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嫁接(六十七)
文摘
文化
2024-09-13 21:09
内蒙古
生命诞生、发育、生长、病变、衰老乃至死亡的整个过程均由基因控制。基因有两个特点,一是能忠实地复制自己,以保持生物的基本特征;二是基因能够“突变”,突变绝大多数会导致疾病……
殷思春打开了观音菩萨莲花座下石门的锁,把一提包成捆的钱一沓一沓地放进箱子里……这是他卖地给房地产开发商的回扣。他早就不放心把这钱放在家里,更不能存银行,那样容易被人查出来,他就想到了灵山寺。他曾是净心当代课教师时的校长。净心的经历他是知道的,他也给过当年的净心以同情,但一个乡村学校的校长,怎么能够得罪的起当时的县革委会副主任?灵山寺的香火在净心的主持下重新旺了起来,到不了名扬遐迩,也是远近闻名。在青林县由组织部副部长要提拔为正部长时,他听到了一些不利的消息,心里就有了惴惴不安,在等待着市委常委开会定夺的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的日子里,他突然有了到灵山寺抽签算一卦的冲动,他怕别人知道他烧香拜佛起争议,就悄悄雇了一辆车,几百里地赶到灵山寺,等他看到主持净心,才知道是当年的老相识。佛门也讲交情。因为是旧相识,又得到过他的同情,净心就留他吃了斋饭,在禅房里安排他休息,等香客门都走了,这才让他净手后一起去观音殿。殷思春的心里很慌乱,生怕抽了个下下签,他“噗通”一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念三遍“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按照净心的指点,一一走完了抽签的程序,抱着签筒虔诚地“哗啦——哗啦——”摇着,一根竹签跳出签筒,殷思春赶紧拾起来:不用净心来解签词,殷思春也明白这签是个好签,这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他想当正部长,是“一锥凿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难,”然而第三句一转,就成了“无意偶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他怎么就这么有缘分?在灵山寺遇到了当年的代课教师,还是女的,“相逢携手上青天”,不就是说他和净心的结果吗?他高兴地拿着竹签跳起来,就要去拥抱净心……净心却后退了三步,双手合十,一脸庄重,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说:等到殷思春当上了青林县委副书记时,就向净心提出,要在灵山寺投资单独建立一间佛堂,当时的灵山寺只有一座大殿和一座偏殿,偌大一座山峰,地方有的是,就是缺人文景观。净心要发展建设灵山寺,就同意了他的要求,灵山寺出土地,建筑施工、佛像、佛龛、功德箱、桌椅、床铺等一应俱物,都由殷思春负责,灵山寺代管,每月的初一、十五,香客多的时候对外开放,其余时间一律关闭,钥匙交给殷思春。常委会上,组织部长提出两个局级副职的提拔任用,这两个局都归他的政府管,但这之前,他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没人给他打招呼,当然,更没有人给他递红包或银行卡,这是违反常规的。他感觉到了突然和不适,就说:“这两个人表现很一般啊,没有纳入后备干部系列,也没有空出领导指数需要填补啊?”组织部长就说了:“这两个局的工作范围都扩大了,人员少,工作抓不过来,去年年底考核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按照党管干部的原则,就选了这两个候选人,都是抓业务的尖子,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殷思春火了,这是向他的权威挑战啊!“是党管干部,难道我不是党员吗?我不是副书记吗?我还是青林县的县长呢!这两个局都是政府管,党委管的局就是广播电视局、文化局、科委、民委和监察局,广播电视局、文化局也有我政府管着一半呢?怎么就不通知我一声?直接拿到常委会上搞突然袭击?”组织部长没在解释,他抬头望了县委书记一眼,算是“孩子哭,抱给娘。”县委书记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一个倒吸气,吐出了一口的茉莉花香气,不紧不慢地说:“纪委老陈接到了好几份陈谷子烂芝麻的申诉材料,还有什么‘破处’?听着就不舒服,烂屌的事,我可不想搞突然袭击,往常委会上端,恶心人,脏!”