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作家周刊(2024年9月第4期)

文摘   2024-09-24 23:58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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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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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点推荐|漫话汽车、马车、毛驴车

作者|张卫东

60多年过去了。当年,老掉牙的嘎斯汽车、载重如山的骡马车、轻便实用的毛驴车,仍然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晃悠着……

汽车

1951年,卢氏县人民政府成立建设科,下设交通运输管理站。1956年3月,成立卢氏县人民委员会交通科,下设公路段、运输站、搬运队。1958年4月,县交通科与公路段、运输站合并为“卢氏县交通局”。

表哥五泽林,东明镇丰云村人,洛阳地区运输公司卢氏汽车队老司机,后调到郑州市长途客运公司上班。

前些年,他回来探亲,停了半个多月。期间,让我陪他去看望原来的几位老同事:记得有在县车队的孙师傅,还有调到栾川钼矿的司机贾虎章等。表哥说,他们几个都是洛阳交通学校的同学,1956年毕业后,被分到洛阳运输公司卢氏县车队当司机。

当时,油料供应紧张。经领导允许,几个年轻人把一辆老掉牙的国外产的汽车瓤子挖了,改装成了蒸汽机。燃料吗,不烧油,烧劈柴。原理很简单,在车头装口小锅炉,车顶固定个大气包,再用一根高压金属管子把锅炉、气包、内燃机串联起来。

车改装后,第一次去西南山拉山货。去时装百货,体积不大,中午,从县城出发,过通襄津渡口,走横涧川,翻老界岭,出鱼塘沟,下午才到五里川街。第二天一早,把山货装好后,就返回。汽车烧柴火,没劲,遇到上坡,光哼哼,不动弹。

走到半路,车,居然坏了。拨弄了大半天,就是修不好。没办法,雇了头牲口,才把货拉回来。

客运,对于乘客就是坐车。1972年夏,洛阳地区招录一批行政干部,其中卢氏县80多名,我和李鸿彦、刘春鸽被分配到官坡公社。是年7月,县委在县招待所举办新干部学习班,组织部给每人代购了一张车票。学习结束,我们三人赶紧扛起行李去到卢氏县国营汽车站,原以为有票,会有座位,谁料,开往官坡额定只有25座的班车早已超员,一位年轻女检票员,让我们出示车票看了看,然后才将车票撕掉一角(检票),慢条斯理地说:“先把包袱放下歇歇,等会再上。”她随即抱紧票夹,低头进了车厢,大声吆喝:“大家都往里面走走,车下还有仨人”。“都快挤崩了,还叫上哩。”司机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不耐烦地说:“谁嫌挤,就下去,下面人上不来,可不走了。”“你老嘉仕,这是你家车?”“不开是不是?走,寻车队领导,让把车票退了。”顿时,一片哗然。过了一会儿,大伙儿气消了,往里移了几步,我仨才进去。没有空位,只好用头顶着几十斤重的行李死死站在人行道中间。

车,起步了。一辆红色班车缓缓驶出车站东大门,绕到南寺洛河大桥,然后沿着“卢西沙石公路”西行。

七月的天气,骄阳似火。火辣辣的阳光,烤得地上发烫。虽然,车窗早已全部打开,但车里人太多,空气不畅,致使车厢内像个蒸笼似的闷热,一些男士一边脱掉衬衫,一边后悔说:“坐车跟坐监差不多,真是活受罪。”

班车经桐树店,翻过老界岭,出鱼塘沟,过五里川、狮子坪,翻土岭壕,经庙台、竹园、沟口,七扭八拐,上下颠簸,行驶4个多小时、100多公里,直到下午3点多,终于到了官坡街。我仨拖着麻木的双腿下了车,挎着涨满灰土的包袱,像吃败仗挂彩的伤兵,一瘸一拐地挪进了公社大院。

官坡公社位于豫陕两省三县结合部,是卢氏距县城最远的人口为第二位的大公社。此外,陕西省洛南、丹凤两县群众,或去灵宝、陕州,或到平陆、晋城,或下洛阳、郑州,多是在官坡乘车。然而,县汽车站每天只往官坡发一趟班车,且额定只有25座,常常有一半乘客被落下。好在当时国企“六零六”(钽铌)矿驻在官坡。“六零六”矿不仅车队的大卡车很多,而且矿党委书记老郎又是公社党委委员,于是,有人给公社党委领导出了个点子,让给老郎通融一下:“如果公社同志到县城出差买不到车票的话,遇到矿上便车是不是能叫给捎上一截?”老郎答应了,但提了一个问题:“搭车可以,但司机是要担责任的,再说了,公社四十多个同志,又咋能证明身份呢?”后来,公社办公室给公社46个同志每人发了一个草绿色帆布挎包,挎包的正面印着由公社会计卫宪文书写兰草艺人杜云生刻版用红漆印制的“官坡公社”四个楷字。此外,其下还印有不同的“洋码”(阿拉伯数字)序(编)号。凡是带长的,所配发的挎包,其编号都是一位数;一般同志的挎包,其编号均为两位数。本人参加工作较晚,编号是“42”号。挎包并没有解决坐车难问题,倒是惹了一身骚。一到县城开会,其他公社同志就嘲笑:“官坡干部都是大烧包,参加个球会还值得亮亮牌子呢!”但挎包很实用,除了装笔记本、复写笔,还有电灯、草绳、水旱鞋之类的,后者,是打算步蹦的备用品。

