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步入人生的第51个年头,感觉记忆力是明显退步了。而对于较长时间以前的事情,反而会逐渐清晰,比如小学时代的生活。那就在今天,回忆一下我们当年的“六一”。
那时的农村还没有幼儿园,生长在江南的孩子,入小学前的每一个酷暑,几乎都是光着腚度过的。那一年的夏天,家人告诉我不能再一丝不挂了,该上学了。
上学本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我们那个村被一条高高的灌溉渠一分为二,我所在的是小村,同龄的孩子也很少;而一旦上学,就可以整天和大村里的孩子玩了。那时候,想的最多的就是玩。用黄粘土做武器,用弹弓打麻雀,一起去桑树林里采桑椹,一块去抽干了水的池塘抓鱼虾。哪怕是互相追逐着一阵疯跑,都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
去村里的小学报到,是小伙伴们自己结伴过去的,家人都没有跟去。
校舍很小,也很简陋,一个教室有两个年级的学生,老师先给一个年级的学生上完课,布置点作业;再上另一个年级的课。当然,在我们的心中,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没有想到,那是我第一次跨进村办小学的教室,也是唯一的一次。
爸爸已在数日前找到小学的校长,请他帮忙把我介绍到了乡(那时还习惯叫公社)中心小学。
平时大人领着去乡里的集市,是令人兴奋的。人多、东西多,虽然买的不多,依然感觉饱了眼福。可是第一天去乡中心小学,穿过乡里的集市场,我是一直哭着的。爸爸回忆说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只打过我两次。而去中心小学上学的第一天,是其中之一。
那是1980年,44年前,一位农村的父亲,为他的孩子进行的“择校”。
爸爸小时候读书时成绩优异,可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作为长子,他挑起了家中的重担。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他在乡办企业里从工人做到销售、会计,后来又到村里相继担任出纳、会计、主任、支部书记。他总是感慨自己的文化程度太低,所以总是想让自己的子女能够多读一点书,读好一点书。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他更相信:知识改变命运。
入学以前,爸爸就教会了我珠算口诀,还教了我“九九乘法口诀”。入学后,他也总是尽量能在晚上辅导我。当然,几年以后,他就无力辅导了。只能通过去学校老师那儿了解我的学习情况。
小学六年,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走在孤独的乡间小路上,不管刮风下雨,无论寒冬酷暑。
“六一”儿童节,是我们期盼的节日,就跟每年的春节一样。
第一个“六一”节前,我加入了少先队。
那时的小学生,并不是全员入队,一个班只有几个学生能戴上红领巾。所以在当时,那就是一份莫大的荣誉。
我记得那天放学后,我爬上了村口那高高的灌溉渠,村里正好有一群人在一起干农活(那时还在联产承包制的过渡期)。我从口袋里抽出了红领巾,一边在渠顶小跑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红领巾。
我的姑姑,也在人群里干着活,她第一个看到了我,马上欢呼道:哇,快看,我家小国戴上红领巾了。
我永远记着那个场面,快乐!简单!
三年级的“六一”节,我参加了文艺汇演。
每年的儿童节,学校都会举办文艺汇演,而那也是我们的期盼。学校要求那天参加活动的尽量能穿白衬衫,深蓝裤子。在那个年代,也只能要求”尽量“,因为家境贫困的依然大有人在。
三年级的班主任,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音乐老师。她带着我们班排演了一出集体舞。
选的是那首儿歌《春天在哪里》:
……
清晰地记得,最后的那一段,双手做小鸟展翅状上下翻掌,配合交替的单脚小跳。
还有那领舞的邻村的小姑娘,名字已经淡忘,两根山羊辫子,却显得格外俏丽。
五年级的“六一”,我被选为了大队长。
参选大队长,虽然学习成绩是主要的,但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还是必须的。
那时候有了这个职务,却没啥具体工作,也不像如今能锻炼人。
我,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男孩,那个说话脸红的学生。
但有一项工作我是记得的,就是要监督每一位少先队员,在学校必须佩戴红领巾。看到没戴的,要上前劝说,并记下他们的名字和班级。(好像在那个时候,已经实现了全体入队。)
还有一些画面,依然记得很清晰:经过一个村口时,被两条狂吠的大狗拦住了近十分钟,一直等到后面有大人经过才把我领过去;在无数个春暖乍寒的日子里,老天突然下雨,为了不让自己鞋子弄湿,光着脚丫走回了家;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因为值日,没等走到家,天已黑了,半路看到出来接我的奶奶时,一头冲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当然,总体而言,我在学校里的表现是令父亲满意的,最后也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初中,后来又考到市区的高中,再考到上海读大学。
再次回想时,依然特别感谢我的父亲,感谢他在我学前的启蒙,替我择校,并一直关注我的成长。
感谢那段难忘的小学时光:狭长的田埂上,一个弱小的身影在孤独的移动,向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