那两名副局长照提不误,会议纪要也都到了那两个人的耳朵里,“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现在的县委常委会,哪里还有什么秘密可保?早被有心人当人情卖了。这以后,他就有了危机感,他再说话,下面的干部带听不听的,没了痛快劲,到野树沟林木公司查税的人,让谭尔木补交了七万八千元的税款,也就草草收兵了。早晨,他还是天天七点钟上班,不但送红包的人少了,就是来找他说事的人也少了,好像他这个青林县的县官大老爷没有那么重要似的。再笨的人也知道他得有所动作了,这便是他的对策。他开始分两条战线行动:一,找上司,要求调出青林县,脱离是非之地;二,转移赃款,以防查抄。上司说:“这还不到一年,你就要换位置,那可是一个实权位置,一个县的县长,和一个市里的局长相比,虽然都是正处级,但内涵区别就大了,一个局下属几个科,再就是条条管着的县局,是业务指导,别的管不了,说了也不算。一个县长,下属三十多个部委办局,那是多少把椅子哟,哪个坐上去的屁股不是金锭、银锭?”殷思春就说:“我老婆的身体不好,陪着儿子去外国读书,顺便治治病,这就分去我一半心思。这几个月,我的神经有些衰弱,总睡不踏实觉,就想找个轻松一点的岗位,养养精神,安度晚年了。您就操点心,帮我挪动挪动?”殷思春把一个装牛奶的纸箱子拎到上司的面前:“给您买箱奶,补补——”那个纸箱子很重,四箱子牛奶也没那么沉,殷思春拎起来的时候,是运了一口长气,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吁吁。“那你就回去等着吧,不过——你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这政府部门——说穿了,并不是咱家开的。”做完了这件事,他马上去做另一件事,从储藏室里取出一一叠一叠没有开封的纸币,装进了皮箱。他不能一次运的太多,毕竟上山要步行一百零八级石阶,他喝完酒净让人按摩踩踏了,都是被动运动,身上一点也攒不下劲,肌肉松松垮垮,不足以支撑他负太大的重。他打开了独立佛堂的门,连日的阴雨天气,屋里阴暗潮湿,不知何时,还有几只癞蛤蟆钻进了玉米皮编的的蒲团底下,一见有人进来,慌忙地蹦跳着四下跑开了。他放下手中的皮箱,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借着射进来的阳光,环顾着这座属于自己的佛堂,感觉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把皮箱子重新提起来,郑重地放在佛像前的香案上,双手合十地跪拜下去,口中默默地祷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默念了三遍:“你保佑我,保佑我,保佑我,我是谁呀?我是县长啊,是有钱有势的官呀,只要你保佑我,别让这些钱没了,别人这些钱跑了,我就给你烧高香,进贡品,塑金身……,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也就只能是您保佑我了,保佑我了——”他一连磕了九个头,他不知道这叫不叫“三叩九拜”,但足以表达了他的虔诚。然后,他把皮箱子提到了佛像的后面,在水泥筑的莲花座下,有一扇小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他绕道佛前,从观音菩萨的左耳朵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铜锁,里面有一个硕大的黑塑料袋子,袋子里鼓鼓的,但还没装满,他像摸鱼一样,摸了摸里面有些潮湿的钱,就一捆一捆地摸出来,用手绢一捆一捆地擦上面的水珠,他不能把这些钱拿到太阳底下晒,像当年唐僧师徒四人在晒经石上晒被通天河水浸湿的经卷一样。他的这些钱不是如来佛祖赐给的经卷,是见不得太阳的。如果在寺院的台阶上晒一捆一捆的钱,那可会让遭受着苦难而无法排解的信众们心里堵了一道发霉的墙,他们会怎样面对信仰中的观音菩萨?怎样看待把钱当成粪土的晒钱人?可不晒太阳,钱就要发霉,他还得在一捆一捆钱的防潮上问题上,仔细做做文章。擦完了钱,他一捆一捆地又装了进去,装完了,又把一叠一叠的钱,绑成一捆一捆的钱,一一地装进了黑色塑料袋,系上扣,推进了莲花座下。他直起有些发酸的腰,锁上铜锁,走到佛前,要把钥匙重新放进观音菩萨的耳朵里,他知道,那里是最安全的,谁敢这等造次?捅观音菩萨的耳朵?他舒了一口气,走出佛堂的门,一抬头,看见一个清丽的身影拐过墙角……他一惊,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把佛堂门关上,仔细一想,又觉得没听到什么动静。他锁了门,朝着那个身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