官坡公社同志,除了机关给每人发了一个黄挎包,那就是每人都有一件蓝大衣。

俗话说:“官坡、兰草,冬夏不离灶火。”第一个冬天,就叫我彻底信服了。官坡冬天特别冷,如果白天洗过脸不把水倒掉,就会被冻成实疙瘩,夜里,更是冷,盖两床被子,还是冻得伸不开腿。

可恨的是三九寒天,县车站竟然把发官坡的轿车停了,改成了解放牌大卡车。车厢前面安个铁质龙门架,为了旅客安全起见,两边车中间使用一条粗麻绳,或者铁链子牵得紧绷绷的,龙门架跟前是车厢最佳站立位置,于是便成了乘客向往,甚至争抢的主要目标。上去早的人争着站在那里,很有自豪感,用手把紧龙门架,两腿叉开,站得笔直,怕汽车再晃荡,也会平安无事,但上车晚的人,只有把住车帮,或拉住冰凉的铁链子,如果遇到上坡,司机一踩油门,或者下坡来个猛刹车,那就遭殃了,不是被磕成青眼窝,就是被撂翻成一堆,可身上被雪水打湿冻成的冰疙瘩咋折腾都不会脱落,因此,公社同志无论工资多少,每人都做了一件深蓝色棉大衣。

对此,也有人反映:“公社干部太拽。这样做,会脱离群众!”

马车

随着汽车运输不断发展,卢氏马车应运而生,以至于占据卢氏公路运输的半壁河山,成为往来于城乡公路上人见人爱的风景线。

我的老乡杜继武,1930年生,横涧乡营子人,原卢氏县大队战士,后任县商业局车站旅社负责人。他德高望重,工作负责,待人和蔼,衣着讲究,平时,总是头戴礼帽,鼻梁架着眼睛,俨然一位绅士。

2000年深秋的一天下午,我俩在以堤代路上相遇,一边溜达,一边闲聊。我问他哪年参加工作?后来都在哪些单位停过?他揍揍眼睛,回忆说,1948年参加县大队,1952年1月,县大队整编,人员分流,有的参军抗美援朝去了,有的被招录为公安干警,我报名返乡务农了。说起马车,他说,当时卢氏只有洛潼(洛阳至潼关)和卢西(卢氏至西峡)两条简易砂石路,汽车很少,交通不便,大概是1953年秋后,县里准备发展马车运输,领导点名让我带人去新疆给卢氏买马,正好家乡营子集体农庄距离县城不远,而且卢西公路穿村而过,也想发展马车,于是,我就答应了。过了两天,我和岗台村的任小聚、照村的崔治坤等人带上县里开的介绍信,步行到灵宝,然后坐火车到新疆伊利,在当地干部陪同下,选中了40多匹骡马。价钱谈妥后,向县里领导发了电报。货款和运费等汇过去后,马上给卖家付了款,又买了些草料,就把骡马赶到火车站,人畜装进闷罐车,摇晃了十多天,才回到卢氏。

第二天,县里按照一架马车配一匹辕马、两匹稍马的比例将骡马分给城关区、横涧区、范里区、县供销社、县农场等。接着,又从豫东商丘一带买回一批马车,其中营子集体农庄占了便宜,买了9匹骡马,发展马车3架,成立了集体副业队。随同去新疆买马的任小聚、崔治坤,还有衙前村从朝鲜战场回来的老索等6人,被农庄安排为赶车师傅。

从此,马车东去洛阳,西到五里川,南去横涧,北至灵宝,由县里统一安排调配,专门从事运输业务。当年,无论走在哪里,都能看到马车运货的情景:车上装满货物,师傅甩着响鞭,马儿摇着铃铛,那情那景那声音,只用一个字:美!

杜继武说的崔治坤,那是我家近邻,还有点拐弯亲戚,大概是属牛的,1937年生,高个头,长巴乎脸,眼睛不大,眯眯的,外号“小眼子”。他从小很聪明,特别喜欢跑生意。一辈子吆过“头古”(马帮子),赶过马车,碾过(配置加工)火药,倒腾过牲口,被村里人称为“大能人”“牛贩子”。

1962年前后,我和他的儿子崔保学在观上(青牛观)读书,大凡遇着星期六下午,总会结伴去营子玩:一是仔细看看马车的构造;二是坐坐马车,感觉是个啥滋味;三是混把马料(熟黑豆)吃吃。

那时,马车运货,往往因为天气不好,或者一时没有货,而停在岗台农庄大院里,我俩先是跳上马车蹦跳一阵子,然后下来观察马车的构造。卢氏木匠擅长建房、打家具,但不擅长造车技术,因此,卢氏马车多来自豫东商丘一带。马车构造共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分,也叫车体(身),是由车杆、车厢组成的。车体,梯形,前(上)宽1米,后(下)宽1.5米,大约长3.5米,其中辕杆长1.5米,车厢长2米,连接车厢有5根加方横撑。整车用料都是经过蒸煮处理,不会开裂、不会变形、不会虫蛀的刺槐芯。车杆做得很精致,前后两头镶嵌着扁铁箍,中间部分刨得溜光,还打了石蜡,摸上去绵乎乎的,很舒服,没有一点糙手的感觉。车厢部分与辕杆不同的是,辕杆是辕马驾车的位子,空荡荡的;车厢是马车承重的关键部位。为了确保马车达到最大装载量,工匠们在车的两边加高了七八十公分,也就是习称的“车帮”。马车的下部分,也叫“下盘”。我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往里面仔细端详:马车的“下盘”主要由车轴和车轮组成,车轴是一根笔直粗壮的刺槐芯,车轴左右两头安装在橡胶轮子的铁质轮毂中心,然后,将车轴牢牢固定在车厢下面。 

