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嫁接(五十四)

文摘   文化   2024-08-27 22:19   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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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诞生、发育、生长、病变、衰老乃至死亡的整个过程均由基因控制。基因有两个特点,一是能忠实地复制自己,以保持生物的基本特征;二是基因能够“突变”,突变绝大多数会导致疾病……
——题记
嫁接(五十四)
作者:刘玉琴


4、
穆秋到达医院的时候,龙晓的身上已经蒙上了白被单。
元元拼命拉着带轮子的尸床,不让护士们把她的妈妈推进那间冰冷的太平房,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那个世界里没有元元,也没有爸爸,更没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团聚,哪里冰冷冰冷的,没有一点活力,也没有一丝呼吸,更没有一丝生机,妈妈会害怕的:
“妈妈——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元元,不能丢下元元——元元——”15岁的少女,刚上初一,她离不开妈妈的教导,离不开妈妈的呵护,“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要做宝,不要做草:“妈妈——妈妈——”
穆秋去掰元元的手,他不能放任侄女的嚎啕大哭与歇斯底里,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接下来,就要替哥哥穆春安排好嫂子的后事,就像哥哥当初帮助他处理儿子穆子帅的后事一样,他们都是穆氏家族的子孙,当应该有这个担当。
有叔叔穆秋拉扯着,元元哭得更加悲痛:“妈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突然间,元元松开拉着尸床的手,挂着泪珠的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她跪在地上,捂住了胸口……
穆春拨开众人,抱起了女儿,呼叫着:“医生——医生——我女儿的胃病犯了,快救救她——救救她——”
龙晓的葬礼三天后在殡仪馆举行。
她在报社的领导和同事们来了,龙晓是报社的首席编辑,她文笔好,人缘也好,40出头,英年早逝,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们,没有不送她最后一程的道理;
满头白发的妈妈林亚男带着青林县的亲友们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老泪纵横,痛不欲生,被女婿穆春扶着,站在睡在冰棺里的女儿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鼻涕眼泪流成了河;
还有裘三妹也带着她的儿子铁球、女儿铁环一起来给龙晓阿姨送行,两个孩子都在沈阳读小学,还是龙晓出面给找的重点校。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梁山杏也来了,衣着艳俗,还涂了口红,一头卷发蓬乱,像好久没有打理过。在黑白服饰的来参加追悼会的多数人中间一站,是那么的抢眼与不合时宜。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去了奶奶家,大张旗鼓地接来了女儿穆子萍一起参加“她大娘”的葬礼。
离开穆秋之后,她真的到了林树德的公司。
林树德给了她一个会计的工作,可她干不了,会计要核算成本,几百种原材料加减乘除一一算出来,要做预算,多大的工程,多少种材料,甲方乙方预付多少,赊欠多少,分几步交易?还要做决算,投入多少,产出多少,利润多少、平方、立方、等边三角形、菱形、多边形……林树德太高看他心中的美人啦,她那个野树沟的初小,双井镇的高小,真没有学到这么高深的数学。她一拿起账本,头就大了,会计算账都用计算器了,还要往电脑里录入……她只在会计的岗位上坐了一天的椅子,一笔账没记,一分钱没花,就主动“让贤”了。
看她干不了会计,林树德就给他安排个办公室副主任的岗位,讲清楚了,就是搞搞办公室的卫生,安排客人到饭馆吃饭两项任务。这对她来说就轻松了。擦擦桌子扫扫地,有客人来,就去饭馆订餐,有钱的,官大的,就定在大饭店。来办事的,小门小户的散客,就在附近找个砂锅店、火锅店,点点儿经济实惠的饭菜,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林树德的建筑公司在青林县城的东北侧,在离公司往东不到两站地的地方,买了一处两室的楼房,简单装修一下,这就是他的“外室”,女主人就是梁山杏。昼思夜想地惦念了20多年啦,就如鱼儿得了水,鸟儿入了巢,一堆干柴里丢下了一根擦着了的火柴,一连半个月,林树德夜夜做新郎。到手的女人才是自己的女人,压在身子底下,才叫占有。
梁山杏也属于心大那伙的。儿子刚死,尸骨未寒,自己可着心意弄到手的丈夫,挥挥手,就把自己甩了……这些要是摊在别的女人身上,那就得伤心、痛苦、纠结、郁闷的两三年走不出阴影,可梁山杏是谁?她是梁嘎达的女儿,身上遗传着梁嘎达的基因,心里装着梁嘎达的心机、执拗与疯狂。她没吃亏,她现在是城市户口,当地管户籍的公安局有政策——知青的配偶可以把户口落在居住地的夫家。她还是沾了“知青”的光。在大城市沈阳有房子,生了两个孩子死了一个,还剩一个呢,五十万到手,野树沟的姐妹们,掰着脚丫子数数,终其一生,也攥不到五十万呐!
