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神秘的一家人

文摘   2024-10-20 08:38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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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说的这一家人,是我的一个同宗不同族的爷爷一家,这个爷爷在他们家族中排行老三,我一直称他为三爷爷,在我童年的时候,三爷爷这一家人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谜团,有一些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不再是秘密,但是,还有些秘密至今未能解开,也只好随着万事万物的消长兴衰随风而去了。

三爷爷的家和我家是一个胡同,他的家在胡同的最后面,我们这个胡同本身就狭长幽深,三爷爷家又是一扇黑黢黢的角门,整天门栓紧闭,大白天也感觉瘆得慌,让人害怕。

农村老百姓居家过日子,谁家也不会挂上无事牌,总有麻烦别人家的时候,小时候,我最怕的就是父母支使我到三爷爷家里借东西,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一家人太特殊了,就像被一个神秘的大网笼罩着一样,使人感到怪异。

最让我害怕也最让村人们感到谜一样的就是三奶奶,印象中,三奶奶整年是一副不言不笑目无表情冷漠吊脸的苦相,平常人少见的一对黄眼珠直愣愣地瞪着。

据老人们说,三奶奶是“放鹰”失败流落在三爷爷家的。(放鹰:地方方言,就是女人以做别人家老婆为幌子,骗取男方钱财后,再寻机偷偷跑掉)

那一年天灾人祸,逃荒的人遍地都是,有一天,三奶奶和一个年轻的男人要饭来到我们村,那位年轻男人对村里的人们说,他们是亲兄妹两个,父母双亡,眼看就要活不下去了,想在我们当地为他妹妹找个好人家嫁了,村人们想起三爷爷老大不小的还未娶媳妇,就你家一斗,他家半升的,帮三爷爷家凑齐了200斤高粱,然后折算成钱交给了那个年轻男人,留下了他的妹妹给三爷爷做媳妇,也就是后来的三奶奶。

这事过了不长时间,有一天下午,三奶奶的“哥哥”带着一个男孩来到三爷爷家,说是来看妹妹,那个男孩长得和三奶奶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一对黄眼珠骨碌碌乱转,简直就和三奶奶一模一样。

三爷爷家族中有一个大家都称呼他大爷爷的长辈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背地里拽过三爷爷说:“这个男的和你媳妇肯定是真正的两口子,他们早先是来‘放鹰’的,看样子今天晚上他们想里应外合趁机逃跑。”

“那怎么办呢?”三爷爷着急地问。大爷爷凑到三爷爷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话,三爷爷无奈地点了点头。

天一擦黑,村里的维持会长领着鬼子炮楼上的两个伪军来了,这两个伪军进门就向三奶奶的“哥哥”要“良民证”,三奶奶的“哥哥”吓得慌慌张张答不上来,两个伪军便说三奶奶的“哥哥”是“八路”,带着人就要走,三爷爷刚想上前阻拦,被两个伪军狠狠地捣了两枪托子,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伪军把三奶奶的“哥哥”和孩子带走了,三爷爷一家一宿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维持会长跑来说,三奶奶的“哥哥”和那个男孩被鬼子送到城里的宪兵队,当夜就被枪毙,尸首被狼狗撕咬着吃了,三奶奶一听顿时昏厥过去,三天没有下炕。

长大后,我听村里的老人们说,真实情况是那个大爷爷通过村里的维持会长找到炮楼上干伪军的熟人,把三奶奶的“哥哥”带到村外以后,捣了他几枪托子,又狠狠地踹了两脚,然后说,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能再到这个地方来,下次再见到你就要你的命,吓得三奶奶的“哥哥”带着那个孩子连滚带爬地赶紧走了。

后来,三奶奶和三爷爷陆陆续续生了一儿两女,三爷爷看着三奶奶真正地踏下心来过日子了,慢慢地也就放了心,只是,三奶奶每到清明和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时候,就会到村头的路口去烧纸焚香,一家人也默契地从来不闻不问。

就这样,三奶奶成为我们村里一个神秘的人,人们不知道她来自何方,姓甚名谁,以前干过什么,有好奇的人想问却不敢问,也不能问,害怕撕开三奶奶那已经闭合的伤痕。

 

如果说三奶奶的身份是一个谜,那么三爷爷的行为就又是一个谜。

三爷爷平日里话不多,也不像是爱显摆爱逞能的人,可是这个人的脾气性格却像极了小品《有事您说话》里的主人公郭子,郭子打肿脸充胖子给人淘弄紧俏的火车卧铺票,三爷爷是整天给别人买便宜东西,大集上的扫帚三块钱一把,他非说自己买的才花两块,四块钱一把的铁锨,他说只花了三块。

不同的是,小品里面的郭子是整天把“有事您说话”挂在嘴上,但三爷爷这个人从来不自吹自擂,你托他买东西,他一准买的比你自己买回来的便宜,你不找他,他也不人前人后地吹牛,如果谁找到他,让他赶集的时候给捎点东西回来,三爷爷也就是憨憨一笑,把钱装进口袋不再多说一句话。

一开始的时候,人们以为三爷爷真的有什么特殊渠道能买到便宜东西,或者是特别的会砍价,直到人们暗地里发现,同在一个摊位上买东西,别人已经把价格砍到低得不能再低的时候,三爷爷买回来的东西价格还能更低,人们就怀疑三爷爷可能是故意把购买价格说的低一点,以此来满足那点可怜的虚荣心,背地里人们揶揄三爷爷是个“二百五”。

从此以后,那些善良的人们不再忍心让三爷爷捎东西回来,但是,有个别不怀好意的人还是会逗弄他:“三哥,你今天去赶集吗,给捎点烟叶来吧,你买能贱点,我们不会买啊!”

