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书摘丨在《北京人》中,她是唯一一个不能出走的“外乡人”

文摘   2024-11-06 22:46   湖南  

图|忽忽鱼的图



【每日书摘264】


愫 方 (安详地)姨父早起来了。(望见地上那张破碎的山水,弯身拾起)这不是表哥画的那张画? 


曾思懿 (又叨叨起来)是呀,就因为这张画叫耗子咬了,他老人家跟我闹了一早上啦。 


愫 方 (衷心的喜意)不要紧,我拿进去给表哥补补。 


曾文清 (谦笑)算了吧,值不得。 


曾思懿 (似笑非笑对文眄视一下)不,叫愫妹妹补吧。(对愫)你们两位一向是一唱一和的,临走了,也该留点纪念。 


愫 方 (听出她的语气,不知放下好,不放下好,嗫嚅)那我,我—— 


曾文清 (过来解围)还是请愫妹妹动动手补补吧,怪可惜的。 


曾思懿 (眼一翻)真是怪可惜。(自叹)我呀,我一直就想着也就有愫妹妹这双巧手,针线好,字画好。说句笑话,(不自然地笑起来)有时想着想着,我真恨不得拿起一把菜刀,(微笑的眼光里突然闪出可怕的恶毒)把你这两只巧手(狠重)斫下来给我按上。 


愫 方 (惊恐)啊!(不觉缩进去那双苍白的手腕) 


曾文清 你这叫什么笑话?


曾思懿 (得意大笑)我可是个粗枝大叶,有嘴无心的人。(拿起愫小姐的手,轻轻抚弄着)愫妹妹,你可别介意啊,我心直口快,学不来一点文绉绉的秀气样子。我常跟文清说(邪睨着文清)我要是个男人,我就不要像我这样的老婆,(更亲昵地)愫妹妹你说是不是?


——曹禺 《北京人》


【婧心慧语】


曾思懿,说句实在话是我在《北京人》里最喜欢的角色之一。这种喜欢并不基于对于她所作所为的喜欢与赞成,而是这个人物身上有着一种极强的魔力,似乎你可以在她的身上看到很多复杂的甚至是对立的特质,你更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多重的角度,甚至你可以同时把痛斥与可怜这两种对立的情感倾注在她身上,而其他角色似乎并不存在如此深厚的情感承载能力。


这种感受以我目前的摸索,我猜测这种感觉来源于曾思懿这个人在全书中所处的位置。曾思懿在全书中与所有人都有交际,可以说所有的人物身上都有着曾思懿投映下来的影子。不论是曾家内的亲属或是租客,又或者是曾家外需要打交道的人,似乎人人事事之间都有曾思懿参与的影子。从社交上来看,她与所有的一切都是相联系与链接的。


可这些丰富的链接可以说没有一个是为了“曾思懿”这个人而存在的。她与外人相交,是为了维持曾家的生计与体面;她与租客打交道,这也是曾家事务中绕不过去的部分;而她与曾家人,她看似是调配全家的厉害角色,事实上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她建立情感上的联系,大家只是让她掌家,让她供开销。


丈夫爱慕愫方,因而对曾思懿有所愧疚处处忍让;愫方寄人篱下,于是对曾思懿的脾气只能退缩;儿媳妇害怕她,因而避开她;儿子畏惧她,因而屈从她。事实上在亲密关系中,曾文懿所有的令人厌恶的强势与刻薄都对应着软性的被欺凌,被回避。她一次又一次地强行挤入关系网,站在线上。线的两头有的是互相暧昧的有情人,有的是真挚相交的少男少女,有的是亲密无间的友谊,可这里没有曾思懿情感的位置,她在每一个场景中都显得多余,而这一声声尖利的刻薄话,是她嫉恨的咆哮。她在亲密关系的建立上,在情感需求的渴望上一次次被忽视,所以即便她出现在多人的场景,也是那么格格不入,那么寂寞。


我对曾思懿的爱与恨,痛斥与可怜,大概是因为——其实在《北京人》中,她是唯一一个不能出走的“外乡人”,不能走向死亡,也不能走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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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嘉慧,湖南省教学能手,清华大学出版社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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