离婚算啥?咱当农民就睡了知青,与咱离婚的是大老板,咱当过他的媳妇。当初咱看不上的林树德,也成了城里人,老板做的不如穆秋大,但也有钱。现在就跟咱夜夜一个被窝,那床上的功夫可比前夫大多了,一进去,就让咱忽忽悠悠要死要活的。咱这女人没白当,啥滋味都尝过了。唯一使她不满意的,就是林树德老逼着她去上环,说戴着避孕套干事不够爽,摘了避孕套,又怕她怀孕,生下个像穆子帅一样患有癫痫病的孩子……她实在拗不过林树德,就去妇产医院上了避孕环,一个星期不能房事,把个林树德急得像尾巴被人点着了鞭炮的猴。
她要求林树德离婚,娶了她,了了他当年的初衷。
林树德却说他老婆丑点儿、愚点儿,也轴点儿,但是没犯过大错,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人费劲巴力地拉巴着,上了初中。他找不出理由和她离婚。再者,她的娘家人也硬实,老地户,人脉广,关系多,小舅子还痞子霍霍的,会点武术,胳膊头硬,打起仗来,不见血不罢休……感情联络好了,是帮手,感情联络不好,就是老婆的打手,他可轻易不敢惹,人活在世上,命,是最要紧的。
他心里还有一段话藏在心里的话不能跟梁山杏说:
“拿出一处房子,五十万,撇了老婆孩子,他林树德可不是穆秋那样的傻蛋。他林树德要占着锅里的,吃着碗里的,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任是两头得好,不吃亏,有赚头,才是他林树德的本事与信条。”
梁山杏和这自己名下的两室楼房,就是他林树德的外室,区别于包“小三”,一,梁山杏不小,40出头了;二、梁山杏手里有钱,生活费她全包了。
在整个事件中,林树德是最大的赢家。
梁山杏迷上了打麻将。
林树德的事业横向拓展,在邻县清河又包了一处翻建戒毒所的工程。工作重心转移,他这个经理就跟着转移到了清河县郊区。
林树德不在,梁山杏再上班就没意思了。没有客人可以安排,桌子椅子也不需要她擦了,职员们都会自己亲力亲为。有林树德在,公司里的人对她“梁姨”、“山杏姐”叫得亲热,没有林树德在,人们再叫“梁姨”、“山杏姐”时,眼睛里流泻的都是邪与淫的表情,而声音里也有着调笑与鄙视。她与林树德的关系在公司里不但不是秘密,除了没人去告诉林树德的老婆,在青林县也不是秘密。此时,有钱的老板“包小三”也渐渐成了社会常态,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虽然不怪,但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津津乐道。尽管自己也时常地做过灵魂与身体出轨的事,但笑话起别人来,还觉得自己很清白,也很清高,更何况梁山杏是个倒贴的“老三”呢?就更能带来“屌丝”般的鄙视与轻贱,可引起议论的话题就更能拓展得见仁见智,品位的七荤八素。这一轮峰会论坛下来,就不能不叫人斜着眼睛看她,藏着坏笑叫她。
自讨了许多的无趣之后,梁山杏就不去公司上班了,反正林树德也没给她开过工资。整天在“外室”里看电视也不是个好差事,闲得无聊,梁山杏就在小区里溜达,突然地就看见一家“棋友”麻将馆在一间车库的门口挂牌,一圈麻将抽头20元,也不贵,手里还有四十多万攥着呐,这点小钱儿算个啥呢?梁山杏一只硕鼠钻进了堆满谷子的粮囤里,打着扑棱地吃喝玩乐,只要不是林树德回来与她过夫妻生活,她叫着外卖,一直打到车库降下卷帘门,才打个“哈吃”,揉着发肿的粗腿回家。
几个月下来,虽然是原来越熟练,越来越上瘾,但她还是输得多,赢得少。她不甘心,心里说,就凭我梁山杏的心劲儿,凭我是梁嘎达你最疼的闺女,怎么能老输呢?不应该啊!她也怀疑麻将桌上有人做鬼儿,“耍手艺”。但换了几次牌友吊过多次风,也不见起色,她有些郁闷,就请教牌友老魏,做什么事最赢钱?
