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化名） 是我的第一个小来访者，她只有8岁。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家中，她由伯伯和一个亲戚阿姨陪伴。那天她的小脸脏兮兮的，身穿暗红色的、有点皱巴巴脏乎乎的衣服，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但这些都无法掩饰她天生的灵秀。
也是在那次，我了解了水灵的身世：
一个从出生时就被遗弃到垃圾桶的小女孩。当时天寒地冻，被住在附近的奶奶捡起后，被转到省会医院的保温箱待了近2周。出院后，她在奶奶、爷爷的细心照料下慢慢长大。
那天的水灵非常地胆怯，总是低着头、咬着手，说话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要贴着她才能听到。我从伯伯的口中了解到，水灵奶奶陪伴爷爷去省医院住院，已经快1周了；这1周水灵都是这样的状态，每天都盼着可以跟奶奶视频的时刻，每次视频聊天都会哭。伯伯说爷爷奶奶后天就会回来了，回来后孩子就会好。
第一次咨询结束后，回到宾馆我还在想着这个灵秀又胆怯的孩子：水灵的问题是什么，还有待后续的咨询；但她显然存在很强的分离焦虑。这可能跟她刚出生时被抛弃有关。心理学研究证明，人在3岁之前遇到的创伤，通常不再会意识到；但是潜意识层面，身体对类似的创伤反应还会在生活中不断重现。所以，水灵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状态，在意识层面，可能是因为亲近的人不在身边、面对陌生人的恐慌；在潜意识层面，则可能是害怕被亲近的人再次抛弃。
带着这个假设，我跟水灵奶奶商量好，每周六下午的咨询由奶奶和水灵共同参与。为了不给水灵增加心理负担，咨询的方式主要是向奶奶了解水灵的情况，以聊水灵的优点为主，由水灵充当翻译。这样小水灵既可以听到自己在奶奶眼中的样子，也可以在奶奶这个重要客体陪伴下轻松咨询。
第一次咨询，奶奶就对水灵赞不绝口：
水灵是自己的小棉袄，可会关心奶奶了。
水灵跳舞非常好看，奶奶把水灵的舞姿录下来，放到了“快手”上，让更多的人看到。
水灵这个孩子不惹事，很善良……
当奶奶这样夸水灵时，我也同样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网络那边的小水灵。每当水灵听到奶奶的夸赞，还有我的赞叹时，她就会笑得格外灿烂，水嫩的小脸上好像有光在闪耀，小身体也会不由自主地放松，格外可爱。
在奶奶陪伴下，水灵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有时会大声回答我的问题；虽然每次回答前还是先跟奶奶小声说话，但只要她大声跟我说话，我就会夸奖鼓励她。到了第四次咨询时，已经由之前奶奶和水灵共同出现在视频画面中，改为奶奶在旁边，不进入视频画面，只有我跟水灵单独交流。
虽然她说的话还是很少，可是我用OH卡牌的方式来引导水灵说话，或者我带着她一起讲故事。记得水灵抽到一张OH卡牌，是一座拱桥，拱桥下流淌着蜿蜒的河水，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河两岸是青草地，还有大大的像拱桥一样的彩虹矗立在天边。
记得水灵抽到一张OH卡牌，是一座拱桥，拱桥下流淌着蜿蜒的河水，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河两岸是青草地，还有大大的像拱桥一样的彩虹矗立在天边。
我：“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她说：“有桥、有草地、有彩虹和河水。”
我说：“添加上颜色呢？”
她说：“是黑色的拱桥、绿绿的草地、青青的河水、七彩的彩虹。”
我问：“那你觉得这里你来过吗？”
水灵低着头想，然后看看旁边、视频镜头外的奶奶，小声跟奶奶说着什么。
我微笑地鼓励道：“小水灵，你一定可以想出来的，大胆跟我说说。”
水灵羞涩地、小声说：“像家乡的桥、江。”
我听后再看看手中拿着的OH卡牌，惊叹地对水灵说：“真的好像啊！小水灵，你的眼睛看得好准啊！你喜欢那座大桥吗？”
她说：“喜欢。”
我问：“那座桥上曾经有跨江的彩虹吗？”
她说：“没有。”
我说：“那你都是什么时候会到桥上走一走呢？”
她回答：“跟奶奶一起的时候。”
我说：“嗯，看来当水灵跟着奶奶一起走在大桥上时，就会非常的幸福、快乐，所以水灵会选择这张图片。”
水灵大声地说：“对！我喜欢这座桥，也喜欢我的家和奶奶、爷爷。”
听到水灵的话，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心里有些幸福的感伤：水灵非常爱她的家，爱奶奶、爷爷，因为她的生命能够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得益于奶奶当年的救治和现在爱的养育。水灵的潜意识中了解所有的情况，她会把她无限的爱给予奶奶和爷爷的，有爱的孩子才会幸福。
从第一次声音微弱地说话，到在奶奶的陪伴下可以不时大声回应我，水灵的变化非常大。每次在咨询的结尾，水灵还喜欢表演一段舞蹈，或者给咨询师看看自己练功的动作。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认真地看，微笑着肯定水灵那灵动的舞蹈，同时也会跟着她一起做简单的动作。看得出来，在舞蹈中水灵能够更好地释放她的天性。
水灵的不幸是出生时被抛弃留下了巨大创伤；但她有幸遇到了爷爷奶奶这对爱她的老人家，在他们面前，她是活泼的、爱笑的、有灵性的，甚至是顽皮的。我作为水灵人生一段路上的陪伴者，能给予她的很少。从她身上，我看到了生命在爱中奇迹般地绽放。
水一样灵秀的女孩，希望你一生都是这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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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魏曼懿
红枫第13期志愿者。曾参与失独老人公益项目；为景山街道老年人开设预防“心理感冒”课程等。
专业背景：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系统式家庭治疗师。值线于中国科学院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北京市红枫妇女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和12355青少年心理咨询与法律服务热线。
作者感言：在咨询中，我能更近距离的在她们身上感悟到生命并非脆弱、无助，她们身上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这束生命之光照亮了她们周围的亲人、家人。谁说是家人拯救了这个孩子，很有可能这个孩子的光照亮了整个家庭，使得这个家庭更加充满爱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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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校丨侯志明
排版丨阿美
编辑 | 饶小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