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德川庆喜被迫开城,江户时代宣告落幕,明治时代开启。江户幕府历经265年,15代将军德川庆喜也是幕府的末代将军,此后他被勒令退隐,德川家达接继了德川宗家。尽管幕府和皇室一度是对头,德川庆喜也让位并退隐,但他的2个女性后代,1个女儿,1个孙女,还是嫁入了日本皇室
高松宫宣仁亲王的王妃德川喜久子是德川庆喜七男德川庆久的次女,她出生的时候,江户幕府早已被沉埋进历史里。德川喜久子嫁给了高松宫宣仁亲王,他是明治天皇儿子大正天皇的三子,也就是昭和天皇的弟弟、明仁天皇的叔叔。具体可以看我们满族文化网的文章《日本101岁最高龄王妃去世,溥仪当年访日,与日本皇族都有来往》。
抱かれし祖父が心を百(もも)とせの今日ぞしづかに思ひみるかな
这是昭和四十三年十一月(1968年11月),为纪念明治百年,我在谷中的庆喜公墓地建立的歌碑上的歌。
德川家历代将军的墓,在上野的宽永寺以天台宗(佛教的宗派)的仪式祭祀,但庆喜去世前留下了遗言说死后不用佛式祭祀,与天皇家一样用神道祭祀(庆喜为感谢明治天皇不仅赦免自己的朝敌身份,还封自己华族最高爵位·公爵)。因此在宽永寺买了一块地作为墓地,进行了神道祭祀。
正值明治百年之际,植村甲午郎等旧臣建立了“德川庆喜公事迹彰显会”。在忌日的十一月十二日,谷中灵园的德川家墓地,进行了盛大的祭典。典礼上,秩父宫妃殿下(势津子妃)、我的宫先生(高松宫宣仁亲王)、伏见朝子女士(伏见家现当主伏见博明之母)、佐藤荣作总理大臣、石坂泰三、植村甲午郎先生等人与德川家一族一起出席了。大家一起回忆祖父(德川庆喜)。
出席者里,说一说伏见朝子女士。庆喜有二十一个孩子,十男十一女。其中排第八的是国子,第九的是经子,两人是同一年生的,母亲不同。经子成了伏见宫博恭王的妃殿下,据说是因为经子比国子高了一点点,博恭王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作为博恭王与经子妃殿下的第一王子而出生的伏见宫博义王,与父亲一样进了海军(博义王曾参与淞沪战争,在黄浦江上的岛风号驱逐舰上与中国军队对战,左手因此负伤)。是我的宫先生(高松宫宣仁亲王)的七期先辈,大佐,但在昭和十三年(1938年)病逝了。这个人的遗孀就是朝子女士。
祖父在明治三十五年(1902年)受封公爵。继承德川家(宗家)的是田安龟之助,后改名德川家达。庆喜对家达特别客气,比如进宫时向宗家借马车,嫁子女时有想让他们尽量进入宗家的样子。有一天,某个旧大名家邀请了庆喜与家达,庆喜一行人来得早,庆喜按照之前的习惯坐在了床之间的正座,与各位谈话,家达来了后,说:“哎呀,没有我坐的地方”,因此庆喜移向了邻座的位置。据说以后这个大名家再也不同时请他们两人了。
(可怜的庆喜公,家达这么不给他面子)
(其实家达真该好好感谢庆喜,当年十四代将军德川家茂公薨去前的遗言是让家达当十五代将军,因为和宫亲子内亲王与雄藩大名的反对才换成了庆喜,也就是要不是庆喜,末代将军与明治初期离开宗家的就是家达了)
家达常常这样说“庆喜是灭亡德川家的人,我是建立德川家的人”
(家达自认为是明治后的新德川家的创始人,想和之前的德川将军家划清关系,很讨厌别人叫他“十六代大人”,但人们仍然这样叫他。还有,江户幕府灭亡也与庆喜没有关系,他上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可怜的庆喜公,被自己尊敬的宗家讨厌了这么久……)。
家达公薨去的时候,是昭和十五年六月八日(1940年6月8日),为了与他作最后的告别,我拜访了他的千駄谷御邸,然后我提出由我为他合上御口时,我被要求稍等片刻,没多久我来到了御遗体之处。我行了一个礼后,想再跟他告别一下于是去看他的御颜,但他的御颜太恐怖了,我吓得神色慌张了起来,最终没能为他合上御口,只是行了礼就回去了。也许最后一刻太痛苦了吧,但我并非没有感觉到别人因为我是“灭亡德川家”者之孙女而对我的注视。
庆喜在明治三十五年(1902年),获明治天皇赏赐公爵爵位。因为建立新德川家的任务全让给了身为养子的家达(家达是以庆喜养子身份继承了德川宗家),庆喜就没有得到一个家传宝物(德川将军家江户两百几十年传来的家传宝物,现由宗家创立的公益财团法人保管,国宝·三日月宗近曾经是德川家所有)。没有办法,只得靠御三家、御三卿等大名们给的挂轴、装饰品保持体面。之后的十一年里,庆喜作为新公爵住在东京,但庆喜众多的儿子里,只有九男·诚的身份(爵位)没有定下来,后来这个人作为分家独立,受赐男爵爵位,庆喜大大地放心了,在感冒的情况下去了皇宫行礼感谢,没多久就去世了,那是大正二年的事。