马车,除了两大部分,又有刮木、绳索、滑轮、手柄组成的刹车(手刹)。此外,还有几样:一是垫木,车后掉个“v”垫木,用来防止马车上坡后退使用;二是车厢放个半圆环形铁皮马槽,马槽一般是用废油桶做成的,比较轻便耐用;三是赶车用的鞭子和固定在辕杆外侧插鞭子的铁窟。赶车鞭子与犁地用的鞭子大不一样,犁地鞭子不到一米长,能打着牛屁股就行,赶车鞭子要长得多了,赶车人坐在辕杆上,或站到车上面,鞭子甩开能探到稍马的耳稍,所以赶车的鞭子非同一般。鞭杆是用三根两米多长的石竹子拧成的,上面系着几根皮条拧成比鞭杆还长的鞭子。另外,赶车鞭子、马的鞍桥、套索,都是马车的名片。就鞭子而言,那叫一个漂亮,长长的鞭子上下竟绑着三道鲜亮红缨。此外,为了能甩响鞭,鞭稍部分是一截细麻绳。

我俩看过马车,便得寸进尺,提出想坐坐马车。开始,他伯不答应,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才套上马车拉着我俩去营子一带闲逛了一圈儿。最过瘾的事,还是欣赏甩响鞭。他伯是赶马车的老巴式,一进营子村,就来劲了,对我俩说:“把好了,小心摔个狗吃屎。”话音刚落,只见他在右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然后,抡起鞭子“啪、啪”狠狠抽在左边稍马的耳尖上。随着清脆的响鞭声和他发出的“加加”口令声,四匹骡马同时奔跑起来,那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立刻引来了不少围观者。我俩并不胆怯,稳坐车厢,兴高采烈。说句实话,至今还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

返回到停车的地方,他伯说:“坐车过瘾了,天也不早了,该回家了。”说完,转身从马棚后面屋里拿来一碗熟黑豆。他把黑豆给我俩分装在口袋里,又趴在耳朵上咕哝几句……,就打发我俩离开了。

1980年前后,全县发展汽车多了,曾经盛行的马车便闲置了下来,停运最晚的,应属县国营农场马车,还有西关大队马车。

毛驴车

毛驴车是卢氏公路运输的“三车(汽车、马车、毛驴车)”之一,它的前身是人力车,时称“架子车”。

架子车出现的时间好像比马车晚一些,大概是在1968年左右,我还在县一中读书。

记得一次星期六下午,我回家取东西。晚上,哥哥从城里回来给父亲商量:看见大路上有人拉架子车,上面装好多东西,一个人拉着也不费劲,停了一会儿,又说:村里几个年轻人商量好了,一人买一辆架子车,农忙拉庄稼,农闲去搞副业,咱也买辆吧?父亲一辈子务农,离不开一亩三分地,对买架子车有点不放心,一连串问:都是谁家想买?车轱辘多少钱?车梯(架)子咋弄?岭上不通公路,车子放到哪儿?哥哥说:县城中华街杂货门市有卖车轱辘,一副80多块钱,车架子,不用花钱,咱屋里有木实,买几盒烟,管两顿饭,请村里木匠给打一副就是了,平时不用的话,就把车子放到庵底我表哥家房檐下,他家在公路边,想去哪,都方便。父亲说:知道了,等问问,再说。

第二天在生产队干活时,父亲问了几个人。都说:有这事,家里很支持。晚上,父亲就给我哥掏了80块钱,再三交待:这是几年来卖猪攒的钱,如果买车轱辘剩下了,可得交回来。过了两天,我哥和几个年轻人趁着生产队放假,去城里买了4部安阳出的架子车轱辘,扛回家后,生产队安排木匠,各家自筹木料,大伙互相协作,一连干了几天,打了4副车梯。从此,秋夏两季往地里运土粪,朝回拉庄稼,给国家送公粮,都排上了大用场;冬闲时间,几个人或者结伴去老界岭拾柴火,或者给营子供销社拉货,挣了一些零花钱。拉架子车很辛苦,出力是小事,仅在路上车轱辘放炮、车子翻到路壕里,就有好多次。

直到1996年,村里的架子车才慢慢停止营运,但哥家的架子车还一直没闲着。1998年夏,请人给父母三周年刻的石碑,就是用那辆架子车从县城拉回去的。2021年冬,农村移民搬迁,哥家的房子被扒了,侄子把老家具都扔了,就是舍不得那辆架子车。他含情脉脉地说:这东西不能丢,它是大集体年代的见证,也是老一代留下的作念。

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农村人家普遍都比较贫穷,谁家能有部架子车,都是件自豪的事,如果能有部毛驴车,那更是无限风光了。

我姐夫是城郊雷家村人。虽然,住在平地,但人多地少,生活也不富裕。

1969年,刚过正月十五,生产队长把社员集中到火神庙广场开会,宣布一个重大决定:抽出三名强壮劳力,组建集体副业队。姐夫经过再三申请,生产队终于批准了。于是,双方签订一年劳务合同,明确了各自的权力与义务。合同签订后第二天,姐夫去到我家,向父亲说明了签署的具体条款。父亲问:还有啥事?姐夫说:买驴钱不够,想让给掂对俩。父亲问:得多少?姐夫说:“买驴50块,再拿两根木实做车杆就中了。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从姐家回来说:好驴价钱太贵,买不起,后来,他买了头灰色“一只眼”,又寻人打了个车梯子,弄好后,已赶着毛驴车去范里拉了几趟货了,除了路上吃的,一天还能落十来块钱。

