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夏天最令人期待的,必定是万众瞩目的巴黎奥运会。除此之外,那便是《西游八十一案》收官之作——《长安击壤歌》正式与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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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本本豆瓣均分7.0以上,陆续推出日文版、越南文版、繁体版,登上日本“这本推理了不起”与“周刊文春推理小说Best10”两大全球权威推理榜单,被称为中国文化悬疑小说经典之作!
从第一部《大唐泥犁狱》横空出世,便首次代表中国小说入围“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到即将与观众们见面,改编自第二部《西域列王纪》的影视剧《四方馆》。
影视剧《四方馆》
这个以名著《西游记》为创作灵感,这场一名为恶与自私的故事迎来了最后的结局,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大唐贞观三年,一位名叫玄奘的僧人与其大弟子天竺人波罗叶、王子麴智盛、使者王玄策结识。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们被卷入一段充斥着阴谋与诡案的奇局当中。
从霍邑到西域,走过天竺与敦煌,玄奘不惧流言,直面生死,最终以智慧和勇气揭破了各方势力的诡计,还事情以本来面目。可回到长安时,等待他的并非是最终的胜利。看不见的杀机,正在长安城里暗流涌动。
贞观二十三年,李世民在位的最后七天,病重的李世民欲借奇僧娑婆寐,献瓜给阎罗王。在祭台上,献瓜人竟意外生还,手捧一卷《秘记》献给皇帝。《秘记》包含诡异图画和晦涩文字,最核心的一句谶词是“唐三世而衰,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此时,刚西行归来的玄奘得知,他“神憎鬼厌”的弟子王玄策却被一条神秘的绞索——奉命追查《秘记》案牵动的所有诡案绞索,自动收紧、套上脖颈,眼看就要粉身碎骨。
作为不良帅的王玄策尚且深陷危局,这重重算计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惊天棋局?
这座在《西游记》原著中,连八大金刚都不敢涉足的都城长安,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七日、七谶、七悬案,一根绳索套上煌煌大唐的脖颈——大唐能否摆脱这次死亡翻滚?玄奘和他的弟子将怎样以大唐为道场,破局证道,揭秘九九八十一案的最后真相?
《长安击壤歌》不仅是大唐一代帝王临死前的最后搏杀,也是大唐帝国第三位君主登基前的喋血彩排,更是女皇历史初登场的惊鸿乍现。
禁苑农夫、大唐密谍、不良人署,秦时砖瓦、汉时歌谣、唐时谶诗,历史在轮回中走着自己的路,是王朝更迭的必然还是神秘主义的天命所归?没有人能给出唯一的答案。但总有人在长安这座饱经沧桑的城池里,写下自己的史诗。
也许玄奘和他的弟子,不过是滚滚历史洪流中的一粒微尘,但他们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心中的风骨和良心。
《长安击壤歌》延续了《西游八十一案》系列“文学名著与真实历史交相辉映,古典叙事与流行笔法融会贯通”的写法,以李世民在位最后七天为背景,编织了一个谜案重重、亦真亦幻的诡谲世界,将长安的繁华与堕落、血性与怯弱,王朝更迭之谜与一家一姓之辨,展现得淋漓尽致。
作者陈渐,著名作家,编剧,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作协理事。因深厚的史学功底和超凡的想象力,在国内悬疑推理作家中颇具声望,其笔下风云变幻,时有惊雷,极具文学感染力。《西游八十一案》系列是其研究古典名著《西游记》多年,查遍史书典籍,删改数十次的呕心沥血之作。