老魏是个挺精明的老头,两只老鼠眼一眯就有一个点子,整个麻将馆就数他赢钱多。
老魏端起保温杯咂了一口茶,眯着眼睛说:
“点子是有,但不能义务贡献呢,这么着吧,今天晚饭,你请咱们牌友下小馆儿,喝顿小酒,我就给你点指点?”
“这还不容易嘛——醉八仙,梁山杏我请客。”有钱就仗义,何况有求于人。
四个菜、四个人、一壶酒,醉八仙的小套间里,梁山杏在每个人都打了“通锅”(1)之后,用小学生请教老师的姿态,又给老魏的酒盅里斟满了西凤酒:
“魏大哥,我再跟你碰一个,你该出点子了吧?”
老魏一仰脖,喝了与梁山杏的碰酒,细眯的小眼睛亮了:
“山杏,你问的是做什么最能赢钱——”
梁山杏伸长了脖子:“啊——对呀。”
“咂明火呀!就是劫道,绑票——”
梁山杏不高兴了:“老不正经,砸明火,犯法——就我这小身挺儿,还敢劫道?还敢砸明火?不让人绑了去,就得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烧柱高香。”
见梁山杏恼了,老魏“嘿嘿”一笑,说:“跟你逗着玩儿呢,瞧你这个不识逗,老娘们见识短。老哥喝了你的酒,哪能白喝呢?实话对你说,要想赢钱,就得玩股票——不求人,不上供,一台电脑就够用。”
梁山杏玩起了股票,家里买了一台电脑,她交了三百块钱,参加了一期计算机培训班,学会了用拼音打字。她还去听过有关股票的讲座,知道了“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炒股方略。于是,她拿出十万元买了五只股票,还甭说,竟有两只股一路飙升,两万变成了二万六了,她紧急投入十万,不到一个月,就又赚了二万多块钱。那三只股是走走停停,像只蜗牛,慢吞吞的一两个月也爬不到三寸高,她索性三只一起抛了,转手投进了其中的一股,一个月后,这股不窜了,稳稳坐住,上下浮动,不超过两块钱,另一只股却跌了,投进去是二万元,现在不到三千了,那她也不急,还有股大的呢,稳稳当当就赚了七八万。
她索性就停在那儿了,又回到“牌友”麻将馆“搓麻”去了。有七八万的赚头,几个“麻友”吃顿饭又算什么,小菜一碟嘛——四个小菜,加一壶老酒,就能把老魏头的老鼠眼乐成“席篾拉眼儿”。这种乐不思蜀的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直到有一天林树德在跟她做完了爱,要朝她借钱二十万给新项目进材料时,她才打开电脑,查看她的那两只股票。一看,一股冷汗就把她的全身洗透了,顿时,她的两手发麻,握着鼠标的手伸进了冰窟窿,两条腿打了哆嗦,她扳都扳不住——那只二十多万的大股像一条抽了筋的长蛇一样,没精打采地盘踞着,此时抛出,连两万也不值了。那个不到三千块钱的小股倒没再继续下跌,充其量,也就值个万八。
林树德急等着要钱,甚至急得要对梁山杏动手,看着梁山杏的杏核眼流出的泪水把个浓妆弄花了,才收了拳头放了粗口:
“你这个败家娘们,就你那脑袋瓜子里装的那几瓶钢笔水,你还敢玩股票?你也不搬块豆饼照照,你哪块地方有光?有亮?不怪人家穆春不要你,看你这张脸,一点没有旺夫相,你看那个枣珠儿,不用化妆也好看,有福相,那就是旺夫相,你还不去洗洗你那张脏脸——。”
梁山杏害怕林树德不要她了,洗完了脸,就把存款折上剩余的十万元,支出八万,交给他,留下二万,给自己当生活费。
骂也骂了,钱也拿了,抱怨了她一阵子,林树德气急败坏地回青河县给工程收尾去了。他顾不了她了,女人与事业相比,男人们多数会要事业,事业发达了,还愁投怀送抱的女人会少吗?