一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后,我去姐姐家看稀奇。第二天一早,跟随姐夫到横涧街贩柴火。毛驴车从通襄津渡口土桥上过了洛河,沿着卢西公路西走,到了寇家湾折向横涧川。姐夫扬鞭赶着毛驴车,我坐在车厢里放的麻袋上,俩人说说笑笑,悠哉悠哉。中午,在横涧街柴火集上,经纪人说和,以每斤一分八的价格买了一千多斤劈柴,装好车后,就开始返回。姐夫说:来时下坡多,回去要上三个大坡、过一条大河(洛河),可没有来时坐车恁美了,你得给咱拉毛驴。姐夫架着车辕,我牵着毛驴,从横涧街到横涧河口还算顺顺当当,一到了霞子口寇家门下,就开始上头一个大坡了,姐夫让我把驴缰绳丢开,去到后面推车。正当我俩作难时,迎面来了一辆拉货汽车,该死的司机不但袖手旁观,反而投石下井,一个劲地按喇叭,吓得毛驴连蹦带跳,差点把柴火翻到河汃里。过了横涧河,到了寇家湾东头,开始上第二个大坡,还没缓过气,就到了簸箩沟口,又得上第三个大坡,一路上,我俩累得汗流浃背不说,那毛驴可就惨了,不但挣得浑身出水,而且屁股上被鞭子抽出了许多血布林。

当赶到通襄津渡口南岸时,天已经麻糊眼了。姐夫说:来时空车可以过土桥,回去是重车,那就不中了,咱歇一会儿,再蹚水过去。早春的洛河,虽然河水不太深,但没有正儿八经过口,河水的下面,不是沙窝,便是石头。眼看快到对岸时,毛驴却弓着腰一动不动了。姐夫擦亮火柴,低头一看,大声呼叫:不好,车轱辘陷进沙窝了。我问:那咋办?姐夫说:搬石头,把轱辘前面垫实在。姐夫让我把毛驴拉好站着不动,他用打杵把车子支稳当后,摸黑到处寻石头,直到把轱辘前面垫了二三尺长一溜子,这才停下来。天黑得像口倒扣的大铁锅,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影。突然,发现有人打着电灯从北面走过来,到跟儿一看,原来是姐姐来接车了,手里还拿着一手巾包子黄馍。她看看车子说:着是镇当晚了,先吃点东西,压压饥,再说。

人多了,腿也有劲了。姐姐前面拉着毛驴,姐夫驾着车辕,我在后面死劲推车子,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子弄到了正路上。到家后,已是夜里十点多,姐姐把饭热好了,我却躺下睡着了。

自从那次饱尝了劳顿之苦后,不再想见毛驴车。好长时间没有敢去姐姐家,生怕姐夫把我黏住了,又叫跟他去贩柴火。



张卫东,1952年出生,横涧乡照村武山人。1971年参加工作,历任官坡公社团委书记、徐家湾公社党委秘书、县委宣传部干事、县委办秘书、政府办副主任、监察局副局长、县政协文史委主任等职。曾参与编辑《卢氏政协志》《卢氏古县风情》《卢氏文史资料》,参与主编《浴血春秋》《双龙湾镇志》。2010年春,出版习作《雪泥鸿爪》(两集)。喜好文史、爬山、摄影等,钟情于田园生活。

小  说|初夜

作者|张文献

为啥不从被窝里拱过去?钻进那大姑娘的怀抱里,被大姑娘搂着的感觉,一定是妙不可言......

直到多年以后,我心里一直都在后悔。然而,后悔归后悔,最终还是觉得,当年的理智是十分正确的。

那天夜里,外面的狂风发出尖锐的哨声,无情地撕裂着漆黑的夜空,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如此严寒的天气,多数人都待在家里烤火取暖。

夜里十点多钟,我们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剥玉米。父亲负责刨,母亲领着我们姊妹几个在一起剥,一家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功夫,大篰篮里便鼓起了一堆金黄。这时候,关着的房门突然间“吱咛”一声被推开了,随之进来一个人,由于光线不太好,一时看不清来人的摸样,一家人当下都愣住了,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来人身上。

只见来人进门后,随手取下头上的方巾,转身抖掉上面的积雪,接着跺跺脚,跺掉鞋子上的泥雪,便开口说道:都在屋呀?哎呀,这天真是冷,快把我冻死了。听到她的说话声,我们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俊俏的大姑娘。

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那年我满十四岁,还在上初中。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兀,当我看清这个姑娘后,仿佛感到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我们一家人,都被这突然闯入的姑娘,给弄迷糊了。非亲非故的,谁家的姑娘,咋会这时候来到我家?当看清来人是个姑娘,并无恶意后,心地善良的母亲,急忙开口说道:闺女,快进来吧,赶紧把门关上,先坐那烤烤火。并朝我吩咐道:小旦,快去拿个凳子来,让你姐坐到火塘边。我急忙把凳子递给她,她接过凳子后,就直接坐到了火塘边,一边搓着手,一边烤起火来。

母亲接着又问道:闺女,这时候了,你恐怕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吧?姑娘急忙回应道:婶,不用了,我吃过饭了,现在还不饿。

姑娘烤了一会火,马上就坐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帮我们剥起玉米来。

我忍不住偷偷地瞟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红润,眉清目秀。眼睛又黑又亮,嘴巴小巧玲珑。心想:在这饥荒的年代,姑娘能有这样的气色,真可谓是天生丽质啊!只见她平静安祥,无拘无束,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熟练地剥着玉米。那沉稳大方的性格、文静秀美的容貌,立马让我感到即喜欢又亲切。

