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外公”
文摘
2024-09-13 21:09
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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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文子明、字守哲生于清末的1906年。母亲自幼被文家抱养。外公为什么要抱养母亲，文家是怎样的家庭？这其中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打开厚重尘封的记忆，把时间拉回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文家是山西介休大户人家。拥有房产和土地，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膝下无儿女。外公由赵改姓到文家，为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外公和外婆十四岁就结婚，婚后仍无子女，这可愁坏外公的父母，母亲便被外公抱养到文家，舅舅从本家过籍到外公家，组成一个完整的家。解放前，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外公虽不是文家的血脉，但他苦读几年私塾，受儒家文化的熏陶、长期练书法，文家的思想、风骨感染了他，并在外公身上得到传承。他不贪图安逸，坐吃山空，跟随父亲到天津 开创自己的事业，先后到“协合当”“同意当”学徒。卖估衣，生意不景气，动荡的社会给外公设置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后在北营门西马路与河北大街交口处自己开一家经营食品杂货的小店，维持生机。解放前夕我父母与外婆先后来到天津，外公的生意仍不温不火 。无亲生儿女的阴影仍笼罩着外公外婆的身心。解放后随着社会的逐步稳定外公的生意有些起色。一九五二年的春天来得早，新中国的大地也象春天一样焕发出勃勃生机。我随着春的旋律，呱呱遂地来到这个世界，给外公外婆带来了洋洋喜气 ，无儿女带来的阴影一扫而光。盼望已久的天伦之乐变成了现实。外公不高偏胖的身材顿时挺直了胸膛， 好象长高了一节儿，走起路来格外有力。白皙的方脸庞上两只眼睛闪着矍铄的光芒。饱经沧桑的脸上充满了喜悅。时不时用手推推脱发的头顶。我出生以来外公外婆一直视我为掌上明珠，倍受宠爱。。从襁褓时我就躺在外公的柜台上，外公一边做生意一边照看我，那种心情溢于言表。在外公外婆的心里不能让我哭出声，无论白天晚上我一哭外婆就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我在外婆怀里睡了多少夜晚？每当我想起这些，暖流充满了全身，眼里时常噙着泪花，敬由心生，他们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对我倾注了浓浓的爱。在这份发自内心真诚的爱面前，血缘关系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我长大成人说话声音不大，有人告诉我，你小时侯嗓子没哭岀来的缘故，每想到这些我不知该如何报答外公外婆对我的爱我伴随着时光在成长，外公外婆对我倾注了越来越多的爱。我家住西站西沧德庄贫民区。外公家住的北营门是一个服务设施较完善的商业区。外公对我母亲说：“我这的条件比你那要好，我看着白眼（天津人称外孙为白眼既是爱称也是俗称），心里就爱，让孩子两头住，我和你妈也离不开这孩子，让我们老俩口享受享受天伦之乐“。我母亲体量外公的心情欣然同意。外公外婆既享受天伦之乐，外公家的环境利于我开阔眼界，更健康成长。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多年。至今我仍然怀念外公家的北营门商业区、怀念给我带来美好童年的外公家小屋、更怀念待我的“亲”外公外婆。现在外公家早已修成快速路，只能从记忆中寻找外公家的痕迹，寻找我童年的记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天津红桥区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北营门离区政府较近，虽比不上市中心，但比我家住的贫民区强了许多。一条北营门西马路把西站西贫民区，经繁华狭窄的河北大街与市中心相连。川流不息的行人、汽车的马达声、马车夫的吆喝声、人力三轮车发出的喇叭声、自行车穿梭声奏出那个时代城市交响曲。大鼻子单门老式五路公交车以黄色车顶，绿色车身格外引人注目，把天津站和丁字沽连在一起。马路两侧房屋和当时的城市建筑很协调，灰色平房和二层楼占据了半壁江山，偶尔也有几幢鹤立鸡群的三层楼，显得错落有致。外公的小店就在马路东边。周围，饭店、水果店，旅店一应俱全。我随着记忆的脚步走进外公的小店。那是一间座北朝南不足二十平米的商住两用房。设两道房门，外层是当时商店的专用折叠防盗门、里层就是普通民居木门。屋子用货柜隔成前店后居，货柜后面的空间打成隔楼，隔楼正面用胶合板封闭，封闭墙与货柜的交接处挂着一块长1。2米宽0。7米的黄底黑边牌匾 ，“玉发顺”三个醒目黑色大字端庄摆在匾的中央 ，为小店增添光辉和希望。商店里整齐地摆放着木制的柜台，货框上摆放纸张文具、香烟、火柴、蜡烛。柜台东侧的三口缸里分别盛着散装食盐、红白糖。西侧的容器里盛着花菜，木耳，大料和花椒。商品摆得满滿的。剩余空地勉强容下顾客购物。。。 货柜后面是外公的家，一张双人床摆在西墙角、床边放着一把普通的木櫈、一件旧式写字台摆在东墙角，写字台正面摆着一个西洋式座钟随着时间发出嘀嗒声，靠墙角的桌面摆着黑色精制小木柜，上面摆着，一架立式日制收音机是当时奢侈的家用电器。这就是外公简朴的家。外公对我疼爱有嘉，不放过让我受教育的机会。在学龄前便把我送到旱桥一处幼儿园 受到早期的学前教育。五十年代，我们这代人能受到学前教育可谓少之又少。