书中的内容上考据诸多历史文化细节,将大唐初年的风云变幻融入悬案设计,节奏紧凑,人物立体,不仅勾勒出一幅多姿多彩的大唐生活画卷,而且借经历过隋末乱世、始终坚持风骨与气节的王玄策之口,表达了百姓自古以来对和平生活的渴望和期冀,独具匠心。
本书更是得到了导演陆川、表演艺术家陈佩斯、爱奇艺首席内容官王晓晖、作家马伯庸、央视主持人任鲁豫、作家雷米、爱奇艺众拾工作室总经理王旭东等隆重推荐。
翻开中国文化悬疑小说的殿堂级作品《西游八十一案》,和作者陈渐共赴这场由外向内的文化之旅——西游究竟是西天的路还是心中的路?灵山究竟是远方的山、山上的佛,还是内心的自洽与图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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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部分,先睹为快
序章一
大唐贞观二十二年,正值贞观盛世最后的余晖。
这一年,大唐东击高句丽,西破西突厥,南方的松外蛮举族内附,北方的契丹人率部来降。
这一年,大唐兵锋所至,焉耆、龟兹、薛延陀纷纷覆灭,桀骜不驯的吐蕃自认藩属,冥顽不灵的高句丽遣子来朝。天可汗李世民于垂垂暮年放眼大地,除却遥远的大食、天竺、拜占庭三大强国,世上竟再无对手。
这一年,王玄策从吐蕃、泥婆罗借得八千二百兵马,在恒河北岸击破了天竺国的五万大军,擒获天竺皇帝阿罗那顺,俘虏皇室贵族一万两千人返回长安,献俘阙下。
天竺乃是当世强国,国势之强盛不亚于大唐和大食,如今居然被王玄策一战灭国。消息传回大唐,顿时朝野轰动。李世民惊喜交加,命王玄策从金光门入长安,在观德楼前献俘。
这条路线经过了精心考量,从金光门入城便是胡商云集的西市,再经过烟花柳巷的平康坊折向北,才进入西内苑。王玄策押送着一万两千名俘虏浩浩荡荡经过长安城最繁华的坊市,阿罗那顺披发赤脚,身穿麻衣,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手托着降表,一手牵着妻子莲华夜为他生的孩子。一路上数十万长安人翘首围观,欢呼着天子圣威。
观德楼前有宽阔的广场。礼部早已准备好了献俘仪式,广场上百官云集,兵甲耀眼,太常寺乐人奏响了《秦王破阵乐》。先是王玄策诵读早就拟好的一篇骈文,赞颂大唐声威,天子圣德,随后阿罗那顺带着孩子登上大殿,献上降表。整个流程繁杂冗长。
这时节天气已经有些暑热,李世民按照程序诵读诏书,对阿罗那顺申斥之后再加以宽慰,册封其为归义郡王,赐府邸居住。刚念了几句,忽然他头疼昏眩,肢体麻木,身体猛然栽倒。身边的李治手疾眼快,劈手抱住他,周围的内侍蜂拥而至围在皇帝面前,形成一座人肉屏风,这才遮挡住了臣僚的视线。
臣僚和天竺俘虏都跪伏在地上聆听圣训,虽然听到一些异动,却也没人敢抬头。李世民缓了片刻,命李治主持献俘仪式,自己乘坐步辇返回寝宫甘露殿。
这些年,风疾之症把李世民折磨得痛苦不堪,每年到暑热之时便频繁发病,症状是头疼目眩,步履不稳,肢体麻痹痉挛,甚至突然昏厥。尚药局对此也早有防范,奉御和侍御医随时候着,迅速拿出备好的丸药,经过殿中省的当值长官检验之后,三人每人服食一粒,按照规制,派人请太子先服食一粒,这才喂食给皇帝。然后内侍们抬着步辇奔跑如飞进了甘露殿,针博士和按摩博士早就候命,一番针灸按摩,李世民这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这时李治草草结束献俘仪式,满脸惶急地奔进了甘露殿,抓着御医一遍遍询问。李世民躺在床榻上,看着李治焦灼不安的模样,心中感慨不已。李治出生在贞观二年,已经二十岁了。这孩子孝顺,勤勉,但性情仁慈懦弱,这些年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便越发忧虑重重。自己死后,他能守住江山社稷吗?
李世民笑了笑:“雉奴,朕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说罢命内侍将一只书匣取了过来,李治急忙搀扶他坐起身。李世民打开书匣,里面是一份书卷,卷首写着两个字:“帝范。”字体筋骨内蕴,端庄大气,一看便是李世民亲笔。
李治好奇:“阿爷,这是什么?”