姑娘爽快地融入了我们的家庭,让本来有点生疏尴尬的气氛陡然消失。父母的话,也随之多起来了。

闺女,你家是哪坨的?你多大了?这大雪天黑更半夜的,你咋一个人走夜路,多怕怕呀!母亲一连串的问话,让姑娘一时无从说起。

“哎!”,姑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缓缓道出了她的经历。

我家就住在离这里三十多里外的马连大队。属鼠的,今年刚满十八岁。前些时,媒人给我介绍了个婆家,婆家是在离我家四十多里外的温口大队。婆家只有两间小瓦房,也没厨房。只是在牛圈傍搭了个窝棚,当做临时厨房。那男的比我大七八岁,个子很矮,相貌也不咋的,还没上过一天学。姑娘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显得非常激动。

接着又说道:今天上午,她和他一块到街上去赶集,在集上我看上了一双一毛八分钱的棉袜子,想让他买了给她父亲穿,他嫌贵硬说袜子不好看。我生气地说:算了,不好看就不买了。转悠了大半天,他连一分钱都不舍得花。后来,他却给他母亲买了一条六毛钱的围巾。仅有这些也就不说了,临回家的时候,我感觉肚子有点饿,就让他去买俩火烧馍,他说:买啥馍呀?不用买,咱一会就到家了,屋里有现成的饭。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觉得不好意思,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过去买回来了一个馍,说让俩人分着吃就够了。你说这人小气不小气?

回到家里后,他二话不说,端起饭碗,就风扫残云般吃了起来,我刚刚吃了一小碗,剩下的半锅面条子,都让他给吃了个精光。我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更让人生气的是,到了晚上,他一直缠住我,硬要和我一块住。我说:我这才刚刚“看过家”(相亲),连婚都没有订,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一块我可丢不起那个人。可无论怎样开导他,他硬是死皮赖脸地缠住我不放。看着他一脸闷紧疙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话不投机,我俩就吵了起来。可他爹娘却钻到屋里,装作没听见似得,也不出来劝一劝。我觉得自己势单力薄,这样一直呕下去,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思来想去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装作上厕所,趁他们一家人不注意,就偷偷地跑了出来。

说完这些话,姑娘满眼泪光,胸脯像风箱一样,“呼嗒呼嗒”起伏不定。

我母亲向来是心直口快。她听到这里便愤然说道:这家人也太不像话了!哪有不结婚就要求同房的?闺女,你跑了才是对的,要不然等你怀孕了,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姑娘接着说:我跑到你们这里时,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加上雪大路滑,我一个人又冷又怕,看见你们家还亮着灯,我就贸然创进来了。叔、婶,你们不会见怪吧?

闺女,见个啥怪啊?谁还没有个难处?到我这,你就放心吧,你啥也不用怕。今晚你就住到我这儿,明天吃过早饭后,等雪停了,你再消停着回。我母亲一直在不停地安慰着她。

我父亲是个性格开朗,爱开玩笑的人。听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闺女你消消气,啥事都要来回想,你好好琢磨琢磨:人家个子矮,穿衣服能节省多少布料啊!不舍得花钱,说明人家会过光景,饭量大,说明人家有力气,能干活,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那可是天上没有地上缺啊!

听到我父亲的调侃,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立马引得全家人跟着一起大笑起来。家里的气氛也顿时活跃了许多。

笑过之后,我母亲恨恨地瞪了我父亲一眼,立刻埋怨道:你就知道胡咧咧,几十岁的人了,从来没一句正经话,也不看看这家人,哪有一点人情味?这黑更半夜的,让咱闺女一个人往回跑,他们也不出来挡挡,这是人干的事吗?

我母亲接着说:闺女,你这门婚事,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那男人个子又矮,长相又不出众,一家人还恁细发(抠门),也不知道心疼人,家里还穷得叮当响,他父母更是狗屁不通,你要是嫁到他们家,就等于跳进了火坑了。咱闺女聪明伶俐、通情达理,长得跟花一样,到哪找不到好婆家?

父亲接着“嘿嘿”一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可就当真了?其实,我听咱闺女这样一说,早就感觉这家人不靠谱,咱闺女要是嫁到他们家,那实在是太憋屈了。不知不觉间,我父母就把那姑娘,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姑娘亲昵的叫道:叔、婶,说实在的,我跑半路,看他们家没一个人来追我,我的心早就彻底凉透了,我打定主意不会再回去了。他们之所以这样,就是欺负我胆子小,一个人不敢走夜路,心想我一定会自己拐回去的。他们没料到,我偏偏不上他们的当。他们觉得自己家住在平川里,看不起我们山沟人,真是狗眼看人低。况且,他家的条件我实在没看上,不是我父母硬逼着,我才不会去他家的。我们山沟人都实在,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比他们花言巧语无情无义的人,不知要强多少倍。算了,不说了,这门婚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听了姑娘的一番话,我为她聪明、果断、勇敢的性格,暗暗敬佩。

我母亲接着说:闺女,不着急,我这也算平川,种庄家也不用上山下岭的,和他温口大队差不多,你这门婚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找个,让你满意的好婆家。

母亲夸下海口后,就在心里盘算起来了。只见她忽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呀,看我这脑子多不管用,咱门口就有现成的。村边他堂哥,今年二十二岁了,比你大四岁,父母都是老实人,住着三间大瓦房,两间厨房。姊妹四个,两个大的是小伙,两个小的是闺女,家里条件还不错。老大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点。前几天,他大妈还在催我,让我给他娃子好好查对个点,这不,说着说着你就送上门来了,我还在这癔症啥哩?

