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犯罪嫌疑电影《默杀》正在热映。片中讲述了发生在一所女子中学的校园霸凌事件，故事围绕一位名为惠君的初中女生坠楼案展开，揭开了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黑暗秘密。
影片上映一周，票房便轻松突破6亿，也让校园霸凌再度成为热议的话题。荧幕中那些欺凌场景令人触目惊心，而现实中的霸凌更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刺痛着每一位受害者的心灵。
电影 《默杀》
从几年前以校园霸凌为主题的电影《少年的你》，到去年火爆全网复仇爽剧的韩剧《黑暗荣耀》，大众对于校园霸凌的讨论从未间断，但这似乎并没有阻止问题的发生，反而正在持续发酵。
今年3月，邯郸市肥乡区三名初中生霸凌并杀害同班同学的事件又一次让人不寒而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乡村正在成为校园霸凌的高发地。在这里，欺凌变得更加隐蔽，隐藏更深。
根据2022年中国乡村儿童发展调查数据显示，专家在对在2906名10-17岁农村儿童分析样本中，发现有32.1%的农村留守儿童和26.1%的农村非留守儿童在过去一年中遭受过身体欺凌、关系欺凌和语言欺凌中的一种或多种。
电影 《念书的孩子》
乡村校园之所以面临今天的霸凌问题，其原因究竟是什么？在武汉大学杨华教授的新书《县中》里，他从不同角度深入农村校园欺凌现象发生的底层逻辑，剖析问题的关键三因素，发现霸凌背后的隐形推手。
01
被忽视的角落
近几年，未成人的校园欺凌事件频发。随着调查的深入，人们发现乡村校园正在超越城市学校，成为滋生霸凌的新温床。
根据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EPS）发布的数据显示：在农村学校，身体欺凌、言语欺凌、社交欺凌和网络欺凌四个方面的发生率分别为20.2%、58.3%、42.1%和17.8%，均高于城市学校的18%、44.5%、34.6%、12.3%。
电影 《少年的你》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与乡村特殊的社会背景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书中，杨华老师认为由于农村校园是开放式的，欺凌现象既可以发生在广阔而隐蔽的校外，校外辍学人员亦可进入校园实施欺凌。而农村学生有自己的村落、宗亲成员，欺凌者和被欺凌者都可以将同村同族的学生乃至成年人引入欺凌事件中。
其次，农村校园有很大一部分学生属于留守儿童, 他们的父母在外打工, 祖辈成为他们的主要看护人。缺失的家庭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这些孩子在性格和行为极易出现反抗或逆反，加深留守儿童们的“问题化”。
电影 《少年的你》
同时，作为身处教育系统中边缘且薄弱一环的乡村，相较于城市，农村学校在学校管理和教学质量上相对比较落后，没有过多的经历去制定完善的欺凌惩罚制度。当问题出现时，无法做到有据可依，大大增加了行为的发生。
02
“不过问”的逻辑
随着城市化进行的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流入城市，一种由“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所组成的留守家庭正在成为许多乡村的家庭新模式。
在这种模式下，家庭教育主体由父母变成祖辈，形成了一种隔代抚育的教育模式。祖辈与孙辈在亲缘上的关系，使得多数老人扮演的是 “慈祖” 的形象。
纪录片 《加一》
在杨华老师看来，祖代只注重满足孙辈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需求, 对孙辈在成长中表现出来的 “问题” 与 “过错”, 往往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问” 乃至回避的态度, 从而使得孙辈的言行过失在家庭中得不到及时矫正, 并可能在祖代的 “纵容” 下不断放大。
他们不会主动跟学校和老师联系, 询问孙辈在学校的相关情况, 即便知晓了相关情况也不会主动联系学校共同解决问题。
纪录片 《村小的孩子》
对于祖辈本身来说，受制于自身知识结构欠缺, 以及知识结构和知识体系陈旧老化。他们不能及时跟不上时代要求, 不仅在子代那里通不过而无法施教, 甚至难以在孙辈面前获得教育的权威。
同时，祖辈对于未来养老问题的担忧使得他们不敢对孙辈采取严厉的教育方式。一旦孙辈将其告诉给自己的父母，会导致子女们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甚至记恨自己。
03
消失的村风与旁观的学校
除了家庭的因素，对于身处于乡土熟人社会的邻里关系与另一教育主体学校，也在未能在霸凌行为中承担起应有的角色。
杨华老师指出，村庄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功能和伦理共同体，其风气的好坏在一定程度上对本村庄的中小学生的道德品行、文明礼仪、规矩规范等的形成起到关键作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村风与每一个村民都息息相关。村子里一旦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村民都会愿意指正。但随着社会的变化和发展，私人取代集体，农村逐渐生发出一种 “不得罪”的行为逻辑。
纪录片 《乡村里的中国》
越来越多的村民们开始放弃传统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观念，面对违反村庄公共规则和伦理的人和事，纷纷选择保持“缄默”。现如今，无端去做得罪人不讨好的事, 则会被村庄其他人认为是 “傻子”，得不到村庄舆论的支持。
因此，当某家的孩子有霸凌等道德上的问题时，不会再有人愿意站出来规训他们的行为，而是选择冷眼旁观，在另一个意义上是欺凌行为的姑息与纵容。
对于学校而言，为确保正常的教学秩序和维稳工作，校方更不希望将事件扩大化，惊动上级政府或被管理部门知晓，造成不良的影响。这种“不出事” 的官僚主义逻辑，体现了学校管理层没有责任担当，有的更是一昧将责任推给老师。
韩剧 《黑暗荣耀》
作为身处于较低地位和待遇的农村一线教师，来自霸凌者的威胁与长期缺失的教育尊重让很多老师不敢给予霸凌者正常的管束和惩戒, 而是采取和稀泥和息事宁人的办法, 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学校和老师的权威性令人开始怀疑。当学生们遇到欺凌时不再寻求老师和学校的帮助，更愿意找到校外人士来解决，加剧了矛盾的激化。
当霸凌的风潮席卷乡村校园，在一起起伤害的背后却看不见承担起教育责任——家庭、村庄和学校的身影，致使事态正奔向一个未知的极端。
正如杨华老师在书中谈到：“家庭、 村庄和学校三个主体不仅各自在校园欺凌事件中表现得软弱无力和无以应对, 而且三者之间两两关系的非良性发展, 更给校园欺凌现象的发生留足了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