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开始在梳理我这两年的经历——从青岛到北京,再到芬兰(图尔库、赫尔辛基),西班牙(巴塞罗那、Granollers),再到法国(里昂),现在又回到了北京。我就希望自己能从写作的过程中往回connect the dots, 然后我就开始头疼了,因为我做事真的太随机太跳跃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connect. 可能有些事情要隔一段距离才会看到它真正的价值,现在每次我一坐下来逼着自己从这些经历当中倒出一些东西的时候就非常为难。
有时候我太想要自己太快获得成长和变化了,总是想着:如果不得出一些感悟和干货往前进步的话,那这些经历对我有什么意义?我慢慢才发现,这样追问意义才是最没有意义的,甚至还不如一句“我不知道”来得诚实和干脆。
“我不知道”,“我弄不明白”,“我也不晓得”,以前从来不敢这么坦白地表达自己的迷茫和无知,现在无解不确定的事情越来越多,为了不让自己思考过度,我会越来越诚实地放弃“解释”,就让自己说不出答案。
接受了自己不知道答案之后,我就轻松多了,可以胡说八道了。当我放弃用自己原有的思维去思考和解释时,我反而更能够接纳和吸收一些新的视角。如果我总是试图去设想我可以从某件事情某次经历当中得到什么既定的结果,反而不如所愿。
勇敢地走入迷雾
大学毕业之后我似乎像是开了窍一样地放飞自己了,先是从本科英语专业跨专业到了法律,然后通过研究生学校的交换机会先后去了芬兰和西班牙交换,之后又休学自己去法国读语言班,现在又开始回国继续读研、做自己的女性社群、读书会、做自媒体。
我经常就是不问三七二十一,一有机会就去行动,比如我在做社群写公众号之前什么自媒体运营知识也没学就去做了,去芬兰和西班牙之前对这两个国家一点也不了解,到法大之前对法律一知半解...
你说没有风险吗?当然有风险,我没有方法论,没有经验,没有资源,什么都不确定。每次去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地方学习新的知识我都是一个人从零开始,很难。但是我就是愿意勇敢地走进一团迷雾,看看里面有什么,我可以怎么做,怎么依靠自己和愿意互相帮助的人一点一点找到路径。
我不愿意受制于一套关系网络和有限游戏规则的束缚,成为某个复杂链条的节点和棋子,因为让人舒服和稳定依靠的东西必然也牵制着人,所以我总是喜欢不断地跳进又跳出,一个人去和同样“灵活流动“的人走到迷雾中去探索冒险。
不是所有的游荡都意味着迷失
我发现我对出国确实是有执念的,本科刚上大一,学校宣传了美国带薪实习项目,我想都没多想就报名了。那时我还不到18岁,第一次出国,第一次走出国门看世界,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一切都是未知充满了好奇,自那之后我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我觉得我之后一定要多出去多看世界。
如果不是疫情,我应该还会在本科期间去加拿大和台湾交流学习,我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台湾的民歌,喜欢杨祖珺,天天听马世芳的电台。所以我想之后在欧洲各国辗转也是想弥补之前没有机会去更多地方学习的遗憾,我真的是特别喜欢去探索一个地方的民俗文化。
比如我在里昂上语言班的时候有门课叫社会与文化,就是介绍当地历史文化和美食的,我就特别喜欢。课后学校还会组织大家去城市里city walk。当我走在Vieux Lyon的街道上的时候, 特别是Croix Rousse 那一片,就感觉高卢人建立的历史文明在我的23岁上留下了一点痕迹。
我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这种心态,就是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样,我只是想让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将自己打开,去游荡去体验,真正地走到不同的文化里欣赏差异和人类文明的奇迹。相比同龄人,我确实对于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清晰的地图,因为我更喜欢自己在游荡的路途中慢慢描绘出自己的人生地图、领悟出自己的心路历程,而不是在已经有路的地图上按部就班走别人已经走过的路。
我与自由的距离
回想起我这两年的自己,真是很有勇气啊,我真的很了不起很勇敢,勇敢不是大胆去做确定的事情,而恰恰就是一步步地迈开去做不确定的事情,并且学会在不确定的事情中了解探索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创造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好吧,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就贼几把难,其实我这两年真得不像大家欧洲度假那样地惬意和享受,我有太多窘迫、尴尬和不如意的时刻,在芬兰因为糟糕的天气把自己抑郁关在家;在西班牙逃课不上学一个人搬到谁也不认识的西班牙小镇;在法国差点被房东赶出家门…. 这种苦楚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我一个人载着一艘小船,承受着自己的孤独和委屈,却永远也抵达不了任意一处的海岸。
但我很珍视这样跌入谷底的体验,一直待在自己舒适的轨道上是很难有这种挫败和无力感的,我恰恰就是在一次次地挣脱和反抗之中感受到了我和自由的距离。接纳了之后,也就有了很多释然—— 我无法逃离轨道,也无法安于轨道;我无法抵达彼岸,也无法安于现状;我无法承认,也无法面对。我与自由的距离,大概隔着自己对平庸的恐惧和对生命力的向往。
人的心比腿更累
因为不断地换地方,我好像也就被迫习惯了不断地相遇和离别,甚至连相遇和离别这么正经的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世界这么联通了,人们也这么流动了,大家都不把相遇和告别当成多大的事了,关注彼此的社交媒体似乎就意味着相处过的人就不存在离开和告别。
我也试图这样去做,可我是怎么了呢,我有时候就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只是把人当作一段时间的搭子,然后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我做不到半心半意和缺斤少两地对待人,我做不到一直不停地往前走,我做不到没有遗憾,累得不是两条腿,是人心。
有时候搬到一个新的城市,我却还沉浸在告别的不舍中没有准备好接纳当下的生活,在西班牙的时候,我就一直想回到赫尔辛基,然后刚刚适应了巴塞罗那的生活,就又要开始准备法国的新生活。到了法国之后,又开始重新适应一套新的语言和社交环境,不知所措… 一直在错位、一直在适应,一直在折腾….
