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纪实文学]连载13
冲向大海的涛声
——清末爱国功臣吴大澂东疆勘界纪实
◎王松林\著
十二、不辱使命
“下岭易,上岭难,如登天山三十盘。一车八马心胆寒,脱骑并驾犹嫌单。……上岭易,下岭难,如下严江十八难。陡崖冰滑云漫漫,一落千丈不可拦。”吴大澂这首《八道岭》,不仅写出了吉林境内自然环境的险恶,同时也道出了吉林边疆军事防务的艰难。
窗外三月,蓝天远树,小鸟啼春。吴大澂案前静思有时,提笔起草了一个奏折,向朝廷举荐了六位贤才。他们是:前翰林院侍读学士李文田、湖南辰、沅、永、靖道斐荫森、河南开、归、陈、许、道陈彝、贵州西道李用清、甘肃兰州道陶模、山西平阳府知府李秉衡。此六公皆吴大澂平日所敬重之人。
近一段时间,吴大澂身体很好,对官员们所送珍贵礼品一概谢绝。自己到药铺买山药蒸食。他写给母亲的信中说:“男身肢甚健,此间山药甚好,与怀庆府所产略同,每日清晨蒸而食之,大有补脾之功。”
正月末,俊卿鳌峰演放一千码枪靶。合营造尺五百七十六弓,计一里外又多二百十六弓,日力穷矣,吴大澂也参加了演放,惟有他打中三枪,余皆未中。之后又演五百码枪靶,用一百四十枪子,击中三十枪,不算少矣。
他经过反复训练和体验,终于把自己手著《枪法准绳》二十五集全部整理出来。
东疆每年,常多春早,今年反倒雨水过多。吴大澂与依克唐阿都统步检三日,又一起同百姓至庙祈晴。后果天道畅好,官民大悦。谷麦豆菜,一眼青葱,大有丰年气象。市井粮价平稳,人心安定,由此又引起他对招垦事宜的种种想法,他又拟定了一道请拨京舷人来吉屯垦的奏稿。
吴大澂想:“在这敌人侵界边疆不宁,为防务广招垦民的情势下,关照民众生活,当是一件大事。尤对儿童,往往忽视,恰恰儿童事情倒是民众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他想来想去,想出一件要事,四月,在塔城设立了一个牛痘局,按区域给百姓小儿接种,七日一期,凡接种者,不取分文。男工女妇,无不称道。
五月二十一日,吴大澂具折条陈保护越南事宜。
光绪九年下半年,法越战争爆发,大清国内形势亦随之危 急。会越南事起,法攻越,杀得越人大败亏输,丧师失地。
七月二十五日,吴大澂具折条陈法越战事关系。附片陈明吉林所练防军,尚可抽拨民勇三千人,由营乘轮南下,以备征调奉旨留用。八月初八,具折奏明吉林机器厂工程次第完竣,定期进省,亲自验收并与新任将军希元面商边务一切事宜。下旬由宁古塔启程进省。二十八日行至张广才岭,奉到批折一件,前些时曾请假两个月,未蒙俞允。又旨“现在吉林地方紧要,仍着该京卿将宁古塔等处事宜,妥为经理,所请赏假回籍之处,着听候谕旨遵行。”同日接奉军机处六百里夹板寄到光绪九年八月二十二日奉上谕“法越构兵一事,法人自攻占顺化,河津炮台后,迫胁越南议约十三条,该国情形危急。法人乘兵船来津,并有大队兵船至广东,诡计叵测,我等也应有备无患。广东兵力单薄,守御尚虚,着派彭玉麟酌带旧产得力将弁,酌量
招募勇营,迅速前往广东,会同张树声,裕宽妥筹布置。该尚书接奉此旨后,即行部署起程,毋稍延缓。南洋海防着责成左宗棠,悉心规划,妥慎办理。长江防务,着责成左宗棠,李成谋督饬各营,认真筹备,均不得稍忽疏懈。北洋防务着李鸿章惊遵。本月十九日论旨迅即筹议覆奏。前据吴大澂奏吉林所练防军,堪以抽拨民勇三千人听候征调等语,着该京卿即行统率此项勇丁,航海来津,以备调遣。现在事机吃紧,该大臣等务当悉力经营,妥速办理,以裨大局。将此由六百里密谕李鸿章、左宗棠、彭玉麟、张树声、裕宽、吴大澂并传谕李成谋知之。钦此。
