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嘉莹的家族

2024-11-25 20:42   北京  
昨天是我正在发满族文化网文章的时候,看到媒体报道:叶嘉莹先生去世,享年一百岁。因为时间紧急,我们满族文化网只是整理一下叶先生的生平,满族文化网发了文章《叶嘉莹先生逝世,享年100岁》。今天就主要从叶先生家族谈一下。
关于叶先生的生平家世,有两部书值得一读,一部是《红蕖留梦》,这是叶嘉莹传记,由本人口述,张候萍撰写,讲述其自1924年出生起至近年的人生经历。全书共九章,前六章按时间顺序分阶段(家世、青少年、大学、台湾时期、北美时期、回国)追述叶先生一生经历,第七章是对其学术思想发展历程的回顾和总结,第八章记述一生的师友交游,与顾随、台静农、戴君仁、许世瑛、夏志清、周汝昌、南怀瑾、周策纵、缪钺、金启华、赵朴初、陈省身、杨振宁、程千帆、邓广铭、冯其庸、饶宗颐等大量知名学者、文人之间的唱和往来;最后一章“结束的话”是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并对此前很少提及的婚姻生活作了一些追述。
另一部是《我与姑母叶嘉莹》,作者是执教于日本北九州市立大学中国系的叶言材,与叶嘉莹先生是亲姑侄,且同为专门研究中国汉文化的专家。叶嘉莹先生为此书写了序言。
叶先生出生于在北京的满洲大户人家。住在老北京察院胡同23号,一座灰砖红瓦四合院,门前有一对石狮子。上图是叶先生家老宅,二进院,此图系张维志先生根据叶嘉莹先生和其侄叶言材的回忆口述绘制。著名作家萧红的故居就是典型的满洲民居,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文章《萧红故居早在满洲国就被认定是满洲民居的典型代表》。可惜的是叶先生的老宅不存在,没有能保存下来。
叶先生属于满洲镶黄旗,他的曾祖父在咸丰年间担任过佐领,佐领是八旗牛录章京的汉译名。牛录是八旗组织基本单位名称。掌管所属户口﹑田宅﹑兵籍﹑诉讼等。老罕王时候一佐领统辖三百人,清太宗时候改定为二百人,嘉庆以后为一百五十人。其长即称牛录章京或佐领,正四品,世袭者称为世管佐领,选任者称为公中佐领。大清全国共驻防有817个佐领,兵力达12万人左右。《会典》记载:“凡隶驻防者,以在京之佐领统焉”。即各地驻防的旗人,也隶属于在京的佐领户籍管理之下。
上图佐领图记为铜质,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叶先生祖父是光绪二十年的进士,满洲人一般走都是通过武功征战进仕,而汉人一般是通过科举进仕。但有清一代,也有少量人从小就喜欢汉文化,走科举的。但原则上满洲不点状元,所以满洲籍状元很少,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的文章《金代女真第一位状元徒單鎰,清朝满族第一位状元麻勒吉》。整个大清朝,近300年,一共举人15万,秀才46万,进士不足3万。所以能考上进士就相当不容易,比现在的各地去状元上清华北大还难。
父亲叶廷元则是北大英文系的学生,后任职于航空署翻译有关航空的重要书籍。母亲李玉洁师范毕业,也曾在学校任教。伯父三叔都是诗词专家,伯母姨妈是教师。整个叶家就是书香门第。据叶先生回忆,他父亲称呼祖父,依然是满语的叫法阿玛。
叶嘉莹父亲这辈的老大叶廷乂公,给叶家规定了辈分排字,共八个字,即“嘉言警世,懿性淑身”,可传八代。叶先生后来把叶家辈分排字修改为“嘉言警世,毅行淑身”,其中“行”字须读作去声(xìng),乃品行之义。


叶嘉莹阴历六月出生,六月是荷花的生日,因此叶先生小名就叫“荷”,父母叫她“小荷子”。她后来有诗“花开莲现落莲成,莲月新荷是小名。”


抗战的时候,父亲跟随国民党南下,叶先生跟随母亲在北京,当时处于沦陷区。叶嘉莹的母亲育有三个孩子,叶嘉莹为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上图中间的为叶嘉莹。