李世民笑道:“这是朕亲自为你撰写的一卷文章,总结了朕作为皇帝的经验得失,共十二篇。因此命名为《帝范》。”
李治愣住了,神情复杂地看着李世民,两眼瞬间便红了。
李世民看着他:“雉奴,你身为太子,从幼年起就备受朕和你母后的钟爱。但你自幼长在深宫,不知百姓生活之艰难,不知臣僚心机之深重,每每想到这些,朕便寝食难安,心绪不宁。这十二篇文章便是朕二十二年来的心血凝聚,如何执政,如何用权,如何选官,如何纳谏,如何去谗,如何赏罚,如何务农,如何阅武,如何崇文,朕一生的经验都为你留在了这卷《帝范》之中。”
李治捧着书卷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阿爷,儿让您失望了!”
李世民轻抚着他的背:“雉奴,你已经很好了。朕的三个儿子,承乾偏执脆弱,李泰喜欢弄权使诈,这些都不是帝王的样子。”
李治擦拭着泪水:“阿爷,帝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李世民道:“帝王应该如同山岳,高峻不动,臣民望而有敬畏之感。”
李治苦涩地道:“儿相貌文弱,与山岳差得远了。”
李世民道:“雉奴不可妄自菲薄,帝王不只要有威德,还要有慈厚。非威德无以致远,非慈厚无以怀人。因为归根到底,治政之要就在于知人善任。帝王用人就像巧匠选用木料,直的就让它做车辕,曲的就让它做车轮,长的就让它做栋梁,短的就让它做拱角,无论长短曲直都能派上用场。智者我们用其谋,愚者我们用其力,勇者我们用其威,怯者我们用其慎,所以,良匠没有用不了的木材,明君没有用不了的人才。雉奴你要切记,国家的治与乱,都在于用人得当还是失当。”
李治仿佛在与东宫的詹事们问道解惑:“有了人才又如何统御?如果此人桀骜不驯,难以控制,儿该怎么办?”
李世民问:“朝廷的臣僚之中,你认为谁最难以控制?”
李治脱口而出:“李世勣!”
李世民沉默了很久,原因无他,英国公李世勣乃是他为李治挑选的辅政之臣!
贞观七年,五岁的李治被封为并州都督,李世民就任命李世勣为并州都督府长史,辅助李治。贞观十七年,李治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李世民又把李世勣任命为太子詹事,统领东宫的文武两大系统,事实上李世勣就是将来李治登基后的尚书令。
为了让李世勣辅助太子,李世民亲自设宴招待他,说:“太子孤幼,吾想托付于人,考虑再三也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你当年能不负李密,如今也必定不会辜负朕!”
李世勣涕泪交流,咬破手指发誓,必不负皇帝所托。可如今,太子居然对他如此忌惮!
李世民淡淡地道:“为什么?”
李治讷讷半晌,鼓起勇气:“功臣悍将,位极人臣,但儿对他无恩。”
李世民脑中电闪雷鸣,豁然明白了。看着李治畏怯的模样,他反而有些欣慰,因为李治终于能站在帝王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了。事实上确实如此,像李世勣这种位极人臣的功臣悍将,自己对他恩遇再厚,他能否对李治鞠躬尽瘁,谁也说不准。
诸葛亮《出师表》中说得很明白:“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是否效忠刘禅只能依靠诸葛亮自身的品格,刘禅对他并无任何钳制的能力。只要诸葛亮愿意,那就是白帝城托孤时刘禅最担心的结果,也就是如刘备所言:“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李世民立刻召见中书舍人,问他李世勣现在何处。
中书舍人道:“回陛下,观德殿献俘结束,英国公刚刚离开西内苑。”
李世民冷冷道:“拟旨,迁李世勣为叠州都督,即刻赴任。”
李治愣住了,叠州在陇右道的偏远苦寒之地,距离长安近两千里,怎么突然间就把他给贬谪了过去?
