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偷闲,读了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一本中篇《悉达多》(杨玉功译本)。
阅读之前,以为这是本关于佛陀释迦牟尼的传记小说,因为佛陀的名字正是“乔答摩·悉达多”。
可是很快发现,自己搞错了。因为遁入沙门的悉达多专门去聆听一名叫乔答摩的佛陀说法,并且对佛陀还提出了质疑,随后又退出沙门,重入尘世。
黑塞的《悉达多》并不是对释迦牟尼的传记,而是一部以释迦牟尼的生平为背景的小说。书中的主人公悉达多是一个年轻的布拉曼,他追寻自我和真理的旅程,经历了各种生活阶段,包括放弃世俗生活、追求苦行、体验爱情与物质享受,最终在内心的探索中领悟到真理。
虽然小说受到了释迦牟尼的影响,并借用了他的思想和教义,但它更侧重于个人的精神成长和自我发现,而不是对历史人物的详细叙述。
书中的悉达多,是一位英俊的婆罗门之子,年轻时得万千宠爱,突然有一天却执意违背父亲的意愿,离家修行。
在遁入沙门时,悉达多只有唯一的目标——使“自我”化为空无,抛却一切渴望、欲念、梦想、快乐和悲伤——让自我死灭,在空寂的心灵中寻得安宁。
在和挚友侨文达一起寻访佛陀乔答摩后,乔文达皈依了,而悉达多却独自离开了。“我希望学到有关自我的意义与本质。过去我一直想要摆脱自我并征服自我,然而我从未能够征服自我,我只是在欺骗它,逃离它,躲避它。”
退出沙门,在渡河时悉达多第一次遇到了船夫维酥德瓦。船夫告诉他,“人可以从一条河学会很多。”,“将来有一天你自会来馈赠我。”
悉达多重新开始混迹尘世,在自己的行程中每走一步都在学习新的东西。他跟商人学习经商,跟名妓学习情爱;他开始追求富贵、享乐贪婪、无所事事时又开始成为一个赌徒。
可是突然有一天,悉达多又意识到这场游戏已然结束,他再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于是,似乎是又一个轮回,他当晚就离开了他的花园和城邑,而且一去无回。他来到多年前的那条大河边,灵魂的空虚让他别无选择,他闭起双眼,投向死亡。
可就在一刹那间,他又听到了佛的音声,获得了觉悟。他睡了个长觉,醒来时已然脱胎换骨。
他要去寻访那位当年好心渡他过河的船夫,他想留在河边。“爱这条河,留在它身旁,向他求教。”
船夫维酥德瓦还在,他们两人在一起快乐地生活着。他们经历了佛陀的涅槃,悉达多儿子的相认和出走。在聆听河水的过程中,他们悟道,最终成为了圣贤。
再次遇到昔日挚友乔文达时,悉达多阐述了自己的领悟。
“知识可以传授,但智慧不能。人们可以寻见智慧,在生命中体现出智慧,以智慧自强,以智慧来创造奇迹,但人们不可能去传授智慧。我年少时就有过这种疑问,正是我的怀疑驱使我远离教师们。我还有过一种思想,侨文达,你又会认为那是玩笑或只是一种愚蠢的念头,就是说,每一真理的反面也同样真实。比如说,只有片面的真理才能形诸于言辞;事实上,以语言表达或思维的一切都只能是片面的,只是半个真理而已,它们都缺乏完备、圆融与统一;当佛陀世尊宣讲关于世界的教义,他不得不把世界分为轮回与涅槃,虚幻与真如,痛苦与救赎。人别无选择,对于那些要传授教义的导师们来说尤其如此。而世界自身则遍于我之内外,从不沦于片面。从未有一人或一事纯属轮回或者纯属涅槃,从未有一人完全是圣贤或是罪人。世界之所以表面如此是因为我们有一种幻觉,即认为时间是某种真实之物。时间并无实体,侨文达,我曾反复悟到这一点。而如果时间并非真实,那么现世与永恒,痛苦与极乐,善与恶之间的所谓分界线也只是一种幻象。”
悉达多的一生,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呢?
年轻时虚无,可又必须在凡尘中奋斗;经历了一生,或多或少能悟出一些道来,有的肤浅,有的深刻。回头来一句叹息:这就是人生。
(图片来自网络)
读完小说,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佛教教义中的“空”和“无”,以致于我在阅读时总会不自觉地和《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相联系。
五蕴(色受想行识)皆空,收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清净六尘(色声香味触法)。人有三心(贪嗔痴),所以要三学(戒定慧)。
听河水悟道,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渡河,与佛教渡众生一理相承;到智慧彼岸,不正是“般若波罗蜜多”吗?
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小说的文字也别具一格,兼有清明的理性,深邃的思辨和崇高的诗情。文章也折射出作家黑塞的“禅”性思想:以理性的精神引导自我走过世界,走过生命,走过一切心与物的形相,从而达到物我一如的解脱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