因为母亲去世的早,姐弟三人由伯父伯母代为抚养,但是伯父也有自己的孩子,于是叶嘉莹不得不担负起照料弟弟们的责任。

叶先生上辅仁大学,跟随导师顾随先生。顾随最得意的两大弟子,一位是周汝昌,一位是叶嘉莹。周汝昌是著名红学家,研究满族作家曹雪芹的家世, 周汝昌与许多满族历史文化专家如启功、金启孮、金宝森等交往很多。


叶先生24岁的时候赵东荪结婚,他的堂姐是叶嘉莹的英文老师。英文老师很喜欢她,帮弟弟牵线。叶嘉莹一生经历了两大不幸,少年丧母,晚年丧女。叶先生有两个女儿,1976年,大女儿夫妇在加拿大因车祸双双罹难。

叶先生的满洲老姓叶赫那拉,与满洲第一词人纳兰性德是同宗。纳兰跟那拉是一个词,祖居女真叶赫国的那拉氏就称叶赫那拉氏。叶先生作诗“我与纳兰同里籍”。叶嘉莹和纳兰性德同根同源。


上图就是叶嘉莹先生首次以纳兰性德族裔身份亲自读诵、作序、作词、审定的《叶嘉莹读诵纳兰词全集》正式出版。全书由叶嘉莹以传统音声平仄之习惯、依据许增娱园本录制读诵全本纳兰词音频,以为“传”,再由读诵传承人刘子菲依《通志堂集》底本以视频仿读,以为“承”。

说起叶赫那拉氏,那拉氏的一支,叶赫是地名,最初源于河名,叶赫河全称为叶赫勒河,叶赫勒满语为野鸭子河,即使现在这条河每当春末、盛夏、秋季也是野鸭子相当繁多。叶赫河是叶赫勒河汉译的简写。叶赫那拉就是居住在叶赫地区的那拉氏。

那拉氏,在大金时期写拿懒氏,大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的母亲就是拿懒氏。此姓氏不仅满洲人中有,其他满洲——通古斯语族都有分布,因为所有满洲——通古斯语族都源于女真,自然有很多姓氏是共同的。另外在蒙古中也有此姓,因蒙古灭金后,有一部分女真人被安置在蒙古居住,逐步也融入到蒙古之中去了。

那拉氏在汉字里也被写为纳喇氏,该姓氏是满洲一大姓,载于《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之卷二十二至卷二十四三卷中。

卷二十二中载入的是叶赫地方纳喇氏。开始为纳喇氏概序:纳喇为满洲著姓,其氏族散处扵叶赫、乌喇、哈达、辉发、及各地方。虽系一姓,各自为族。

哈达那拉、乌拉那拉、辉发那拉,与叶赫那拉合称四大那拉。也就是说海西女真四部都有那拉氏,另外还有相对一些地方也有那拉氏分布,称姓氏的时候也会把地名加在那拉之前。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又介绍了叶赫地方纳喇氏根源:先有蒙古人星根达尔汉者。原姓土黙特,初灭扈伦国所居张地之纳喇姓部。据其地因姓纳喇氏,后迁扵叶赫河岸,遂号叶赫国。

星根达尔汉(始祖),生席尔克明噶图(二世),席尔克明噶图,生齐尔噶尼(三世),齐尔噶尼生褚孔格(四世),褚孔格生太杵(五世),太杵生子二(六世),长曰清佳砮,次曰杨吉砮。兄弟二人绥服叶赫诸部,各居一城。国人皆称为贝勒。明万暦十二年为寜逺伯李成梁所诱被害,清佳砮子布寨,杨吉砮子纳林布禄(七世),各继其父为贝勒。后复与明和好,及纳林布禄弟金台石(七世),布寨子布扬古(八世),嗣为贝勒,太祖髙皇帝统师征讨,取之。其族最盛。

关于满族叶赫那拉氏的来源,或者说叶赫那拉氏族的血统问题,传说是由两个民族成分组成的,叶赫那拉氏族的主体成分是女真族,但叶赫那拉氏建立部落王国后,国王及叶赫国所属15个城堡的城主的后裔是蒙古族的血统。