姑娘一听,脸上立马飞起一团红晕,抿着嘴娇羞的低下头来。

母亲接着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闺女,你看这事中不中?今天实在太晚了,也就不说了,你要是没意见,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说和说和,如果缘分到了,咱就接下这门亲戚,以后我早晚到你那,你也不会亏待我。姑娘红着脸喃喃道:婶,我没啥意见,我的事你做主,我一切都听你的。

真是出乎意料,偶然地相遇,竟然能成就一段姻缘?我也为堂哥能有这样的福分,而感到高兴。

就这样,大伙一直唠到十二点多,我们家的玉米也剥完了。我母亲二话不说,就立刻开始张罗起来了。像是早已打算好了似的,只见她急忙从箱子里挖出一条新棉被,拿到我和弟弟睡的小炕上,把我们盖过的旧被子铺在下面,新被子摊在上面,接着,把两个装着麦秸的枕头,轻轻地拍打拍打,分别放在炕两头。整理完这些之后,就对着我说:小旦,今晚你跟你姐姐住,你弟弟和我们都住到西屋里,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咱们都赶紧睡吧。

听到母亲的安排,我感到十分困囧,是既兴奋又羞赧。我毕竟十四岁了,跟一个大姑娘住在一起,感觉还是挺害臊的。然而,当时家里的条件明摆着,连个多余的炕都没有。即便是有,也没有现成的铺盖。仅有的那条新的棉被,母亲从来都不舍得让我们盖,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偶尔拿出来装一下门面。

母命难违,服从是我唯一的选择。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去睡了。

我和姑娘走进屋里,准备睡觉的时候,最尴尬的问题出现了。那时候家里穷,我身上穿的棉袄、棉裤里面既没有衬衣、也没有衬裤,是名副其实的“涮筒子”。平时上学的时候,由于怕冷,穿上棉袄后,要在棉袄外面紧上一根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身上穿三层,不如腰里紧根绳”。穿的大腰棉裤,需要先在腰里裹一下,然后再紧上裤腰带。脱掉衣服后,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光犊子”。让我当着姑娘的面脱衣服,那不羞死人啊!

姑娘走进屋里后,伸了一下腰,打个一个哈欠。她那高挑的个子,快要挨到我家楼棚了。接着,她像哄弟弟一样,亲切地对我说道:小旦,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脱脱睡吧。我“嗯”了一声,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我这“光犊子”,在脱衣服的时候,怎样才能不被她发现哪?片刻之后,我立刻想到:只有等她先睡了,我再脱衣服,这样不就“安全”了?

打定主意后,我一直在那里磨蹭着。姑娘见我犹豫不定的样子,又再次催促道:小旦,你早点睡吧,明早还要上学呢。我觉得没法推脱了,只好掀开被子,就着衣服坐进了被窝里,顺手拿起一本书,靠在炕头上,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并对她说:姐,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书。

这时候,姑娘也在犹豫着。在我这“大男人”的面前直接脱衣服,她恐怕也是头一回,也肯定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就这样,我俩谁都不愿先脱衣服,都在暗暗地较着劲......

当时我在想:姑娘啊姑娘,我之所以不先脱衣服,因为我是“光犊子”啊,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你先脱吧。对抗了一会之后,姑娘看到我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她就不得不先让步了。

只见她脱掉鞋袜,先坐到炕沿上,接着松开裤腰带,慢慢地退下棉裤,里面漏出粉红色的秋裤。尽管是穿着秋裤,她那匀称的双腿,立刻显露出来。她把自己的棉裤,横搭在被子中间,抬起腿,慢慢地坐到被窝里。然后,解开棉袄扣子,里面同样是粉红色的秋衣。即便是隔着秋衣,她那结实丰满的胸部,立刻暴露无余。她脱下棉袄后,把棉袄搭在被头。这一刻,脱离了棉袄的束缚,随着她身体的扭动,那一双硕大坚挺的双乳,颤颤悠悠地跳入了我的眼帘。在姑娘那成熟躯体的刺激下,我一瞬间感到热血涌动,心潮澎湃。进而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也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直勾勾的注视着,久久不愿离去......

也许是我那灼热的目光,被她感觉到了,姑娘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仍然靠在墙上,却把书早已丢到一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副呆傻愣怔的样子,姑娘顿时满脸羞红,立刻低下头来,慌忙缩进了被窝里。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慢慢缓过神来。等她睡下后,我也不再装了,便轻轻地关了灯,立刻脱掉衣服,急忙赤条条地钻进了被窝里。

虽然已经躺下,我的心仍在不停地狂跳。姑娘那白净的皮肤,高挑匀称的身材,丰满结实的胸部,一直在我眼前扰动。好一个人间尤物!能和她同床共枕,该是多大的福分啊!我当时就拿定主意,如果我将来娶媳妇,我就要这样的。

平时冰凉冰凉的被窝,不知是因为换了新棉被,还是火炕烧的太热,我一直翻来覆去地不会瞌睡。想起她那颤颤悠悠的奶子和那苗条丰满的躯体,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好几次冲动,我真想从被窝里拱过去,一直钻进她的怀里,很想体验一下被女人搂着的感觉。

然而,理智告诉我,这事可千万不能做。赶明儿,她一旦成了我大嫂,那可怪死了,我以后咋还有脸见人啊!

但我仍然心有不甘,总希望有“奇迹”发生,就偷偷地用脚趾头,装作有意无意的样子,轻轻地蹭了她几下,几次试探之后,发现她竟然毫无反应。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听见她早已发出微微的酣睡声,看来,人家早已睡熟了,我却还在这瞎激动啥哪?觉得自己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毕竟是第一次跟大姑娘睡觉,内心实在无法平静,直到两只眼睛熬得酸涩困疼,还是不能入睡,好像是仍在期盼着什么......