九月初二日,行抵吉林省城。
初九日,奏报赴津启程日期。附片奏明留防各营暂归吉林将军节制,屯垦事宜专归吉林将军筹办。一面飞调戴宗骞统率绥军马队一营,步队二营,刘超佩统率筑军马队一营,步队二营,亲军马队一哨,步队一营,共调三千五百人,限于九月内到省。步队由营口航海,马队由陆路至津。
吴大澂给自己规定,沿途自雇车辆,不令地方官支应兵差,免滋骚扰。
离前种种工作,一切停当。
九月十二日,众官员及百姓送吴督办由省城启程,其中包括来省城行商,做工的许多穷苦的俄、韩民众。众人皆曰:“大人在此,如石压阵,日下,俄兵侵日频,尚且防务未尽,大人此去直如屋顶撤梁,令人伤痛。”
吴大澂怆然道:“一处有难,整体皆痛,望同胞尽力,保我大清宝地。吉林厚土,如我故乡,吉林民人,如我亲人。东疆勘界事,圣责不可卸,吴某必将再来。”
十月初四下午酉时,吴大澂到达天津。当即便与北洋大臣李鸿章筹商有关事务。连夜奏报到津日期并拟统率所部航海赴粤以候进止。
初八这天,奉到寄谕“吴大激奏到津日期,并通筹全局一折,酌度南北海防缓急情形,拟请率师赴粤,并愿以偏师进扎越南等语,具见勇往之忱。惟广东防务,业据彭玉麟商调湘军,前往布置。着吴大澂仍遵前旨,督率所部各营,驻扎天津,毋庸统带赴粤。现在事机未定,天津密迩京师,防务关系尤重,李鸿章务当随时斟酌机宜,筹备一切,是为至要。将此由四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吴大澂历来守职如钉,尽责不私。十月十三日是韩太夫人七十寿庆,在苏称盼。吴大澂素有孝名,今年家慈古稀大寿,自己不能归里心里不免难过。他断然以防务膺寄,弃家为国,以忠代孝。
二十七日,具折奏明督率所部各营,驻扎天津。并拟添练炮队步队三营,需用炮队马队各营马匹,拟派总兵徐得元前往察哈尔牧群挑选。奉旨允准。
吴大澂住在新城中堂行台,此处离城八十五里,至大沽口不过三十里。查此各营均已到齐,只马队由陆路而来,尚有未到者。连日来,吴大澂往来新城天津之间交商公事,又常从新城到大沽查阅炮台。与大沽协副将罗荣光考究克鹿卜后膛钢炮准头,叠经试演,远近皆可中靶。六十八磅之田鸡炮,亦极灵准。又赴北塘查阅海口形势,顺道至乐亭县一带相度扎营之地,又到清河周览海口情势。后具折奏报查阅海口情势并附片拟请添招水电勇一百名,奉旨允准。
吴大澂自来后无时不忙,故不应酬礼尚往来,杜门谢客。每于深夜,东疆事便翻上心头,而且有书信往来。所以彼间情势变化,吴大澂一概掌知。
悠悠岁月,转瞬半百。吴大澂自步入官场,不看朝廷腐败无能,只缘为国为民,即甘做一匹红鬃烈马,不稍停蹄。朝廷也看准此人,视为重臣,凡紧要时节,常予调南北。他自己也胸有大局,不偏不依。所以他也常于请命奔艰赴难。甲申年还未出正月,他便具折上奏滇、桂、边防紧要,恳请带部前赴广西会同进剿。附片请饬云贵督臣,广西抚臣严饬前敌军营各统将申明起律。奉旨“留中”。事隔不日,也即二月初一,接军机大臣密寄正月二十九日奉上谕:“吴大澂奏滇、桂边防紧要,请旨准率所部前往广西会同筹办一折,吴大澂宴请统兵赴粤,奋勇可喜。所陈战守机宜,具见实心讲求。