葬礼是神道仪式,真巧,初代的家康与最后的庆喜都是神道葬礼(顺便说下,庆喜享年77岁,超过了家康的享年73岁,是江户历代将军里享年最长的。这样又是一个巧合,江户最初与最后的将军都是德川将军寿命第二长与第一长),葬礼的队列由江户的消防队全员担任(看上去应该是穿着江户消防队服装的队伍。最后的江户将军,由江户三大男儿里最有人气的消防队送行挺不错的),场面非常热闹。
德川庆喜的夫人美贺子,来自一条家(藤原五摄家),但其实是今出川家的女儿,成为一条忠香的养女后嫁给了庆喜。庆喜还没当将军的时候,还在在一桥家(德川御三卿里的一桥德川家)里,与一条家的辉姬定下了婚约,但辉姬因为患上了庖疮(辉姬患上了天花),导致脸变丑,婚约破裂,于是赶紧找了个代替者也就是美贺子姬。
下边是日本明仁天皇的婶婶,高松宫喜久子妃所撰回忆录里的一篇文章,关于溥仪1940年第二次访日相关情况的,原文信息如下:
貞明皇后と溥儀満州国皇帝//菊と葵のものがたり.宣仁親王妃喜久子.東京:中央公論社,1998:205-207.
1940年6月,满洲国皇帝访问日本。皇帝下榻在赤坂离宫。秩父宫殿下(译注:昭和天皇的二弟)那段时间刚好身体不适无法出面接待,便由我家的殿下(译注:高松宫宣仁亲王,昭和天皇的三弟)代替兄长负责接待和随行。但是,贞明皇后(译注:昭和天皇的母亲,当时为皇太后)对皇帝的来访非常热情,比我家殿下更为关心,提出要亲自用茶道招待皇帝。贞明皇后曾派东久世到表千家(译注:表千家为茶道世家)学习,然后让东久世再教给自己,就这样时常在宫中练习茶道。这一次,贞明皇后让秩父宫妃和我担任茶道中的传递者。我们俩商量了后,定制了下摆图案一样,仅颜色不同的绉纱和服。我的是淡绿色,秩父宫妃是浅蓝色,下摆上的图案是花朵和散落的杯皿。
6月29日,皇帝来到大宫御所,品尝了怀石料理的午餐,之后贞明皇后换了衣服,进行了茶道的奉茶。皇帝进入茶室时,由于个子很高,想必是有点局促的吧(译注:日本的茶室都比较狭小,便于宾主交流)。一开始,我按照此前安排好的,将扶手凳放在皇帝身边。皇帝向我致谢,至于说的是“谢谢”还是“多谢”我不太记得了。皇帝很高兴地品尝了贞明皇后烹制的茶,随后与贞明皇后一道在庭院里散步,我们都随侍在后面。
每当走到庭院里的小坡或台阶处,皇帝总是很快地扶住贞明皇后的手。贞明皇后看上去很是欣慰。我在后面看着,想到因为我家殿下诸兄弟从不这么做,所以此时贞明皇后觉得特别高兴吧。此后一行人来到众芳亭(原注:赤坂御用地内的建筑)观赏即席作画。我记得执笔的是大画家川合玉堂。
随后皇帝回到离宫,当天晚间,秩父宫妃、三笠宫妃(译注:三笠宫是昭和天皇的四弟)和我受邀来到赤坂离宫,饱餐了满洲国的宫廷料理。每一道菜都非常精美,其中有一道用米做的叫“老米”的菜。使用的是陈米,却是特别美味。
另一天晚上,皇帝招待了所有的皇族。虽然吃的不是满洲料理,但皇帝与每位受邀的皇族都依次交谈。比如说就与身为陆军长老的闲院宫元帅(译注:闲院宫载仁亲王)进行了详细的交谈。我感到很吃惊,觉得皇帝是一位非常贤明的人啊。
让人难以忘怀的,是贞明皇后与皇帝话别的场面。虽然中间隔着翻译官,贞明皇后说:“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一定会怀念皇帝的。”贞明皇后在生下秩父宫和高松宫之间,曾有一个孩子流产了(原注:在丰岛冈有一个小小的墓地),她对皇帝也许怀着失去的孩子又回来了的那种感情吧。与此相应地,皇帝说:“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也会想念皇太后陛下的。”
这么美好的交流真是叫人感叹。这位皇帝现在已不在人世了。日本战败之时,他被苏联羁押,到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出庭作证,也说了日本的坏话,但皇帝对贞明皇后的亲近之心绝不虚伪,直到今天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