叶赫那拉在清朝出了三位皇后,所以叶赫那拉的祖居地吉林四平叶赫镇被称为皇后之乡,叶赫那拉氏出的第一位是太祖高皇帝的高皇后,第二位是咸丰帝的慈禧皇后,第三位是光绪帝的隆裕皇后。大清开国的时候,叶赫那拉氏是皇后,最后又是叶赫那拉氏的隆裕太后颁发的清帝逊位诏书,标志着由叶赫那拉氏结束了清朝统治。

关于说叶赫那拉来自蒙古之说,实际上是来源这个姓氏的自称。有的学者认为,并无其他历史佐证,所以这个自称也许为真,也许是一种虚夸。因为女真时期,曾有一段时间在蒙古人统治下,所以可能为表示自己有后台,而虚夸来自蒙古。再有就是世界各地各民族几乎都有国王外来说。这是人类正常思维,认为外边来的有神秘感。包括大金朝的皇室也传说是来自高丽。

传说叶赫那拉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有着血海深沉,叶赫那拉部首领布扬古临死前曾对天发誓:“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

通过后来的历史,我们知道,大清王朝的真正灭亡,确实和叶赫那拉氏的慈禧、裕隆都有着很大的关系,慈禧太后选择接班人没有选精明能干的成年,而选中年幼溥仪,让没有魄力的溥仪父亲醇亲王摄政,导致晚清混乱。最后清朝皇帝退位也是叶赫那拉氏的裕隆太后宣布的。

清末还有一位叶赫那拉氏的重臣,他就是那桐,本来是顾命大臣,他一直吓唬裕隆太后,对清帝退位也起到推进作用。

据说在民间还有一句谶语:“灭大清者必叶赫也。”

在近代史上,最出名的叶赫那拉氏可算是慈禧太后。慈禧太后(1835年11月29日—1908年11月15日)即孝钦显皇后,叶赫那拉氏,咸丰帝的妃嫔,同治帝的生母。晚清重要政治人物,清朝同治、光绪年间大清国的国家最高统治者。

关于慈禧的评论,几年前还可以看到一些专家的文章,但近年来,又属于敏感话题,我发过的一些有关慈禧的历史文章,都被认定违规。为了避免违规,此处就把打算列举的事实和评论都删去不提。关于慈禧太后,我们满族文化网也写了很多文章,具体可以看《历史上的今天慈禧太后去世》。

纳兰性德的纳兰,就是那拉,满语是一个词,只不过汉语音译选用不同汉字,造成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纳兰性德就是那拉氏性德。

关于说纳兰性德,确是女真叶赫国的后裔,跟随康熙东巡路过叶赫古城,当时距离灭叶赫国63年,因老罕王灭叶赫国,将人迁走编入八旗。原叶赫古城已经63年无人烟,一片荒凉,纳兰性德感慨万分,写有诗作《经叶赫城》。

纳兰性德在大清也是身世显赫,他父亲是大学士明珠,他母亲的英亲王阿济格的第五女。曹雪芹跟英亲王府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文章《英亲王后裔与满洲作家曹雪芹是铁哥们》。

刘子菲手绘纳兰容若小像

纳兰性德与曹雪芹祖父曹寅都是御前侍卫,都是随龙入关的满洲贵族,康熙皇帝的近臣,都是满洲贵族大家庭。曹雪芹的《红楼梦》一说是以他自己家为蓝图写的,还有说法就是纳兰性德家。因为两家确实有很多近似的地方。

纳兰性德被称为满洲第一词人,曹雪芹可以说是最伟大的文学家。他们虽都是满洲人,尤其纳兰性德随时跟随康熙,满语很好,但他们都沉迷于汉文化中,用汉字写作。他们一方面是满洲人的骄傲,但另一方面,从他们身上又看出满洲人的悲哀。就是满洲贵族,进关后,受汉族士大夫影响,开始沉迷汉文化,而遗忘了自己是满洲人的身份。

有清一代,叶赫那拉家族出的历史著名人物有太祖孝慈高皇后、清圣祖惠妃、纳兰明珠、纳兰性德、清高宗舒妃、慈禧太后、隆裕太后、清初四大辅政大臣之一苏克萨哈、清末重臣那桐等。那桐是最早清华大学的校长,清华园三字就是他写的,王府井的那边还保留有他家的那家花园,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的文章《过去的北京王府井大街为何叫莫理循大街?》。