该京卿所部各营,原拟驻扎滦、乐一带,如调赴广西,该处沿海各地方,应派何营填扎?进隶防营,是否足资分布?着李鸿章酌章情形,妥筹具奏。该军四千余人,淮勇为多,吉林旗丁民勇,谅亦不少,于蛮烟瘴雨之中,是否相宜?亦不可不虑。着李鸿章、吴大澂会同熟商,一并迅速覆奏。将此由四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二月初八日,接军机大臣密寄二月初六日奉上谕“李鸿章 奏,遵旨妥筹覆陈一折:据称直隶溅海地方宽阔,兵力尚单,如将吴大澂一军调赴广西,拟饬曹克忠所募六营,拔赴昌黎、乐亭一路,择要扼扎等语。畿辅为根本重地,防务紧要,前据李鸿章、吴大澂奏,该京卿所部,拟俟春融移扎滦州等处,期臻周密。现在若将该军调赴广西,则京东沿海各处,空虚可虑。曹克忠所部队伍,既形单薄,且原拟饬赴烟台,亦应妥善照顾。吴大澂即着毋庸前赴广西,仍率各营移扎滦、乐一路,与李鸿章会商,妥为布置。天津为京师门户,由津至通一带,必须筹备严密,以昭慎重,应如何派兵填扎?大(大名)、顺(顺德)、广(广平)及宜化等处练军,是否堪以调拨?着李鸿章体察情形,奏明办理,将此由四百里各密谕知之。钦此。”
三月上旬,他奏明督师移扎乐亭、昌黎一带分防要口,已于二月二十八日,三月初二日分起拨队前往,扼要扎营,以固京东门户,即于十七日行抵乐亭,借居黑坨张宅。
四月初十日,他又具折敬陈东路海防布置情形,奉旨“览奉巳悉,即着吴大澂督率将领认真训练,加意严防,以期缓急足恃,山海关一带备御尚虚,着会商李鸿章调派勇营,妥当布置,务臻周密。钦此。”
四月中旬,奉上谕:“通政使司通政使吴大澂着会办北洋事宜,内阁学士陈宝琛着会办南洋事宜,翰林院侍讲学士张佩纶着会办福建海疆事宜,均准其专折奏事。钦此。”
四月十九日,他赶紧具折奏陈外患方深,敬抒愚惬,吴大澂不愿屡升官衔,翌日便具折恳切推辞会办北洋,结果未蒙俞允。只好又具折谢恩。附片奏明换刻木质关防。五月十一日到达天津。适左相及香涛幼樵先后到此。吴大澂应酬碌碌,刻不得闲。旋赴大沽到旅顺、烟台巡阅海口。他平时善于发现人才并及时推举。闰五月中旬,具折奏保戴宗骞木堪大用。附片奏保罗丰、禄恩祥二员。他不放过任何一件应办的事。进六月他片奏请于吉林机器局经费内拨款以设行营制。
六月二十七日,他在天津、新城,以法款难成,请饬南北洋添募勇营。二十九日,谕:“军机大臣等,吴大澂奏,请饬南北洋添募勇营一折,着李鸿章、曾国荃查照吴大澂所奏悉心酌度,据实具奏。如须添募,并着核明饷需,奏请饬拨。”七月十三日,他又专折奏参闽、浙总督何璟,福建巡抚张兆栋贻误海防,请旨查办。十五日,具折覆陈被参备款。
奏为遵旨覆陈备以各款,恭折仰祈圣鉴事:窃臣于光绪十年七月十三日承准军机大臣字寄七月十一日奉上谕“有人奏吴大澂前于俄国定界一事,种种等因。钦此。”遵旨寄信前来。臣查俄人占据珲春所辖黑顶子地方,在臣未到吉林之先,事越六七年,吉省官民,从未过问。自臣亲往查勘,始知其地确系在中国界内,且与朝鲜毗连,极关紧要,屡与俄官廓米萨尔力争归地,订明会勘之期,奏请以两国画押钤印之旧图为据,划清界址与前吉林将军铭安会衔割委记名副都统协领双寿等前往会勘。无如俄官爽约不来,动多狡展并无勒臣写明契约之事,臣亦何致惟怯无谋,不顾大体如此。现闻吉林将军希元派员前往珲春,会同珲春副都统依克唐阿照会俄官仍一订期会勘,至今尚未勘定。