中书舍人不敢说话,急忙退出去拟旨。
李世民道:“雉奴且稍待,倘若世勣即刻赴任,等我死之后你便将他召回, 任用他为仆射。”
李治愕然:“那若是他徘徊不去呢?”
李世民冷冷道:“等我死之后,你便杀了他!”
李治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什么。父子俩坐在寝殿之中等待着,日影缓缓在宫殿的窗棂上移动,大殿里寂静如同暗夜,万籁无声,只有漏壶中的水滴滴入箭壶,发出均匀的滴答之声,箭舟的刻度缓缓上浮,将时光刻写在大殿中。
半个时辰后,有内侍来报:“禀陛下,英国公在返宅的路上接到诏书。他拜谢陛下,受诏领命。”
李世民面无表情,沉默地等待着,一言不发。
李治心情忐忑,额头上冷汗涔涔。
又半个时辰之后,有内侍来报:“禀陛下,英国公过宅邸而不入,驰马出城,往叠州方向而去。”
李治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察到汗水已经湿透衣背。李世民的神色毫无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结果,他看了李治一眼,淡淡地道:“雉奴,朝廷之中还有何人你难以控制?”
李治深吸一口气:“王玄策!”
序章二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十八日。禁苑,汉长安故城。
已经入了亥时,晻晻黄昏,寂寂人定。故城之内到处都是坍塌荒废的城池和宫殿,废墟夯土被历代的战火烧成黑红色,还夹杂着灰烬、炭屑和砖石瓦片。荒烟蔓草,狐兔出没,甚至远远能听见狮虎和豺狼的吼叫。
玄奘跟着两名内侍走上长乐宫的石阶,石阶残破坍塌,蒿草蔓延,北衙七营的飞骑列队在两侧,神情肃穆。他们各擎着一支火把,有风吹来,吹皱灼烫的火焰,吹响身上的甲胄,火光抖动,甲叶铮铮。
李世民站在宫阙前等着玄奘。殿顶的檐脊参差错落,将锯齿一般的暗影投在李世民的脸上,他的身体与头脸像是处于不同的世界,瞧起来万分诡异。仿佛有巨兽半衔着天上的明月,磨牙吮血,咬碎了月光大地,割开了阴阳昏晓。
李世民问道:“法师可知道这是何处?”
玄奘道:“略知一二,这是汉时长乐宫的主殿——大夏殿。当年汉高祖从阿房宫移来了十二金人,就是立在这大夏殿前。”
“可惜,四百年王朝更替如走马,连金人也都消磨殆尽了。”李世民叹了口气,“当年刘邦在这里会盟诸侯,杀白马盟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如今再看,真是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李世民转身推开了残败的殿门,玄奘顿时便愣住了,大殿里赫然有一座祭坛!
那祭坛上下七层,底座是须弥座,每一层都挂着幢帐,供着金银佛像,层层叠叠,仿佛须弥世界。最顶上则是一整块的石板,石板上雕刻着复杂的线条,像是一道造型诡异的门户。一名长须短发的天竺老僧手持一件法铃,身后跟着九名天竺弟子,各持法螺、法鼓、法灯、法磬、木鱼、金刚杵等法器,正在绕坛作法。
玄奘大吃一惊,那老僧老迈不堪,却精神健硕,仿佛山崖间虬屈的老松,赫然便是王玄策从天竺带来的俘虏,娑婆寐!
玄奘认得这是天竺的曼荼罗坛法,只见娑婆寐摇动法铃,绕坛三周,手指在虚空中勾画,那虚空中竟然肉眼可见地凝聚出一尊鬼神!娑婆寐伸手一抓,将那鬼神抓了过来,劈手掷入祭坛。大殿中阴风四起,周围灯烛明灭,呜呜咽咽的鬼哭神泣之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奓张。
鬼神献祭,祭坛顿时活了一角,光芒闪耀。娑婆寐如法施为,从三界六道中摄来天人修罗、游魂恶鬼,一一投入法坛献祭。天人鬼神的悲哭之声充满整座大殿,暗影飞舞,鬼灭神殒。
大殿中还有不少内侍、女官和北衙飞骑,所有人都吓得浑身战栗,胆裂魂飞,但玄奘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大殿中的种种恐怖景象对他而言仿佛隔岸红尘,不沾分毫。祭坛上的线条其实是一张一张的符箓,符箓拼接勾画出一种形状,竟然像是一扇门户。随着娑婆寐把天人神鬼献祭,那祭坛一块一块地燃烧起来,似乎有一扇火焰之门正在生成。
玄奘终于动容:“这是泥犁法坛!他想打开泥犁狱之门!”
