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嫁接(五十八)

文摘   文化   2024-09-02 21:09   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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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诞生、发育、生长、病变、衰老乃至死亡的整个过程均由基因控制。基因有两个特点,一是能忠实地复制自己,以保持生物的基本特征;二是基因能够“突变”,突变绝大多数会导致疾病……
——题记
嫁接(五十八)
作者:刘玉琴

4、
殷思春有个早上班习惯,别人八点上班,他七点钟就坐在了办公桌前。这倒不是因为他敬业,边废寝忘食地工作,而是他感觉到早上班有两个好处:
来找他办事的人,不会被别人看见,不会没人听见。什么人来,说了什么话,办了什么事……就保持住了私密性,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再也没人知了。没人知,就能有效地避免舆论的传播与攻击,更有甚者——出庭作证。
这时候,给他擦桌子、拖地的公务员还没来,担任保护他的公安干警也没来,不论是红包、金卡、还是在外国买的玉石珠宝、名表名包……他照单全收,没有风险,也不用惠及知情者,多了一项“封口费”。
公务员给他擦桌子、拖地,这是常态,哪有书记、部长、常委们自己给自己的办公室搞卫生的?这又不是解放初期和“文革”那会儿,反对“官僚作风”,干部们都得自己动手搞卫生。但每天有两个公安干警在办公室的套间里执勤就不常规。
这事来源于去年的那批干部的人事安排,本来有七个事业单位如报社、妇幼保健所、防疫站、蔬菜研究所、广播电视台……的一把手不用“一刀切”(一刀切:科级干部男50岁,女47岁退居二线,不安排工作,让出实职岗位)了,他也分别收了他们大小不一的红包,给这七个单位的一把手吃了定心丸。但不料,在常委会上,任副书记的县长、管宣传和科教文卫的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不归他管的宣传部长,一致的意见,是切掉这七个一把手,再从副职的岗位上,提起7个正科级干部来。和他意见一致的组织部长一言不发,他打招呼的县委书记左右逢源搞平衡,他一人难敌四张口,在陈述了一遍不搞“一刀切”的意见之后,见没人跟进,也就认了“栽”,明白了青林县的“江湖水深”。
第二天一早儿,县委大院里旮旮旯旯儿贴出了数不清的“椅子售罄”的小字报。“椅子售罄”的小字报,凡是大院里的干部们一看就懂,说的是七个正科级的岗位,都被卖光了。这还得了!慌得纪检委书记赶忙调来驻地的派出所所长,全所出警,清除所有的“椅子售罄”。
到了中午,殷思春趁别人都下班的机会,正在清查抽屉里红包的钱数,思谋着哪些该让媳妇编个名字存银行,哪些应该凑成整数到市里领导家走动走动,青林县江湖太深,这会他栽了,良禽择木而栖,他得尽快挪个地方……
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彪形大汉,抡起装满石子的挎包,就朝他的头上狠狠地砸来……他的头破了,血流了出来,刚要喊,那大汉说:
“别喊,留你一条狗命,要喊,我再给你一下,包你闭嘴……”
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
那大汉踢了他一脚,把石子倒了一地,抓起一摞红包塞到书包里:“收钱不办事,该有你这一劫。”说罢,扬长而去。
殷思春只说工作得罪了人,一点儿也不敢说红包被抢的事。派出所来查,他提供的情节不足,也就无法破案。
出了这样的事,引起了县委书记的高度警惕,他立刻给公安局局长下令:给副书记殷思春和县长、管科教文卫的副书记、组织部长部长的办公室各派两个便衣,保证被保护人的人身安全。上班时就到位,下班送到家里。除此以外,还在这几个常委的的办公室里,安了一部直通“110”的内部电话,一接电话,立刻出警。
明着是这些保卫措施,暗着,还在他们每个人的家门口安了一个摄像头,防止坏人上门伤害他们。
这样的一系列安保措施下来,殷思春的人身是安全了,但财路也就断了,上班有两个公安战士保卫,下班有摄像头护家,谁还能接近他,没了隐私,也就等于没了自由,他苦恼憋闷极了……思来想去,终于让他琢磨出一段自由时光,来维权自己的隐私——早上七点钟上班,距离干部们上班的八点钟,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可以自由了。知道他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时光的人不会很多,而且必须是用手机提前约定好的,这一个小时有关干部的提拔、调动、任用的工作量,可比正常时间高效多了……
门一开,进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殷思春没见过这个女人,也没预约这个女人。
殷思春黑下脸,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完全是一张铁面无私的包公脸: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为什么不预约?来找我干什么?”
女人也是一脸的正气凛然:“我是谁不重要,谁让我来的也不重要,没预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您听两段录音。”
“我不要听!不要听!你给我出去!”
