西岸有不少华人居住的San Francisco(旧金山)为例。据说这个地方曾经是西班牙人统治的,那个时候所谓的美国人还在北美的东海岸折腾,发展呢。后来美国人的 Westward Movement(西进运动),把这块地方弄了过来,当然这其中有很多故事,讲理的和不太讲理的。
San Francisco,旧称三藩市、旧金山,也有译作圣弗朗西斯科的:距离旧金山北偏东方向138公里,有个地方叫萨克拉门托(Sacramento),美国第一条横贯大陆东西向的铁路终点站就在那里。为了修建这条铁路,无数华工洒下了汗水,不少人还抛骨异乡,言之令人落泪。你大概可以想象,不论这些华工当初是怎么到了那个地方,他们大概都会在与自己同胞、当地人的交谈中说到San Francisco 或者 Sacramento等这些地名,久而久之,或许会给这些地名起一些用自己的语言说的名字,诸如三藩市、旧金山、圣弗朗西斯科等等。如今在咱们自己出版的地图上,就是旧金山和圣弗朗西斯科两个名字都在,而咱们在那里的领事馆叫旧金山总领事馆。据说,后来美国的国务院也在其官方的中文相关文件或者场合上,使用“旧金山”这个中文译名指代San Francisco,但那个是书面写法。你可以想象:书面的文字是一回事,口头上的说法(或者叫发音),大概是另一回事了。当我们的人们和当地洋人说到这个地名时,如果你的发音是三藩市、圣弗朗西斯科、旧金山等等,对方可能会不知所云,你得说“三佛阮塞斯扣” ②。不论你的发音准不准,大概都得这样说,而我们用自己的文字写他们的地名,这个主动权就在咱们自己了。
新中国建立后,咱们逐渐有了规范的普通话,有了简化汉字,有了汉语拼音方案,有了自己的国家标准。国家的基础教育章程上,也明确要求使用普通话、用自己的汉语拼音方案。
可还是有些事,不是想得很明白,以下试举一例:
现在到飞机场去,会听到广播里有进出港航班的信息,大多数是中、英两种语言,内容当然包括了地名。奇怪的是,这些地名的读音,很多不是按照国人通常的普通话发音,而是一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音调。比如:
沈阳,大概读成“身恙”;
北京,大概读成“杯净”;
上海,大概读成“商亥”,等等类似的发音。
更有意思的是成都。其实当地人发“抻渡”,是四川口音。可到了广播员嘴里,变成了“撑度”。那既不是当地发音,也不是普通话发音,令人实在不知其所由。
更有“甚”者,现在一些城市里的公共汽车上、地铁里,都有中英文的到站提醒广播。用英文说到地名时,也都是这类不太知其所然的发音。
我必须声明:我这里所做的注音,是我个人听的结果,可能不准确,也请方家不要苛求,更不要苛责,给我带上是什么什么之类的“帽子”。我还想说:机场广播员读的地名发音大概不是我们平时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那里听到的发音,而中央人民广电台、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所说的,是我国标准的普通话发音。
建国以后,国家为普及教育,做了很多的工作,其中推广普通话教育,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咱们现在的国人,不论在城镇还是乡村,大部分人都会普通话,至少听是没有太大困难的。为此,我们应该十分感谢国家为此所付出的多年努力!



既然我们有自己的普通话发音,当我们在告诉自己人,我们是这样说话/发音的时候,为什么在机场、车站这样的有对“外”交往的场所,我们会用另外的、不太知其所然的发音呢?当我们在教授我们的学生学外语的时候,我们孜孜以求地希望其发音要尽可能地符合外国当地人的发音,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到我们这里来的外国人:我们自己的人名、地名,是这样念的,请按照我们普通话的发音来念呢?能试试吗?


03

当然,也有些地方有当地的传统发音,这在不同的语境或可另当别论,但或许不必是那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音调吧。
我就听说一些在川渝地区学习的外国学生,能说很地道的四川话!
说到这里,就还想起了一个事情。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一次陪外地同学去爬长城。路上听到背后有非常“土”的北京胡同里的说话声。我回头一看,却是一愣:是几个黑人孩子,一边兴高采烈地聊着,一边往上走。他们嘴里说的北京话,地道得连我这个北京人都达不到,因为我不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这些乡音,我会听却不会说。当时外地同学有疑问,我就回答:“毛主席说了,我们是被亚非拉朋友抬着进的联合国!”

我们小时候,中国援建亚非拉,尤其是坦赞铁路,赢得了一大片掌声,大概也就有了很多非洲的使团在北京落脚。他们的孩子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长大,也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连我都自愧不如,他们是把他乡作故乡了。
看过凤凰卫视的一个访谈节目:专访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Helmut Schmidt,1918-2015)。他曾多次到中国访问,其中一次见到了朱德总司令。聊起过往,总司令提起他当年在德国的经历,一些地名还能够用德语准确地发音,令施密特很感动。可见,人家的地名、人名,你发他们自己的音,他们会觉得亲切,觉得“正是这个意思”。
2009 年有个 41集的大型电视剧《狼烟北平》,改编自作家都梁的同名小说。其中,第29集里有一个情节:北京(那个时候叫北平)的学生抗议在华美军的一些行为(那是二战以后,1949 年以前的时代背景)。一个女学生用英文向一名美军人员表达我们的不满和抗议,其中女学生提到的上海、南京、北平、天津、青岛等地名,都是用咱们现在的普通话发音,可谓字正腔圆!电视剧是现在拍的,其导演和演员等能够这样的说话与表达,或也表示了咱们现在还是有些人想到过这个事情,而且表达出来了。
当然,那个年代的人,说话可能是国语,因为所谓民国年间,大概是推行国语。当时的国语到底是怎么发音的,我和其他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容易知道了。但你看白杨、陶金、上官云珠他们 1947年演的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是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那个年代的一些人的说话腔调。据说现在的台湾人说话,多少是沿袭了那个强调,但那大概不是咱们今天的标准普通话。

我是私议的:有些东西,真是可以教,也是可以学的,但得先有人教。可能,我们还或多或少有认识的问题吧,总之,咱们可别邯郸学步,不然等回头,哈,哈哈哈哈……咱们是有服善之勇的传统的。
套用一句过去相声里的话:许你说不好,不许我不告诉你这个话该怎么说。
再往下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许,有谁,或者是教育界的人士,或者谁,可以想想,或者做点什么吧,也许,是为盼。

①这就会联想到我们上小学,先从基础拼音的波坡摸佛嘚特讷勒(BPMFDTNL)开始
② 其中的塞,发第一声,即平声,类似英文 Say 的发音。也类似我们北方话的把窟窿塞住。不说 SAI,说 SEI。我们的新华字典用的拼音是 SAI。我们可能没有准确地对应这个音的注音或字,但北方话的口音中有。
写于202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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