就这样,我一直眼睁睁地熬到了天亮。趁她还没睡醒时,我就赶忙起床上学去了。

后来,也许是我堂哥的福分浅?也许是姑娘要求的条件高?不知道是啥原因,尽管母亲极力撮合,她们的婚事还是没能成。这件事情过后,我母亲好像很伤心,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当过媒人。

几年后的一天,我和母亲以及婶娘们,一起在生产队里干活时,我婶子们说,谁家谁家孩子胆子真够大的,刚订婚没几天,就和人家大闺女睡到一块了。我母亲说:现在这种事多了去了,那又啥稀奇的,俺小旦十四岁的时候,就跟大闺女睡到一个炕上了。

听到母亲的调侃,我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心想:妈呀,妈,那晚,你可真把孩儿坑苦了。就是那个大姑娘,让我整整熬了一夜都没睡好觉,我都快委屈死了,你还把这事拿出来炫耀!你不知道,当时孩儿有多苦闷啊!

这便是我的初夜。尽管啥事也没发生,却让我那颗年轻骚动的心,确实激动得不轻。




张文献,男,汉族,出生于六十年代,本科学历,林业局高级工程师,县政协第八、第九届政协委员。爱好广泛,钟情文学。


随  笔|永恒的苏轼
作者|邹楠
苏轼,他神奇的文笔、渊博的学养,睿智的思想、高尚的人格、丰富的人生经历,还有他那乐观、洒脱的精神,深深地影响每一位后人。

他的出现是唐诗宋词的璀璨,是唐诗题材不再局限于政治、景物描述为主。是他将唐诗词扩展到个人的喜怒哀乐,家国情怀,生活里的琐碎。他让唐诗词更生动,更加丰富多彩,更加多元化。他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是中华历史长河中的一座丰碑。是伟大的诗人,是文学巨擘。

苏轼,他的名字本身就闪着光芒,他豁达,不拘小节,他是行走的诗篇。他寄情于山水,悠游于天地之间。行走在春的冷肃,夏的炎炎,秋的萧瑟,冬夜的冷风料峭。也行走在僻壤荒地,蛮夷之地。一路颠簸看淡得失,不为名利扰。于自然山水中,吟诗诵词。对了,即使是被贬被罢黜。他的一生不是在被贬的地方,就是走在被贬的路上。但他从没放任自流,常保持一种静,感受山山水水大自然的雄奇美丽,抒发自己的豪情万丈,不管他身有寒暖。落笔为诗,抬笔为念,他落笔写下诗句千行诗词百篇。写他年少轻狂,写他中年成殇,写他老年的奔波沧桑。写尽他一生荣辱,命途多舛,生计难维。但他苦中作乐,用诗词来抵抗风霜雨雪的叠加,从而让心灵获得释怀。还不忘美食“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轼,像一条小溪,温柔多情。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时,他不掩饰内心对弟弟的思念,与弟弟不能见面的痛苦,化作浓浓情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与妻子王弗的天人一隔,一别永不再相见的悲伤“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刻骨铭心的思念,是提笔成殇,是落笔为念,都如同静静流淌的小溪。他将诉说着灵魂深处的念想,思念,化作淡淡的哀愁。不去理会“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去在乎“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劝告。

他被贬黄州时吟道:“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被贬惠州时,作“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被贬儋州,他又写“他年谁作舆地走,海南万里真故乡。”他以旷达洒脱,超然物外的胸怀来应对人生的苦难,于坎坷打击中吟诗破愁绝。

苏轼,他又像一杯清茶,略带苦涩又有暗香浮动。他将潇洒飘逸的语言服务于思想,用最真、最挚、最美的情感文字书写最豪放、最狂放、最智慧的篇章,向世人明证:人生里的失望、失意、失落,可以用豪情、可以用豪放、豪气写就。正如:“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他用乐观,豪放、潇洒、豁达成为人生底色,亦成为他人生一部分。他把乐观化作:“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人生何处不相逢,莫因小怨动声色。”人生何处不能歇身处,又何处不能歇息时。他一生宦海浮沉,颠沛流离失所,于诗词间谈笑风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即使是身处残牗破瓦中,卧听萧萧雨打窗,也能从容写就“此身安处是吾乡。”把条件艰苦的贬地,当做另一个故乡。千百年来,多少读书人被贬,每每都是哀哀怨怨。但他即使是行走在云雾之中,也能豁达乐观回应“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即使是早生华发,却也坦然吟诵大江东去。不让自己沉迷在名利场,他把自己的大彻大悟所得无保留地转达于世,启迪后人。他的诗词感动了900多年后的我们,诗词就是以这种方式,时时刻刻都在,他从没离我们远去。

潇洒、幽默、还乐观的苏轼是可爱的,可敬的。他在重重政治压力下,在饱受艰难挫折之后,仍能发出:“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更可贵,他仍能畅游赤壁,发出壮志凌云之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慷慨,不禁让人佩服。他行走在暮雨中写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就这样陶醉在山水之间。

