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父亲说，他曾给邻居阿亮家帮忙分家，阿亮媳妇竟然要求分银元。阿亮媳妇说，她听村里人说阿亮爷爷有银元，她伺候爷爷到去世，有苦劳，理应有份。一番话，吓得阿亮父亲不敢吭声。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村里人议论说，阿亮家如果有银元，那么阿昌家一定也有。而且，两家的银元都是来自邻村财东家老五。
为啥这么说，其间有段往事。
解放前，邻村财东家吃苦耐劳，前几辈又是几世单传，家产没有瓜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经营，家产颇丰，很有实力。这一代有五个儿子，结婚时按大到小，住的房屋由东到西一字排列，相互独立居住，一直没有分家。后来，家大人口多，为方便发展管理，不得不分家。
田地按等级分，每家有份，比较好分，房产不太好分。东边的房都是高房大屋，三间一院，几进房深，只有老五居住的院子房小房少不太体面。院旁还和其他村民相邻，墙低房矮，从前是家里堆放农具的杂物房。
老祖为平衡关系，给老五家银元进行补偿。分家结束，例行完手续已是后半夜。老五家分得银元，拿回家放到哪里都感觉不放心，怕贼偷。思前想后，两口子决定将银元袋埋藏在猪圈的食槽下。
两口子借夜深人静，偷偷将银元埋在猪槽下。不想被半夜上茅房解手的女邻居发现。等到老五两口子回屋熟睡后，伙同丈夫翻墙将银元偷走。
邻居两口子也不敢将偷到手的银元放家里，怕老五家发现东西丢了来搜。就趁夜将银元袋埋到祖坟。自想神不知鬼不觉，做得很神秘。不想祖坟藏银这一幕被阿亮和阿昌的爷爷看到。
阿亮和阿昌两家都做豆腐养猪，借后半夜有月光，起床较早，给地里推猪粪。两人还打了招呼，相互做伴。推第二趟时，阿亮爷爷发现远处坟地有黑影闪动，吓得将粪车推进地里，趴在地塄下观察，并偷偷爬到村头告知阿昌爷爷。两人偷偷移动到离路不远处的壕沟，发现有人影由坟地向路边移动，吓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待走近才发现是老五家邻居。
两人等老五家邻居进村后好长时间，见四下再无他人，商量半晌，才点燃旱烟壮胆，到坟地一看究竟。查看有动土痕迹，刨开，竟掏出了银元。两人拿回，藏在了阿昌家。因阿昌家在村头是独庄子，不惹人耳目，而阿亮家在村中间，人多眼杂，不方便。接连几天两人都没出门。
过了段时间，风平浪静，没有人提及此事。阿亮爷爷找阿昌爷爷商量分银元的事，阿昌爷爷说先等等，风头过后再说。说的次数多了，两人有了矛盾，在人面前又不能明说。吵了几仗，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骂的话却不堪入耳，两家关系很是紧张。有人想出面说和，但两人都无法说出真正原因，把事情拿到桌面上，于是两家关系一直僵着。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逐渐露出风声。老五邻居赶快到坟地查看，发现东西丢了！遍寻蛛丝马迹，在坟地土里捡到阿昌爷爷的旱烟袋，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到两家讨要东西，又不能明说，两家装傻充愣，死不承认，老五邻居多次找借口闹事，三家大打出手，闹得鸡犬不宁。
老五家也渐渐知道几家矛盾的缘由。赶紧到猪圈里翻找银元袋，不翼而飞了，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几家争的是他家的东西！
他与邻居闹腾了几场，可苦于无证明，找不到实物，只得吃下这哑巴亏。最后四家成为世仇。后代几辈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我们小时上学时他们的后代就是这样，更不用说大人了。
人常说：祸福常相依。老五家自从银元被偷后，除家人生气常和邻居吵架、没有再翻建大房外，日子倒过得清静，无贼和土匪惦记光顾。解放后，人们知道他家银元被偷，日子一般，除土地外，再无浮财，分不到什么值钱东西，成分定为中农，避过了挨批斗分家产之苦。
邻居家因为有偷老五家银元之污名，村人都避之不及，很少和他家来往。谁家丢了东西，都怀疑是那家人，含沙射影地骂，他家也不敢辩解。四清运动，被定为坏分子，家也被抄过。有人认为，他家不可能将银元全藏坟地，家里肯定还留有一部分。
阿亮的爷爷解放前被土匪绑过票。后赎回，处事比较低调。有人说，阿昌家没有给阿亮家分银元，有人说，给分的少。解放后，定阿亮父亲为“四不清”分子，家被抄了几次。人们都明白，积极分子是借机找银元。
阿昌家就更不幸了。爷爷被土匪绑架后，家里雇人去抢，人被打了个半死，回家后长年有病。叔父被土匪绑架后，被撕票。伯父一家被土匪抓走后，下落不明。三家要分的家产全成了阿昌一家的。院大房多，解放后被积极分子定为富农，家被抄个不停，人们都知道是找啥呢。
一袋银元导致四家世代仇恨不解，家庭遭受了不同的变故，有喜有悲。人们说全是银元惹的祸。
也有人说，老五家是失财人安。其他几家是贪恋不义之财，这才惹得家宅不安。
现在我已进耳顺之年，常跟老友聚在一起说起这事。不禁慨叹，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作者简介
李松涛，陕西蓝田人，农业科技工作者，爱好写作，已在各种平台发表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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