梁山杏郁闷死了,甜言蜜语把自己当个宝似的林树德,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把自己当成破抹布一样,丢弃在“外室”里不管了,不但不管,要是不给他钱,说不定还要动手打她!这人呐,上哪儿看去……常言道:喜酒腌臜烟,人高兴了,就举杯相庆,遇到窝囊事啦,就会抽闷烟。梁山杏抽起来烟卷,大前门、云烟、软中华、红双喜、牡丹……罂粟、大麻、海洛因……。
股票都抛出去了,买烟抽了,麻将馆也不去了,她的胳膊上扎满了吗啡和大烟针,一个黑点,一个黑点的,偶然一撸袖子,让麻友们看见了会捂着鼻子一惊一乍,说是妊娠瘢不长在脸上,长在了胳膊上了。这以后,不管多热的天,身上捂出了痱子,梁山杏也不敢穿短袖衫。
林树德的流动资金还是不够用,正式银行,他这种小门户贷不出来,也给不起主管的回扣。民间高利贷利息又高,所以,他就想到了卖房,卖梁山杏住的“外室”。
梁山杏在青林县被扫地出门了,林树德说在被窝里看着她皮肤上的一个个的黑针眼儿恶心、心悸、睡不好觉,想吐还吐不出来,不吐还堵心。就在他说这话不到一个星期的早晨,新房主就拿着房产证清理门户了。
她凄凄惨惨戚戚地回到了沈阳,打开了空空荡荡的三室一厅,家具都在,就是落满了灰尘,还有一股子潮湿发霉的味,几只老鼠从箱柜底下钻出来,支起后腿扭着小脑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主人。
梁山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引得楼道里传来了一阵惊喜的议论声:
“这家主人可回来了,收物业费的,可找着正头香主了”
梁山杏这才知道,她屋里的电停了,水也给停了,连有线电视都停了。哭够了,悲够了,她的烟瘾上来了,鼻涕眼泪一把流,她翻出了药盒,自己给自己打了一针,算是安定了下来。
日子还得过,但已经没了经济来源,仅有的几万块钱,不到一年就花光了,她去找林树德要账,从小的乡亲,林树德到没有灭了良心黑她,还劝她戒了毒瘾,那八万块钱是一万一万地还给她的,就怕一起给她,她玩股票,或搓麻将,一夜都输光了。
她没有彻底戒了毒瘾,也没彻底戒了麻将,没这两样,她不知道自己为啥活?怎么活?
等八万块钱都花光的时候,她就等来了龙晓的葬礼,她来参加龙晓的葬礼,倒不是来朝穆秋要钱的,她没脸再要钱,她毕竟是梁嘎达的女儿,梁嘎达当过生产队长,人前,是要面子的,他的基因遗传在她的血液里呢。她是来要三室一厅的房产证的,她要卖房子。与穆秋离婚时特别仓促,五十万是给的现钱,房子就有一纸协议,穆秋并没有把房产证给她。她怕穆秋和枣珠儿不给她,就在校门口劫了女儿穆子萍,一起形成母女联盟,这样,力量强些。
离婚才七、八年,梁山杏就成了这副德行,这让枣珠儿又鄙视、又叹息、又可怜。当初,她那么强势,那么招摇,那么时时处处盛气凌人,此时竟狼狈到如此地步,看她面色青灰,涂了口红的嘴唇成了黑紫,一句话没说完,就哈嗤连天,一块手绢在两只手上紧忙活,也擦不净眼泪鼻涕一起淌。枣珠儿她沏了一杯菊花茶,加了块冰糖递给她:
“山杏姐,喝杯茶吧。”
山杏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我不喝茶,我要房——产——证。”
穆秋:“卖了房子,你住哪儿?”
梁山杏手绢一攥,头一扬:“上哪儿住?你甭管,天当房,地当床,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穆秋:“不能给你,卖了房子,你都吸毒了,最后还不得暴尸街头!”
梁山杏:“你心疼了?你心疼了?你心疼,当初就别和我离婚啊?”