李世民好生惊异,钦佩地道:“法师果然见识不凡!”
这时有内侍引着一名年轻男子从大殿深处走了过来。那男子二十八九岁,似乎是个庶人百姓,穿着圆领窄袖的白麻布袍衫,相貌温厚诚朴。他头上居然顶着一只南瓜,小心翼翼地用手扶着,来到了祭坛前。
忽然娑婆寐与弟子们齐声颂念一段古奥难言的经咒,法器轰响,梵音阵阵,祭坛上翻滚的火焰中似乎有一件东西挣扎欲出。娑婆寐拿出降魔杵刺破手指,鲜血瞬间涌出,却并不落地,而是飘在半空。娑婆寐一口气吹出,将鲜血吹入了祭坛,顿时轰隆隆的闷雷声中,一座巨大的神殿之门从祭坛的火焰中缓缓升起,耸立在了祭坛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少内侍和宫女颤抖着跪伏在地,膜拜行礼。
娑婆寐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厉声喝道:“献瓜人还不入门去!”
那献瓜人顶着南瓜站在巨大的泥犁之门前,火焰映照着他惊惧不安的面孔。两名内侍如梦方醒,急忙拿出两扎黄钱塞进他衣袖,又拿出一丸药物让他噙在口中。献瓜人浑身颤抖着一步一步走上祭坛的台阶,穿过那扇火焰之门,躺在了祭坛上,仍然将南瓜放在头顶。
那献瓜人咬破口中药丸,身子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片刻间便即毙命。
玄奘浑身颤抖,脸上勃然变色,就要往祭坛上冲。李世民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平静地道:“法师,这个献瓜人是自愿赴死。他本是禁苑中一名农户,两年前娘子受他责骂,寻了短见,他哀痛欲死。这次他自愿征募,一是替朕献瓜,二也是想与娘子早日团聚。”
“陛下,您到底要做什么?”玄奘一字一句地问道。
李世民盯着他:“法师,还记得贞观三年霍邑之事吗?”
玄奘当然记得。那一年,玄奘想要在出关西游前找到自己的二哥长捷,不料卷入了一桩耸人听闻的大唐异事,死去的建成和元吉在泥犁狱中把李世民给告了,炎魔罗王派鬼卒将李世民勾入泥犁狱中,命他应诉折辩。
魏徵、敬德、玄奘等人都以为这是人谋,不料四月十五日夜,李世民在重重保护中消失,身体进入了泥犁狱。玄奘追入泥犁狱,剥茧抽丝,最终发现泥犁狱是人为之谋,救李世民脱困。
李世民道:“当年判官崔珏给朕改了寿命,原本那生死簿上记载了朕生于隋开皇一十九年,崩于唐贞观一十三年。后来崔珏偷偷在那‘一’下面画了两横,就是说朕会崩于唐贞观三十三年!所以朕打开这道门,就是要让人去泥犁狱中问一问,朕是否还有十年的寿命?”
玄奘终于忍无可忍:“陛下!虚妄之事,岂可当真?二十年前您便知道这泥犁狱乃是人谋,为何这时却糊涂了呢?”