彼族意图久占,一味延宕,若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俄官驻京公使订明派员会勘日期,知照吉林将军选派要员前往,会同俄使,按照两国画押钤印之旧图勘明黑顶子地方。由两国会勘委员将黑顶子字样添驻图中,知该处显然在红线界内,确系中国地方,即俄人旧卡一时未能遽撤,有此图据,彼曲我直,不难与之辩论。此事关系中,俄边界,断不能任其久假不归。至俄人性情诡谲,变幻无常,久在圣明洞鉴之中。稍一松动,得步进步,亦不可不防其渐也。原奏又谓臣所带各营号令不一,营勇时有逃散骚扰等情。臣自上午九月统率所部马步营奉调来津,旋又奏添补步队二营,炮队一营。本年三月移扎乐亭、昌黎、抚宁各县境内,他防蒲河、老米沟、大清河各处海口。臣每赴各营,亲自点名,出其不意,尚无缺额不补情弊。逐日操演,各守营规,并无逃散之勇。又恐外来游勇,假冒官名,藉端滋事,屡经出示严禁。臣辄于更深人静之后,酌带亲兵数名,周历附近村庄,亲自稽查。遇有开设烟灯,招留游匪之人,立时惩办驱逐出境,并饬各统领营官随时约束勇丁,不准出营滋生事端。是以数月以来,兵民尚属相安,明查暗访,实无骚扰地方情事。日久弊生,耳目或有不周之处,自应恪遵圣训,督饬骚扰等情,立即挚究严不稍纵。臣以书生,谬司戎政,愧无以仰答朝廷高厚之恩,惟有不惮烦劳,不顾情面,不务粉饰,事事求其实在,日与将士申明军律,以期一兵得一兵之用。值此时事多艰,海防日警,正臣子卧薪尝胆之时,何敢蹈军营积习,自外生戎。臣自拜折后即日出洋巡阅海口,与水陆各军将领密图布置,昼夜严防,激励士心,同仇敌忾。所有遵旨据实覆陈缘由谨缮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再臣于五月中,风闻宁古塔副都统德平阿因臣参劾降调,心怀不平,遣人入都,谋通奉省京官,为倾陷微人之计。此次奏参,是否即系德平阿指使?臣亦何敢妄生揣测?惟查原奏所称伊克唐阿系依克唐阿之误?近臣言事,容有不实不尽,何致名姓未详,遽登白简,未免失炎轻率,应请降旨申伤,以昭慎重。当此盲路广开之日,臣亦愿朝廷有正直之臣,内外同心,公忠为国,又何难折衔御侮,力固苞桑。若但以攻讦为能,甚至挟嫌诬谄,实非圣怀虚已求盲之本意,似流弊亦不可不防。臣之鳃鳃过虑者,为大局计,非为臣一身计也。谨附片直陈,伏乞圣鉴,谨奏。”近日,人心惶惶,路人奔走相告,说八月内法 国兵船必到北洋。大沽一带派军队昼夜严防。特别是商人往来,兢兢存有戒心。京东各口海防益关紧要。吴大澂乘坐镇海船亲赴各处海口,测量深浅。之后启程前往乐亭营内督率各军严加防范。一时期,此间空气十分紧张。因新城离海口太近,吴大澂家眷在此无人照料,遣人至天津城内,租定公馆一所,接家眷居此。
时至中秋,天气渐凉。吴大澂暂移昌黎县之茹荷庄,借居村屋十余间,随从亲兵戈什,均住帐房。后因布帐不耐风寒,又移居小里宅,住张姓家,房屋较宽,甚为方便。
十月中旬,吴大澂出行巡军。途中坠马摔伤。他坚守任务。不作稍时休息,也未经任何治疗,惟服“三黄宝蜡丸”仅二日,霍然奏效。下旬,准军机大吴密寄十月二十四日上谕;