“你说了不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被殷思春的傲慢和嚣张气得脸色发青的枣珠儿,果断地按下播出键:
“老师,那钱,那钱不是我要的,真的不是我要的。”
“我知道。那是你哥哥要的。”
“也不全是,是……”
“是林树德。”
……
“你能说真话,就是好孩子,告诉我,那个人是铁命吗?”
“你说真话,我才能帮助你,保护你,如果不说真话,我们会找律师,查明真相,你卖淫,他嫖娼,上了法庭,也判不了罪,只是交点治安罚款,你一分钱的补偿也拿不着,到时候,你的名声坏了,身体残了,钱又拿不到……你是个高中生,有文化,有知识,是个聪明老实的孩子,你得好好想想后果呀!那是你以后的人生……”
“……老师,老师……我说,我说……不是铁命叔叔,铁命叔叔一直帮助我,我的感激他,是一个黑胖子,像铁命叔叔一样胖的黑胖子。”
“知道那个黑胖子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听铁命叔叔管它叫……书记。”
“你能记住他身体上的特征吗?”
“脖子后有一个黒痦子……哦……哦……肚脐眼儿旁边也有一个黒痦子,还长着几根黑毛,像大狗熊……”
录音停了,殷思春的黑脸由红变青。
枣珠儿长舒了一口闷气,又按了一下播出键:
“老板,你们这儿开房间要不要身份证?”
“要。公安局有要求。”
“你给查一查,铁命——一个黑胖子,蒙古族,在你这儿开了几个房间。”
“二个房间,111和112。”
“都入住了吗?”
“入住了……”
“出事的,是这两间吗?”
“是112,公安局已经来调查过了。”
“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吗?”
“是,两个男人都是黑胖子,女人岁数小了点,好像个学生。”
枣珠儿关掉了录放机,沉寂,沉寂……有三分钟。
“你一个小女子,不能把我怎样?”殷思春点上了一支烟,吐了一口烟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颈后面的黑痣,又往上抻了抻衬衣的领子。
“也许……假如我把这盘录音带交给市纪委,或者自治区的媒体,这些你的权利罩不住的地方,最低,你要交出青林县副书记的职务,被送到高两级的党校,去参加一年的学习,然后,被安排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没有多少权利的虚职位置上终老。若是让你的政敌捉住不放……”
“哼——”殷思春用鼻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枣珠儿转身就走。
“站住,说说你的条件——”
“放了铁命。打到我的卡上十万元,用于对林树娥的补偿。”
“十万?太多了!”
“林树德要二十万!一个女学生的贞洁,一个女学生的情操,值多少钱?十万、二十万、五十万……你已经毁了她的青春,还创伤了她的灵魂,你……甚至改变了她的人生之路,你看过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列夫·托尔斯泰写的《复活》吗?贵族青年聂赫留朵夫引诱了女仆玛丝洛娃,使之怀孕,又抛弃了,让她成为了妓女,走上了犯罪的道路……而你,是一个有‘书记’头衔的干部,而林树娥不是女仆,还不是成年人,她,还是一个在校的中学生……你的灵魂会安宁吗?我在救赎你,在帮着你做着让一个少女《复活》的行动……”枣珠儿做过调查,知道殷思春是大学毕业,而且还是中文系毕业,给他讲《复活》,他应该读过。
“你把录音带给我。”
“等你十万元打到我的卡上。”枣珠儿把写着一串数字的纸条放在殷思春的办公桌上。
“你先给我——”殷思春向枣珠儿伸出了一张看起来软绵绵的手。
“也可以——”枣珠儿把录音带放到纸条上,“但请您记住,我会永远保留反击你打击报复的能力——因为录音带可以反复录制,既然是有准备而来,我就不会只有一份……”
门外传来两个警卫“咔、咔、咔……”穿着皮鞋的脚步声。
殷思春站起来,把纸条和录音带像对待以往的红包一样,迅疾地抹进了抽屉里,然后挥挥手,低低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走吧——”
十万元给了林树娥,她休了学,陪妈妈手术去了。
是枣珠儿和妞子一起去看守所接回了铁命,胡子拉碴的铁命一个劲地感谢枣珠儿救了他。
枣珠儿摇摇头:“救你的不是我。”
铁命:“那还会是谁?”
枣珠儿:“是殷思春脖子上的黑痦子。”见妞子和铁命都是一头的雾水,枣珠儿接着说:“我把录音带放给妞子听,问她认识不认识一个后脖颈上长着一个黑痦子的人,她连一个磕都没打,就说是殷思春。脖子上长着一个黑痦子的人不多,老百姓管它叫‘砍头痣’,是个不祥物。哈哈……就是没能见识见识他肚脐眼儿旁的一撮毛……有些遗憾!”
“我看过。”铁命苦笑着咧咧嘴。
托雅郑重其事地对铁命说:“还是枣珠儿有文化,知识分子,脑子好使,处事有办法。像他俩,遇到这事,除了着急,就是抓瞎,说来说去,是咱肚子里的墨水少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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