我有幸受到学前教育来自外公的爱，来自外公对我的殷切期望。为此外公付出很多，旱桥的幼儿园离外公家有一华里多，每日往返这四华里接送，风雨不误。看我走不动，把我背在身上，瞬间一股暖流传传遍全身，血缘在我与外公间得到超越。每当我看到老人在幼儿园前背着孙辈，就会勾起我美好的回忆。外公家的环境也让我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当时国家汽油供应紧缺，有的五路公交车车后面背着锅炉，有两次，汽车到了外公家门前公交站开不动了，司机下车启动锅炉，乘客下来推车，我也好奇，参加过推车的行列。外公家的那架收音机是我的伙伴和老师。除了听相声、评书，每周日下午四奌的小喇叭广播是我最喜爱的节目。听着儿童教育家孙敬修老师的声音度过幸福的幼年。孙敬修老师半夜鸡叫的故事已埋入心田。外公从小对我注重中华传统文化教育。记得有一年我在家过的春节，年初一到外公家，看到屋子西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最上边中间端坐着穿红色古装官服的人，两旁站着几个差人。再往下就是按顺序排列旧式屋檐画的格子，里面填满了人名。我便好奇地问：“外公画上的大官是谁呀？咱们挂他的象干吗？“外公亲切地说：“你先跪下磕头，我慢慢告诉你，这张画是文家的家谱，中间的那个大官是宋朝宰相文彦博，是咱们文家的先祖，下面格子是文家先人。今天是年初一到我这第一件事先跪拜祖先，你听明白了吗？”我应声听明白了！外公一把抱住我，用他那坚硬的胡茬在我脸上一个劲地亲，嘴里唸叨着我的好外孙。外公在用他的行动告我，无论到什么时侯都不能忘了祖宗。至今这件事我仍记忆尤新。外公多年来都在用各种场合和形式对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教育。外公常对我讲：“人家就是人家，自己就是自己，凡事靠自己努力，不要依靠别人“近于什么就学习什么，不要虚度年华。尤其我下乡转到果园，外公一再强调到果园就要学园艺技术。外公的这些话一真在影响着我 ，鼓励着我。在我记忆的深处，外公曾对我讲起一段让我终身难忘的话。那是我上小学的时侯，那年不到十岁。一九五六年国家对工商业户实行公私合营，外公的店规模太小，合并到大的杂品店。有一天周日下午，外公把我带到河北大街的顺兴杂品店，上了二楼，外公从抽屉拿出一张纸，端正地写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八个字，问我这八个字。怎样解释，我不好意思地说：“外公这几个字不明白什么意思”外公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说：“船在河里行驶，分顺水和逆水，船在逆水中行驶，必须坚持不懈地朝前行驶，船停下来就会被逆水推着后退。你在子牙河边看见拉纤的吗？，就是这个道理，船在逆水中行驶，船上的人们奋力撑着竹槁，岸上的人们齐心拉着纤，船在逆水中前行，如果大家都不用力，船不但不前行而且还要往后退。”外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人生的路就如同这逆水中行进的船，就要永不停歇地前行 ，你若原地停止不前，就是在倒退”。外公的这番话 ，在我幼小的心灵扎下了根，我把他当作人生路上的座右铭，几十年，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坎坎坷坷，虽未做出什么大的成绩，但我仍坚持与时俱进，砥砺前行，活到老学到老，不虚度余生。外公在我下乡走入社会以后为了让我在人生的路上少走弯路，把他埋在心底多年的文革中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无保留地告诉我。他说：“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工商业者，公私合营后，玉发顺店公方给我派了两个店员，我这人脾气不好，工作中不大注意工作方法，看到不妥的地方我就要批评，两个店员中。姓贾的大姐比较开通，我们相处关系融洽，另一个姓兰的大姐性格执拗，她对我的批评怀恨在心，利用文革的机会，对我打击报复，煽动一帮人，对我进行抄家批斗，给家人精神造成很大伤害。她用八号铁絲挂上砖，套在我脖子上，让我低头弯腰，豆大的汗珠掉在地上还要加砖，折磨得我太难受，我真的不想活了。轮到贾姐的班，把挂着的砖摘下来，让我坐下，我这心里五味杂陈，人心善恶啊。后来虽然给我平反了，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创伤。我老了，这些都过去，我不记恨整我的那些人，要继承文家的传统，学会包容，能容人者且容人 。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当初若不是我脾气不好，批评人家也不会让人记恨，就不会有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我今天对你说这些，就是两点，一是要学会包容 ，遇到问题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二是注意工作方法，记住我的教训，处好群众关系，少得罪人，和大多数人打成一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望。着外公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又多了一些皱纹，外公老了。我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的经验教训让我学会了包容，在我多年的工作中保持着谦虚谨慎的工作作风，没走外公的弯路。人生苦短，转眼几十年。一九七四年的九月三日，外公怀着对亲人的眷恋，安祥地离开这个世界，给我留下深深的悲伤和思念！梦中时常想起身着蓝色西裤，黑色中式上衣，白晳脸上洒满笑容的外公，和那几句使我终身受益的金玉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