说话的人边说边朝别人挤鼻子弄眼,三爷爷照样憨憨一笑答应下来,碰到这种情况,别人即便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也只能无奈地咽了下去。

后来,人们对三爷爷自己倒贴钱给别人买便宜东西都见怪不怪了,但大家纳闷的是,在人们发现三爷爷的秘密之前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三爷爷哪里来的钱去给别人倒贴?

我们那里附近三个集市,几乎平均隔一天就是一个集,即使三爷爷不是逢集必赶,这一个月下来这个集倒贴一块,那个集搭上八角的,总共也得倒贴进五六块钱。

那个年代,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五元面额的纸币就是大票了,三爷爷有何德何能弄这么些钱去给别人倒贴呢,三爷爷既没买卖又无生意,除了倒腾那几粒粮食,就没有来钱的地方,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你说他是偷的吧,没见过他挨打,你说他是赊的吧,没见过他借贷,人们眼见的事实是,三爷爷在世的时候他家的日子就没见好过,这件事一直是人们心中的一个谜,并且始终没有解开,一直伴随到三爷爷去世,永远地尘封于世间了。

 

三爷爷和三奶奶只有一个儿子,小名叫长友,我们一直叫他长友叔。长友叔特别聪明,但是性格内向,整天宅在家里不出门,在农村,人们喜欢串门拉呱互相交流,如果谁家整天关着门不和别人来往,就会众口一词地嘲讽这家人“门上紧”或者说是“关上大门朝天过”。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谜就是,既没见过长友叔拜过师,也没见他学过徒,长友叔那个怪脑瓜怎么懂得那么些东西。长友叔无师自通学会了木匠,又同时精通瓦工,既会鼓捣电路,也会修车缝纫,这世间万物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

印象中,长友叔就像明朝的天启皇帝朱由校那样,只要是夏天挂了锄,秋后种上麦,长友叔就整天宅在家里又刮又刨,又凿又钻,长友叔虽然没拜过师,但是,他做出来的桌椅板凳榫卯严丝合缝,样式新颖独特,拿到集市上一售即空,方圆十里都知道我们村有个能工巧手的“憋木匠”(地方方言,指未经拜师学徒自学的木匠)。

长友叔虽然心灵手巧,但是他脾气不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直男,乡亲们说,长友的话就像是把锥子,攮得你呲牙咧嘴。所以,没有啥非求到他门下的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和他搭话。

过去生活困难时期,老百姓如果谁家里修房盖屋,左邻右舍和乡里乡亲都会过来凑一把手,有手艺的操刀吊线,空有力气的搬砖和泥,这种帮忙谁也不要工钱,主人家只需管茶管饭,条件好点的人家还会准备酒菜。

但是,那些人缘不好的人,莫说是大家主动去帮忙,就是挨家挨户去请,别人也不愿意去,往往找个理由推脱过去。

我们村就有这样一户人家,论家庭条件还算是相当过得去的,但是,这一家人品不咋地,有啥好吃好喝的,一家人关上门自己享受,给他家受累干活的,反而连点腥味也别想闻到。

有一年,这家人盖房的材料全备好了,奠基的鞭炮也放过了,但是,就是不见有人来主动帮工,这家主人连着跑了好几家,不是这个推托地里忙,就是那个说身体不舒服,急得他嘴上起了一串燎泡,问到长友叔那儿的时候,长友叔闷声闷气地说:“我自己也给你盖不起房子来啊!”

那家主人说:“你先自己干着,我已经问了几个人,等他们忙过这几天,帮忙的就都上来了”。

长友叔说:“过了这几天,那些人也不会来!”

那人问:“为啥?”

长友叔回答道:“大家都嫌你家死抠,饭菜伺候得太差!”一句话弄得那家主人一个大红脸,连忙说:“这次不会了,这次不会了,咱拣好酒好茶喝,大鱼大肉上!”

事后大家调侃说,这家人几十年的铁公鸡,让长友一句话给治了!

因为我住在省城,老家也没有什么亲门近枝,已有十多年没回故乡了。上个周末,长友叔的儿子邀我回去参加他孩子的婚礼,说起来,我们也是发小,内心里由衷地为他高兴,于是,我们夫妻俩结伴重游了一次故乡,长友叔家的变化让我大吃一惊,临街的二层小楼设计典雅,室内家电一应俱全,完全不输城里人的生活。

村里的人们说,长友叔的孙子是大学生,儿子儿媳在外打工一年能挣个十来万,一家人团结和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们家现在是人人羡慕的“文明之家”。

回家后,我和父亲说起这些,父亲感慨道:“过去你三奶奶是个‘放鹰’的,你三爷爷大家都说他是个‘二百五’,你长友叔是个‘憋囚’(方言:指一个人性格内向,不爱交流,喜欢独处),谁能瞧得起他那一家子,真是天翻地覆了!”

是啊,人创造时代,同样时代也能造就人。荀子说“居必择乡,游必就士”,但是,如果不是改革开放的时代大潮造化使然,三爷爷一家即便“择乡”或者“就士”也难以过上今天的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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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孤傲的鹤(笔名),一位爱好读书写作的70后大叔,喜好广泛,尤爱古典诗词,人生格言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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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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