乾隆之子荣亲王永琪的后裔金启孮写的北京的满族,就写清朝的上层迷恋汉文化,但满洲下层一直保持尚武,保持着古朴的满洲海东青精神,他们才是民族的未来。荣亲王永琪这支也是重视做学问,其家的顾太清就与纳兰性德齐名,纳兰性德是满洲第一男词人,顾太清被称满洲第一女词人。但文学功底再好有什么用?如宋徽宗等文学功底也很高,但最后成为亡国之君。

那英就唱过纳兰性德诗词《长相思·山一程》,写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二月十五日,康熙刚平定三藩,康熙东巡,就是回满洲老家,要去关外三陵永陵、福陵、昭陵,祭告祖先胜利的喜讯。

纳兰性德写的是二月二十三日出山海关进入满洲境内。突遇大风雪,苦寒的天气夜晚,北京八旗将士思念北京温暖的家乡。

性德诗词《长相思·山一程》非常有名,很多人都喜爱。但我感觉这首诗词体现出满洲人的悲哀。当时距离满洲入关只有三十多年,按理说回故乡应该兴高采烈才是。但刚出山海关,进入满洲,遇到满洲大风雪寒冷的天气,竟然忘记了满洲,自己真正的家乡,而思念的竟然是温暖繁华的北京,这个刚住了三十多年的新家。

也许康熙皇帝和八旗将士并不是这样的心情,尤其康熙皇帝,如果他真有这想法,估计也会三次东巡。这样看来,应该还是作者纳兰性德个人的心情。

但即便当时只是纳兰性德个人的想法,但如今四百多年过去了,居住全国各地的满洲人,也早把自己居住地当成自己故乡,而忘却了自己的真正故乡满洲。这种想法,估计也是辛亥革命后,满洲人没有学蒙古人退回自己的老家满洲,而贪图一纸空洞的《清室优待条件》。

现在一般观点就说汉化,但汉化真的不算严重,拿蒙古人来比较,一部分蒙古到西亚及欧洲,他们与突厥语族的民族融合,信奉了伊斯兰教,实现突厥化,所以已经划入突厥语族。而进入中原的蒙古人,也没有实现完全汉化。这一大原因,就是汉文化不适合满蒙传统文化,而且汉文化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认为除了中原以外,都是四夷,这样满蒙也就难于真正融合到汉文化之中。

过去总说蒙古是游牧民族,没有固定家。实际上,他们都有相对固定草原区域,只是一地的草被牛羊吃的差不多,会迁移到草原另一地。但他们认准蒙古草原才是他们的家。而满洲人说的定居民族,但早期生活在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因为地处寒冷,一步步往南迁移。甚至入关后,分散很多地区。迁移后,大多忘记了自己故乡在哪里。在正视自己真正故乡这点上,满洲人应该学习蒙古人,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也要认准自己真正的故乡。

纳兰性德的父亲明珠,娶英亲王阿济格之女,起家蓝翎侍卫、治仪正,迁为内务府郎中,历任内务府总管、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等要职,是康熙朝的重臣,也是一位历史风云人物。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因朋党之罪被罢黜。后来康熙虽恢复他议政内大臣、光禄大夫,但不再重用他了。

进入民国,满洲人都改汉姓,明珠的后代就有改姓明的。黑龙江有一位满族企业家叫明继学,有家谱,证明是明珠后裔,担任全国满族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

美国院士明国莉,东北人支援武钢的后代,纳兰明珠后人,叶赫那拉氏。叶赫那拉氏的现代名人还有大陆女首富陈丽华,忆江南的创始人张兰,柯达全球副总裁叶莺,诗词大家叶嘉莹、香港艺术家惠英红和主持人那威、演员李宗翰、吴京等都是叶赫那拉家族的,按那英的话说:说明祖先阴德护佑他们,他们祖先没干太多缺德事。

叶先生也专注另一位满洲作家曹雪芹的作品红楼梦,关于曹雪芹的满洲身份,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文章《胡玫导演的电影版《红楼梦》上映,为何说《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是满洲人?》。叶嘉莹解读红楼梦,专门写有《从王国维〈红楼梦评论〉之得失谈到〈红楼梦〉之文学成就及贾宝玉之感情心态》一文,该文完整版收入《迦陵杂文集二辑》。


作者富察春兵

满族文化网原创文章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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