这话颇有些大不敬了,李世民却没有怪罪,他也有些迷茫和伤感:“虚妄吗?这二十年来,朕还清楚记得泥犁狱的模样。我走过奈何桥,桥头有个老妪在卖茶,桥下的水叫忘川,不时有狰狞的鬼物从水中跃出,吞吃桥上的新鬼……”
玄奘沉默着走向祭坛,穿过火焰中的泥犁之门,将那献瓜人抱起,悲伤难言。此人显然已经死透了,脉搏全无,瞳孔放大,口唇青紫。更诡异的是,只死了片刻,身体却已经凉透,甚至起了尸斑。
“这只南瓜是当日朕对炎魔罗王的承诺。朕离开泥犁狱时对他说,朕回阳世,无物酬谢,唯答瓜果而已。那炎魔罗王说,我处颇有东瓜、西瓜,只少南瓜。朕说,我回去便即送来。可是,二十年来,这南瓜始终未给他送过去。”李世民跟在玄奘身后登上祭坛,低声解释着。
娑婆寐怕伤着皇帝,急忙收了神通法术,泥犁之门渐渐消散,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为何没给他送过去?”玄奘问道。
李世民淡淡道:“我南赡部洲的瓜,岂能这般轻易便送了出去!”
原来当日炎魔罗王告诉李世民,自己受佛祖谕令,来这南赡部洲开辟幽冥世界,建造泥犁地狱。让李世民献上南瓜,便是要他投效之意。可李世民自诩老子后裔,岂能那么简单服了软?更何况他当日认定这泥犁狱是法雅和崔珏所伪造,当然更不肯献上瓜果。不料这二十年来,种子早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年老垂暮满身病痛之际,李世民竟然真的派人献上瓜果,要问一问自己的寿命!
玄奘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南瓜,忽然一怔,只见那只南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烂,片刻便彻底霉烂,发出腐臭之味。
李世民看了一眼娑婆寐:“这是怎么回事?”
娑婆寐鞠躬:“回禀天可汗,这是炎魔罗王的祭品,自然是被炎魔罗王给享用了。”
玄奘不想再说什么,把献瓜人轻轻放在祭坛上,朝着李世民合十鞠躬:“陛下,这娑婆寐最擅长蛊惑人心,您这不是去进献善果,而是制造业障!”
李世民有些恼怒,又有些伤感,却无言以对。玄奘与他擦肩而过离开大殿,周遭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风从破缝中吹入,吹动着灯烛与乱影。
忽然间内侍和宫女纷纷惊呼,北衙飞骑纷纷拔出横刀冲向祭坛。李世民和玄奘诧异地回头,透过层层甲胄和刀光,只见一条人影从祭坛上慢慢地站了起来——赫然便是那服毒自杀的献瓜人!
那献瓜人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卷文书,他身体仍旧僵硬,摇晃着走了几步,便从祭坛的台阶上滚了下来,文书也摔了出去。飞骑们刀矛如林将他团团包围。献瓜人惊惧不已,挣扎着爬过去抓起文书,看着四周一脸迷茫:“我……我在哪里?这是哪里?炎魔罗王呢?”
李世民惊喜交加:“你见到炎魔罗王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献瓜人道:“他说……他等了二十年,才终于尝到这香甜可口的南瓜!”
李世民连声音都颤抖了:“你可问了朕的寿数?他如何回答?”
献瓜人将那卷文书举在手上:“他说寿数是禀元气于天,不敢泄露,让我带回来一卷《秘记》,以回报陛下赠瓜之恩。”
两名内侍拿过文书,细细查验之后递给李世民。李世民慢慢展开这来自幽冥地狱的帛卷,竟然是一卷谶书!
所谓谶书,便是预言在前、应验在后的征验之书。“谶者,诡为隐语,预决吉凶。”谶书往往是以隐语来预言吉凶,这隐语不明不白,晦涩难解,只有当事件发生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历史上最早的谶书是河图洛书,所谓“河出图,洛出书”, 谶书往往由谶图和谶语组成。
这卷谶书用干支标注着时间,从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日,也就是后天开始,至五月二十六日终结,一日一谶,共七篇,每篇都画有一幅谶图,注有一篇谶语。
李世民将七篇谶图一一看过,谶图以玄奥难解著称,解谶是极为麻烦之事,他也没指望一眼便能看明白。将帛卷展到最后,只见第七谶的末尾写着一行谶语,李世民瞬间呆滞。
这谶语明白无误,任何人都看得懂:“唐三世而衰,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选自《长安击壤歌》序章一、序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