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有些人在缝缝补补,有些人在忙忙碌碌。不同的方向,但却会有相同的痛苦。
缝补的人在积极的面对痛苦,体验着鲜活和真切;忙碌的人在屏蔽痛苦,但屏蔽了痛苦,并不会减少痛苦,因为同时屏蔽掉的还有“能感受的心。”这个屏蔽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而那个被遮蔽的痛苦也不会凭空消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呈现,于是人们就在忙碌地时刻应对。比如对外界刺激的过激反应,比如躯体化,又比如精神病性的症状。
说到精神病,并不是我们普通理解的病理学上的精神病。也不是在骂人时随口而出的那个精神病。温尼科特范式下精神病是一种复杂的防御组织。要理解这个防御组织,就会触及人类早期无法想象的原始极端痛苦:瓦解、无休止的坠落、人格解体、真实感丧失和关联客体能力的丧失。而为了防御这些无法想象的原始极端痛苦,就组织起来一种防御构成了精神病。当防御建立起来之后,无法想象的极端痛苦就被潜藏了,如果环境再次失败,人就会陷入一种恐惧,防御组织随时会崩溃的恐惧。会时刻处在一种高度警觉状态中。
临床上的精神崩溃恐惧是一种病人曾经经历过崩溃的恐惧。它是一种对原始极端痛苦的恐惧,正是这种原始极端痛苦才引发了防御性组织,而这种防御组织的表现为一种精神病性疾病的症状综合征。
Psycho-analytic Explorations,Fear of breadown ,1963/1989
这种高度组织的和僵化维持的防御系统,才是临床上所看到的那些精神病性症状综合症,也就是医学病理中的“精神病”。
从创伤到原始创伤,从痛苦到原始极端痛苦。回归到体验这些的主体,作为一个人。长成一个健康的人,要经历无数次的整合。而无法想象的极端痛苦会直接攻击整合倾向本身,导致那个朝向整合自体的部分湮灭掉。
此时脑海中一定会多出来很多问号,为什么?所有的挫折和失败甚至是绝望是哪里来的?人和人的区别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而导致不同的人生方向?
熟悉了温尼科特情绪成熟过程理论,这些就都有了答案。温尼科特认为尽管这些恐惧都是早期创伤的表现,却不要只从创伤的视角考虑问题。而是要从成熟过程的角度去理解,考虑人类发展早期,本应该需要满足的养育没有被满足。那些未完成的满足,就构成了这些痛苦的原因。
如果只从创伤的角度考虑,会过多的关注症状,停留在现象层面,而忽略了得症状的人。只是机械化的给个病症,诊断然后贴上标签、用药。而从成熟过程理论角度去理解时,会非常精准的理解那个“症状”产生的原因,理解不同病人在不同阶段的不同需要,然后才能进一步的治疗和满足。因为人类整合的倾向性会趋向健康成长。如一粒种子,种下后就放到适宜的环境中,自然会生根发芽,人也一样,重要的是需要了解那个需要的环境是什么。
而人和人之所以会有不同的方向,有各式各样的病症,是因为那些早期环境养育的失败,当那个失败发生时,早期的生命还无法面对,没有长出一个自体来处理和应对。于是失败就成为一种灾难,直接陷入无法想象极端痛苦的生命,也陷入一种湮灭的状态中,原初自体构建的过程被打断,无法形成完整的记忆,不知道需要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满足。完全在一片混乱之中。于是从早期灾难发生的那一刻起,这些个体终其一生都会强迫性地努力通过避免防御组织的崩溃,从而避免湮灭性崩溃的再次发生。要么分裂要么解离。却又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中,不停的重新经历那个生命早期的体验,用行动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的希望重启那个成熟过程。
所以崩溃反而成为一次活出自己的尝试,因为每一次崩溃都是一次时机,一种可以活出不一样的机会。前提是有个环境的支持,也就是辅助性自我的支持,所以如果遇到一个温尼科特范式的治疗师,崩溃是在分析设置中出现和发生的,再次经历时可以真正的体验那些恐惧,就因为真正的体验而被加工纳入到自我的承受范围。
只有在适合退行到依赖的治疗设置中,防御崩溃才会有意义,病人才有可能放弃防御,或者通过防御性崩溃,触及到更加原始的极端痛苦,重新体验和加工那些过去经历的细节,这仍然是一个极度恐惧的过程,但这是一个有效的崩溃过程。
这个过程是一种主动去面对痛苦的过程,而这种“作死”的体验恰恰是体验活着,真正的活着。就如同在生命早期的需要,正常养育的情况下,分裂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基本状态,在促进性环境的作用下,分裂是缓和的,会在整合朝向成熟发展时,被人格吸收并治愈。
只有当环境失败导致成熟过程被打断时,分裂的结果才会变得具有病理学的意义。而环境失败的程度不同,也会出现不同方向的保护自己的方式,比如指向外部环境的解离,
所以环境对于成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哪怕是病人也需要帮助和支持,从而真正体验原始极端痛苦,即温尼科特范式的“治愈”。
未曾被体验过的既往事实(环境失败导致的创伤)已经在过去发生过了。但未能真正的体验和加工整合过,无法进入系系统。一旦新的环境条件建立起来,无法想象极端痛苦实际上就会这在转移(移情)关系中首次被体验。
人们往往越是恐惧的东西,却越是需要的东西。那些曾经失败的地方,也是重新满足的机会和重新开启人生的时机。
当能够主动的承担痛苦而去拥抱那个崩溃时,真实的体验便应运而生。随后在那个真实里,会慢慢长出爱的能力。
痛苦会开出花,是因为体验痛苦的心和感受到爱的是同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