“李鸿章电陈朝鲜又有内乱,似由日人拨弄主持,拟请派员查办等语。着派李鸿章、吴大澂会同规划一切事宜。吴大澂接奉此旨,即着酌带数营,驰赴朝鲜界,或径至该国都城查办,或会商庆裕,筹划边防,由该京卿迅速定议。前有旨令续昌随同庆裕帮办海防,本日已谕知速即起程,与吴大徵同赴朝鲜,会 同一切。一面先由李鸿章飞檄吴兆有等传知该国,静候大员住查,并饬该提督等当与倭使从容,勿为所欺,亦勿民倭使从容 商办,勿为所欺,亦勿遽与倭开衅等因。钦此。“即于二十六日由乐亭启程,二十九日行抵天津,接奉谕“李鸿章叠次电报朝鲜情形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呈递道员陈树棠等禀函,均经览悉。目前办法,总以定乱为主,切勿与倭人生衅等事。关系甚重,必须大员亲往查办,方能洞悉机宜。即着吴大澂乘坐快船。督队迅赴朝鲜,确切查明,酌度办理,庶各将领得所承,不致临时歧误等因。钦此。”
当天下午,吴大澂会晤了合肥相国,面商事宜。此次以查乱党为名,主意不与日人生衅,毋庸多带队伍。拟调绥军步勇二百名,亲军巩军步勇各一百名,并带“克鹿卜”后过山炮四尊,作为护衙亲兵小队,此外不必添调。合肥相国亦以为然。十月二十八日,电谕“李鸿章目前办法总以定乱为主,切勿与日人生衅。谓或由乱党煽惑,使我两国官不打架,尚是小事等语,藉此措词,或易了结。着吴大澂乘轮督队,迅往确果酌办,将两快船调顺,着照所请,俟船到即饬丁汝昌酌带队伍驶行。吴大澂月未到津,月初与李鸿章会商。具奏:“现因大沽,此墉封冻甚坚,奉天陆距朝过远,闻山海关深水高坡之地,尚可设法上船。一面电致上海旗昌洋栈雇用主轮寸期驶至山海关,以便航海遗发,免误事机。吴大澂定于十一月初四日由津启程赴关,约计续昌到津,亦可同行。至昌黎乐亭一带,吴大澂所部马队炮队十三营现可不调,暂由臣鸿章督饬该军统领,严密操防,不致懈弛。吴大澂酌带健勇四百余人,携带后门洋枪,随身防护,京足以资捍卫 。”
初六日,亥刻李鸿章电寄乐亭交吴钦差告总署复黎使电文谓吴,续二星使巳起程,可告井上,到后,即与星使商议一切。
初七日已刻,李鸿章电寄昌黎交吴大澂以示机宜,天津领事竹添进一郎胁朝王,杀六臣,王认,必不认,井上亦必护主。日人驻华全权公使井上馨亦必护主。三天后,吴大澂行抵山海关。次日晨,顶着大风赶到镇海楼。为保民安境,一切顺达,在楼下焚香祭海。窗外,风声甚急,海涛汹涌,极目处天水相接。吴大澂必恭必敬,瞑目祷告,好似世界正在摇晃,大水四 处浸边,朝廷疆土滋蚀益加。吴大激顿感又急又恨,他猛然睁眼,风涛依然,见沿岸冰凌,随风逐浪而去……
上海调来富有轮船,离岸四五里,各队弁勇,均用洋划民渡,陆续载上轮船,余与燕甫于申刻登舟。三天到达朝鲜马山浦。第二日候潮至午刻登陆,沿途应用夫马,皆自行发价,各营兵勇,毫无担扰。十五日抵仁川港。十六日至汉城。往东门外京畿道观察使署。申刻进崇礼门,使馆在南别宫中有朋雪楼,楼多题咏皆中国使臣所作。
左议政金道周相国、右议政金道蓉庵相国拜见吴大澂。
十七日,至朝鲜王宫,进敦化门至协阳门,与国王见于乐善斋便殿,并见世子于东宫,皆行宾主礼。日本派外务卿井上馨 为全权大臣,来朝议约。
二十二日,井上馨与朝鲜全权大臣金宏集在政府会议,要挟多端。并云,速定朝约后,并于中国理论也。