“谁心疼你啦?你别自作多情,我是怕……”穆秋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女儿穆子萍。
“噗通——”梁山杏给穆秋跪下了:“你给我吧,我求你啦,那、那、那是我的呀,穆子萍——你、你也跪下,求你爸,求你姨,要不,我是没法活呀!我拿根绳子,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得啦,再不,再不,再不就跳了野树沟,让狼掏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梁山杏还保留着乡下女人们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技俩。
穆子萍不跪,她已是音乐学院附属学校的高材生,小提琴夹在天鹅似的长脖子上,弓弦和指尖流淌出泉水叮咚的天籁之音,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白色皮鞋的身子,随着音乐的旋律有节奏地摇动着,多么美丽,多么高贵……她又是爷爷奶奶惯出来的心尖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优渥的生活条件,高雅艺术的熏陶,她的世界里都是阳光、鲜花、小鸟、泉水、巧克力……她哪里见过这样没尊严、没等级的事。妈妈给爸爸下跪?还要自己陪着她干这种没有尊严的低级的事,她一甩胳膊,挣脱了妈妈的手,哭着就要往外跑——
枣珠儿拉住了穆子萍,她不能让一个少女随便在街上乱跑,那不安全。
安顿了穆子萍,她赶紧又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梁山杏,投了热毛巾给她擦掉脸上的鼻涕眼泪和弄花的妆。
等四口人都在沙发坐好,她才开了口:
“山杏姐,我不同意你卖房子,那不是长远之计,你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戒毒,我们出钱送你去戒毒所,戒了毒,你就恢复了健康,我会找裘三妹,给你在她的‘野树沟熏鸡连锁店’找个活,卖熟食也行,或者是制作熟食也行,相信你都能干得了,做个自食其力的人,或者,或者给你租个厅,你加入‘杏花红’系列化妆品连锁店,卖化妆品?”
“我去卖化妆品,我嫌卖熏鸡弄一身油烟子味。”梁山杏首先做了选择“再说……再说我叫山杏,跟‘杏花红’一连上,心里头感觉就近便。”
“你还挑肥拣瘦,就你那黑黢黢的一脸大烟鬼气。”穆秋心里说:“这个人咋这么自恋,都啥德行了,还……还……”他也不知道该说她啥了。
枣珠儿瞪了一眼穆秋,嫌他不顾及在场的穆子萍的感受,女孩子大了,都好面子。就说:
“戒了毒,调养调养,山杏姐还是咱野树沟出来的美人,才是半百年龄,风韵犹存着呢,谁也不会小看你。等子萍长大了,上了大学,节假日,就让她回家陪你,你是她的亲妈,穆秋是她的亲爸,有DNA作证,神仙都改不了的。山杏姐,子萍,你们看这样安排可好?”
梁山杏涕泪交集地站起来,一撤后腿,就跪在了枣珠儿的面前:
“小老妹儿啊,我算明白了,你真是个菩萨心肠,我做人做事都不抵你呀,你这是救我啊,为我好,我得感恩……我给你磕头,给你磕头……”
“噗——通”,不是梁山杏磕头的声太响,而是一身裙装的穆子萍摔倒在地上,她的小脸儿铁青,一双眼睛紧闭,手脚上抓下挠胡乱地抽搐起来。一定是她受不了亲生母亲在后妈面前的涕泪交集与下贱、下作,骄傲高贵的文艺少女,受不了这精神上强烈的刺激,恼羞之际,气火攻心,咽不下这口气,犯了与她死去的哥哥穆子帅一样的病。
别墅里,立刻忙乱起来。梁山杏掐着女儿的人中,大声喊着“穆子萍——穆子萍——”
枣珠儿叫穆秋赶紧发动车去医院,她和保姆李嫂抬着穆子萍下了楼。
穆子萍的病情稳定后,梁山杏被穆秋和枣珠儿送到了沈阳郊区的戒毒所,一起送她的,还有前公公穆乐夫和前婆婆黄月琴,念在她曾经是穆子帅、穆子萍亲妈的份上,念在她曾管他们叫过“爸”、“妈”的份上。
人老了,心变得宽容与善良起来。
注释1、通锅:也叫通关,酒桌上的术语,指一位饮者做东,与酒桌
上的人挨个行一遍酒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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