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里铺23】塬上草/春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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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双充满青春活力和美好向往的眸子，从繁华的大都市切换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时，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彷徨，他在大学学习的酒店管理专业，不要说在这个小山村里派不上用场，就是到了刚刚跨过世纪大门的卢氏县城，也无用武之地。

    那是一个早春时节，豫西卢氏范里镇里铺村，丘陵旷野里，冬天的影子还赖着不肯离去，春天似乎还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远处的象君山，像一位老人一样，用慈祥敦厚而无奈的目光看着他。收拾好行装，父母亲人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村头。

    娃呀，你走吧，里铺留不住你。说完，父亲背过脸去。

    涛，出去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跟你大你不要操心。母亲把几个熟鸡蛋塞给儿子，眼眶里滚动着泪花。

    我知道。你们都回去吧！二十刚出头的李军涛，背起行囊，坐着蹦蹦车，走出里铺村，在镇上换乘小客车，直接去了北京。在那里，他谋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并且从员工，一直做到了白领。

    十多年以后，已经从北京转战南方，自己做了酒店老板的李军涛，带着媳妇孩子回家过年。在村头高高的黄土塬上，他俯瞰生养自己的小村，仿佛一点没变：连绵的山丘，一片一片的田地，簇拥在一起的村落，静静矗立的树木，在冬日的天幕下，显得安谧寂静和孤独，记忆中的小村，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他的心里隐隐作疼，又无端地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父辈乡亲，感到一丝的悲凉和怜悯。回到家里，他发现父亲的额头，又多了几道皱纹，母亲的鬓角上，又添了些许白发。游子的回归，让一家人平添多少快乐和喜悦，年节的气氛，在这个家里氤氲蔓延，乃至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亲人团聚的甜蜜和温馨中。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那是个黎明，突然而起的争吵声，一下就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和温馨。好奇的村民，不一会就把争吵者围了起来。原来，一位老人，拔了邻居家一把大葱，被主人发现了，两人就发生了争执。事情平息后，参与了“看热闹”的父母回到家里，刚刚起床的李军涛问，咋啦，吵啥哩？父亲说，吵啥，鸡毛蒜皮。母亲说，一个薅了人家一把葱，一个逮住不放。其实，在里铺，这已经不算啥新鲜事。之前，村里你拽了他家一个萝卜，他拿了你家一棵白菜，为这些而发生争吵的不在少数。李军涛问，他为啥要去薅人家的葱，自己家没种？父亲说，有些人是穷，有些人就爱占别人小便宜，唉，邻里邻居的，整天不是为一个萝卜，就是为一只鸡，吵得盆破连圈，图个啥么！

    图个啥？！李军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里铺人，每天所看到的，就只有脚下的那片土地，眼睛盯着的，就只有眼前的那一点点利益。咋样才能改变这些？李军涛心里沉甸甸的……过了破五，李军涛就返回了南方。他跟媳妇商量，把经营的酒店盘出去，回老家里铺。媳妇一开始很不理解，说咱们在这干得好好的，为啥要回去，回去又能干啥？李军涛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媳妇，经过慎重考虑，夫妻二人达成一致：回村。

    春天的风，从范蠡湖上吹过，吹得湖水清澈碧透，吹得里铺山山岭岭披绿挂红。李军涛站在家乡的土地上，眼里没有了当年的迷茫和彷徨，充满着自信和坚毅。然而，脚下的土地是干涸的。她太需要一场春雨了，让春雨无声地浸润这片古老的土地吧！不知道是老天爷感知到了他的心思，还是听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呼声，转过天，一场飘飘洒洒的雨，让这片焦渴的土地，酣畅淋漓地喝了个够。他看到小草在疯长，花儿在疯开，大地在疯狂地以自己的方式，把春雨化作力量，将生命尽情展示。他想，自己如果能变成一滴雨，能像雨一样浸润脚下的土地，该有多好啊！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要带领全村人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村班子换届，他积极参与，以他的才干和情怀，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成为里铺村的当家人。他多管齐下，一边强化党员学习培训，增强凝聚力和执行力，一边向上向外跑项目，要资金，一边对内搞规划，谋发展，同时又把眼睛向下，关心关注村里的贫困群体和孤老病残。他觉得，作为当家人，他不但要清楚自己的家底，更要对自己的家人了如指掌。只要在村里，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东家进，西家出，挨家挨户串门子，通过走、看、问、听，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念、所盼、所困。