二十三日,吴大澂与燕甫商议,日使井上馨既不来拜,余亦未便往见。朝、日两国议约,中国使臣,岂能置之不问。若与约日会议,日使必不允也。不如乘其会议之时,直入政府,与辩论,明示以中国使臣有暗助朝鲜之意,或不致肆意要求,横生枝节也。一面属罗禄函致左相金宏集,转告井上馨。吴大澂即带兵数十名,径入议政府。时方已刻井上已到,日兵罗列门外,余排闼而入,井上馨正在疑讶间,余索纸笔,据案直书。井上云;“今日本大使与朝鲜政府议事,贵大臣忽来此地,有何贵干?”吴大澂云;“使者奉命来朝,查办事件,本与政府有应议之事。贵大使与朝鲜政府商议之事,使者亦可闻其大略。所言公,公言之,此非贵大使与金相国两人之事也。如贵大使有所咨问,本大臣自应推诚相与,从容参酌。若不愿与本大臣共议,亦不相强。”吴大澂因此事写了一张纸条,示意金宏集并与井上馨阅之,纸条上写;“本大臣此次来朝,查办乱党,数日之间,尚无头绪。此案中最关紧要之事,阁下身居政府,岂可置之不理?若避重就轻,即与井上大使草草立约,而置乱党于不问,不但大澂有诘责阁下之权,恐举国人心,亦皆愤懑不平。此非了事也,是了事而适以生事也。惟执事实图之。”金曰:“谨奉教。”是时,洋顾问兼任海关长德人穆麟德从座上站起,从旁参议,刚要张嘴,吴大澂大声道:“免开尊口,所议事与你毫无干系,请你马上退出!”吴大澂声色俱厉,威力逼人。穆麟德翕了翕嘴,面部潮红,唯唯退出。
是日,朝鲜与日本议约已定。前日本有索赔兵费三十万元之说,至是以十一万元定仪。又索朝鲜津贴日本修筑公馆之费二万元。日使井上即于二十六日起程回倭,闻竹添进一,岛村久,及翻译浅山显藏皆随井回国。此三员均喜多事之人,惟近藤真锄人极和平。井上馨留之在朝署理公使,其用意亦可见。朝鲜国王遣中使来馆道谢,谓朝、日定议之速,皆吴钦差与井上馨面诘数语之故,为朝鲜省下费用十余万元。此举不为无益也。
二十五日,具折奏报查明朝鲜乱党起事缘由。并上总署附十七日与朝鲜王笔谈,二十三日与日使井上馨笔谈二折。二十七日,带弋什亲兵及绥,巩各营能打三百步小靶者百余人至庆字副打靶。并约日使近藤真锄来阅看,随员十二人,有大尉、中尉、少尉,皆带兵之武弁、有日九十人同来,各带“土乃得”后门枪。吴大澂亲自试放二十枪,中靶十二。勇丁中有十枪全中者数人。日官莫不瞠目,啧啧称叹。因日兵试打数枪,皆以三百步靶,恐难命中为辞推却。
吴大澂于二十九日具折奏报朝日议约五条已经了结。中国和日本并无可议之条,两国带兵各员,彼此往还,无嫌隙等等情况。他写信给丁雨亭,嘱其派海镜轮船送折至旅顺,再由旅顺送山海关,驿递到京。
吴大澂写出《辩党论》二篇,由政府转呈朝鲜国王。王立下通令发刻颁示国中大小臣工,俾知警戒。
吴大澂又作《求贤论》、《育才论》,因朝鲜多重门第,寒士不得与试,亟须变通。又作《凶用论》、《恤民论》因朝鲜州县苛派病民,民情日困一日。又作《缓刑论》、《练兵论》。此六篇文章皆由政府转呈国王,以备圣览。并亲书二篇送国王,一曰《节用爱人》,一曰《民为邦本)。
朝鲜国王咨送《谢表》稿。又躬身来馆叙谈,吴大澂留之宴饮,薄日始归。
二十一日,由泰安轮船递回折件、准军机处咨文,颁到御赏福字、荷包、银镍、食物。十二月初四日奉上谕:“着吴大澂等将查办乱党及善后事宜,详加筹画。钦此。”又十二日谕旨:“览奏均悉,所筹尚妥,仍着惊遵本月初四日谕旨,将朝鲜善后事宜,妥商办理等因。钦此。”
吴大澂于二十四日具折谢赏物恩并筹备朝鲜善后事宜。随后启程内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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