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撑着自己,走完自己选择的路,低落的时候确实会埋怨自己的选择,羡慕那条自己没有选择的路。实在是累不过了,就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然后擦一擦眼泪,继续踏踏实实走自己想走的路。
多犯错、多允许、多让人失望
就是这样不断地一个人踏进别人的主场,我也总是要去适应不同的social code, 法律人有法律人的圈子,搞艺术的有搞艺术的圈子,学语言的有学语言的圈子,交换生有交换生的圈子,搞女权的有搞女权的圈子。但我真的累了,我什么圈子也不想进了,能松绑的就都松绑吧。本来出国就是为了跳出圈子,不再玩互相攀比的鄙视链游戏,可是稍微想要安定下来一点,发现大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把自己圈住,于是我就不再想要自己为了适应融入和交朋友去遵守某些不成文的圈子规则了。
以前的生活,为了不让自己的亲人失望,所以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上了大学为了合群赢得喜爱不失去机会,所以什么都接受、不断地和自己所谓的个性和解;出国了为了能融入不同的文化,我又要下意识努力取悦,为了让自己有一点归属感。这么擅长退让和自我剥削的我难怪会对自己那么苛刻,小心翼翼不敢犯错不敢让人失望。
去他爹的吧,老娘不干了,真的。你们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吧。为了不让别人失望,我已经耗费了太多毫无必要的热情、退让了太多的自我,我不想再活在任何一个世界的期待和批判里了,我也受够了去遵循某个文化圈子里应该是什么样的标准答案了。我也意识到只有不断地把自己从别人和自己给自己的期待中解放出来,才能真正去跟随自己本来童真般的热情,打开自己的心,无所谓对错和好坏,允许自己拥有无数种可能性!
活在这个世界的底气是我一无所有
我觉得在国外最特别的日子是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一个人搬家和一个人过节日。在西班牙的时候,我从巴塞罗那一个人搬到了谁也不认识的Granollers小镇,转了好几次车,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听着街上无所事事的小青年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西语,那时候真的又寂寞又自由,在这无数次来来回回的流动里,也没有和一个人建立多深的关系,只是把自己随意地放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像一个外星人一样在地球上走失,允许自己在一次次的跋涉里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允许自己浅薄地渴望人间的一点情意,允许自己一无所有地嘲笑那些什么都有的人。
你说这是生活的失败吗?如果是的话,那也挺幸运的。生活的失败既不可耻也不可怕,正是因为这样的失败,我的生活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那里,我确实一无所有,确实听不懂周围人说的话,确实没有什么朋友,确实没有一个稳定的住所。这样的失败让我觉得踏实和不虚伪。我的生活和别人无关,不是为了给谁看,也不是为了取悦谁。
总之,这样的一无所有反而让我爱上了生活的无力和徒劳,爱上了自己的野性。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没有吧,我还是要顺着自己的天性心无旁骛地去成长的。外界怎么样我也无法控制,但也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生长的权利和自由。这样的坦诚是我的无奈也是我的底气。
The Experiment of a Lifetime
正如我在开头说的,自己和这两年的距离隔得太近了,很难立马从现在的生活里跳出去,以旁观者的眼光观察自己为什么作出这些选择。我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去这些国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去芬兰、西班牙然后是法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选择继续在法国待下去,而是选择回北京。我也不知道未来我会何去何从,有时候我也真的不想知道。或许正是我不知道的赋予了生命的广阔。
还好我一直以来都有写作的习惯,一路还是断断续续地写了点东西,记录了一些当下自我探索的感受,因为如果是以两年的维度地来记录和书写,这个颗粒度实在是已经模糊到我无法看清当时的自己了,只能给出一个提纲式的干货回答。生活或许还是能从一些细致入微的思考里找到一些答案的,而宏大的命题和用烂了的标题是人类想通过快捷键突破自己个人的人生困境。(比如现在的我)
最后我很想说,其实半年算什么呢,两年又算什么呢,对于一个人完整的生命能有多少影响呢?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做很多不一样的事情、去很多不同的地方有什么稀奇的,也不觉得一生待在一个地方专注于一件事情是无聊的,不管是在哪里是做什么,其实只不过是让自己最原始的特质“流经”某件具体的事情和具体的人后显现出来,真正在做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对于生活,我一向是选择在搞不清楚原因之前跟着自己的直觉去走,让生活带我去它想让我去的地方,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或许之后,也还是这样漫无目的。哎,我感觉我说了好多废话。但我也最喜欢说废话,废话里透露了一个人最想表达的东西。干货的表达的确具有普遍的工具性,但也缺失了一个具体的人的人性,所以我更愿意去写一些废话,而不是有用的话。所以,也谢谢你看到最后,听我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废话。也谢谢这两年我遇到的很多美好的人美好的事物 You turn my life into a beautiful experi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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