    村里有个“老上访”李营超，此前对村里什么都看不惯，什么都不满意。李军涛上任后，李营超外出务工，家里留下老娘没人照看，李军涛经常到他家里，不时为老人送去肉、鸡蛋、蔬菜等生活用品，像亲儿子一样照顾老人。母亲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解除了李营超的后顾之忧，在外安心打工。年末回到村里后，他亲手将一面锦旗送到村部。李营超说，走的时候村里是脏乱差，回来就大变样了，没有你们的辛勤付出，哪有这些变化？最让我感动的是，你把我的老母亲当成自己的亲人来对待，我还能说啥呢！在随后的日子里，李营超把村子当成自己的家，不但不再拖大家的后腿，而且还主动加入到村子的建设和维护中，帮助修理村广场破损的健身设备，维护红色教育基地环境，报名参加各种义务活动，从一个老上访，摇身一变，成了村里的积极标兵。

    台上的戏曲、唢呐、锣鼓、相声等节目精彩纷呈，台下坐满了村民，要么全神贯注，凝神观看，要么满脸笑容，掌声雷动……里铺村“中秋明月话团圆  佳节共传好家风”主题活动正在进行，村民们欢聚在一起，赏节目，吃月饼，话团圆，做游戏，其乐融融。节目间隙，还穿插对文明家庭、优秀公益岗、里铺好人、优秀党员进行了表彰，受表彰者胸佩大红花，手捧纪念品，个个笑容满面。活动中，村里的剪纸非遗传承人，还手把手地教村民创作中秋国庆剪纸作品，感受非遗文化的独特魅力。

    创建“五星”支部，就像下一盘棋，每个棋子都得动起来，这些“棋子”中，最耀眼的，当属党员活动室、红色教育基地、老年食堂、爱心淋浴房，中药材粗加工厂房，还有五美庭院、星级文明户、标兵户评比，荣誉村民发展……它们每走一步，村民的荣誉感就增加一大截，生活质量就提高一大截，村容村貌就美化一大截，大家的腰包就鼓起一大截，幸福指数就往上窜一大截。

    年关到了，村里组织五保户和孤寡老人，开车拉着他们进县城，给他们购置新衣服，置办年货。当他们穿上崭新的衣服，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年货，一个个笑逐颜开。

    为大家办实事，钱是最大的难题。刚开始，村里不但没有钱，还欠着一屁股外债。李军涛就自掏腰包，哪里需要哪里补，一步步走来，虽然举步维艰，但却曙光在前。如今虽然有了一定的积累，但为了发展，他还垫付着七十七万元。他说，要想走得更远，就得有人付出，没有付出，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秋，甲辰龙年的秋，五彩斑斓的秋，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临近入冬了，气温还在十几二十几度，漫山遍野，迟到的画师在一笔一笔涂抹着它的作品，山川大地由绿变黄变红，果实挂满了枝头，刚刚收获了烟叶、中药材的土地，像送走了孩子的母亲，静静地凝视着他——里铺村的当家人李军涛。他走过村边千年古道，跨过广阔的田畴，翻过起伏的坡梁，穿过美丽的村庄，走近千年古槐。伴随左右的是村里的两个同事，一个是支部委员李淑芳，另一个是村委委员张慧丽，工作中哭过鼻子流过泪，但却有着男子汉的胸怀和毅力，没有后退一步，她们都是刚过不惑之年，和自己年龄相仿，这些年跟着李军涛摸爬滚打，硬生生练就一身基层工作的硬功夫，成了他的好帮手。

    面对古槐，看着它饱经沧桑的躯干和枝繁叶茂的树冠，尽管已涂上秋的颜色，却依然风骨凛然，展露着勃勃生机。村头大喇叭里传来《在希望的田野上》动人的歌声，伴着这歌声，李军涛的心里正在下着一场雨，那是春天的雨，是滋润大地的春雨，一幅更加生机勃勃的春天的图画，正在他的心中酝酿，蓬勃，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