苏轼,他的一生,在文学诗词创作上,展现了他高超技艺和深刻的文学思想。他在绘画领域,强调画作的文学性与艺术性相结合。他的书法作品以行书与楷书见长,风格独特,自成一体。他不仅在文化艺术领域有卓越贡献,他还是一名“创客”。他发明创造的“提梁壶”,设计别具一格,后来被工匠们仿制并称为“苏提”或“东坡提梁壶”。况且还有流传至今的“东坡肉”不失为美食界的瑰宝。他有他自己的政治见解与实践经验,他主张改革,反对因循守旧。他致力于地方治理及改善民生。他的政治见解及实践经验对他的文学创作有其深远地影响。于他于其后世来说,都有其深远的影响力。古诗词正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我们身边,影响我们衣食住行,人生观,爱情观,价值观。“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苏轼,是一位逆境中群鸡成鹤的人,他的才华是超凡的,是卓然的,他的思想处于瞬间,而又永恒。

看得淡,放得下世间万物,他在临终前写与儿子的诗很好诠释了一切,“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他是我们永恒的记忆,他是永恒的苏轼。




邹楠,网名烟花三月,河南省卢氏县朱阳关杜店村人,中共党员,爱好写作,闲时写文,忙时挣钱。现在旅居青岛,在红尘中谋烟火,在诗文中谋心安。


散  文|一条路,连着乡村与城市
作者|归田
我说的那条路是高中时每星期都要走的,毕业后虽然也走,但少了许多。

上学的时候,那是一条从老家通往县城的路,从现在的角度,那是一条从县城通往老家的路,大约二十二公里。读高中时,老家是我每周都要回去寻求生活资助的地方,县城是我求学的场所。

我考上县一高的那年是县一高面向全县招生的第一年,在此之前,县一高只对县城的学生招生。也是因为县里这样的一个重大举措,让无数个呆在农村学校毫无希望的农村孩子有了希望,我便是其中的一个,经过苦读,走进了大学校园,成了今天的我自己。

上高中时,那条路很窄,仅可容下一辆架子车通过,我们叫它“架子车路”。我说的架子车,后来人可能都不知道了,那是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一米五左右宽度的木架子,下边两个塑胶的轮子跨于木架两边,木架的前边有两根长长的辕杆供双手拉动,还可以用一根结实的帆布做成的带子固定于杆尾处,斜挎于拉车人的肩膀上,这样拉起来就能使上劲,如果没有这根带子,一车物品是定然拉不了多远的。架子车是当时主要的货运工具,三两个人配合着,一次可以拉走近一吨的东西,基本解决了肩挑背驮的劳累。架子车“底盘”高,对路面要求不高,所以路面上滚落的乱石也没有人去清理,加上黄泥土质环境,走上去磕磕绊绊的,雨天里更是艰难,鞋子上被泥裹得满满的,走一小段就要用一根竹木之类的小棍或者路边随处可捡的石片清理掉鞋上的泥巴。我在这条路上走了两年,那是七八年的夏天到八0年的夏天,若按一周一个来回算,足足有八、九十个来回。我每个周六的下午都要从县城的学校走回老家的土窑洞,星期日的上午或者下午再从土窑洞走进县城的学校,一个来回将近九十里路,要走上十个小时。当时年轻,十六、七岁的年龄,又是农村孩子,上山砍过柴,下地干过活,这点路也不算什么,也没有觉得苦,觉得苦是后来再回头看的时候。现在想来,这条路磨炼了我的意志,给了我许多叫作坚强的东西。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大学毕业后,在县城里有了工作,那条路也加宽了一些,大概有三米五左右的样子,路面也铺了砂石,可以勉强地通小汽车,村民们叫它“砂石路”。交通部门还安排了当地的村民管护,每年大约给120元钱,一个月10块钱的样子,我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护路工。他对路很认真,只要地里没活,他都在路上,从路里面的坡上挖一些土出来,一锨一锨地撂到路面上,把水冲出的小壕沟填平,把不平的地方用锨铲得平平的,并拍出亮亮的印子来。再没有可干的了,就在路的里边挖小沟做引水的渠道。小水沟本不在要干的活里边,他只是停不下手中的活,仿佛一停下来,他就手足无措了。我偶尔回去看他的时候,也帮他在路上干过活,他认真的样子很让我感动。其实,这条路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去护理,因为很少有车到这条路上来。父亲那样做,只是对一条路修筑的艰难有太多的体会而已。那个时候车极少,个人几乎没有,大点的单位也不过一辆半辆的,小的单位根本就没有。我供职的单位算是大的,有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勉强可以运行,还N次地撂在半路上不能行走。但就是这破旧的吉普车,县直单位大部分是没有的,作为科室负责人,我又几乎坐不上,我当时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从县城回家看父母,来回要五个小时,比起上学时的步行,提速了一倍。

九十年代末期,那条路又宽了一些,大约四米五的样子,路外加了引水的边沟,路面虽还是砂石,但砂细了很多,应该用“沙”字代替“砂”字了,村民们开始称它“马路”。我家也有了摩托车,踏板的,在城里也有了房子,安了家,父母还在老家,我也时不时地回去看望他们。回去的时候,我骑着摩托车,偶尔带着已上初中的女儿,来回大约两个小时,比自行车又提速了一倍还要多一点。每一次在这条路上,只要带着女儿,我都会不厌其烦地向她讲述我在这条路上求学的艰辛,讲述肩膀上前头馍后头面还要步行十多小时的劳累。女儿很惊讶,但还是有些相信的,只是我想向她灌输的艰苦奋斗的思想看上去并不理想。

二十一世纪初期,儿子进入高中的时候,这条路拓宽成了六米五,并铺了水泥,整条路只修了三分之一的样子,村民们叫它“水泥大马路”。我家仍然是摩托车,只是“踏板”换成了“斜杆”,跑起来更有劲了。父母均已离世,住在山上的大哥也在城里有了房子,只有种地的时候,大哥一家子才回到山上住一段,其余的时间都在城里,我也就很少回去了,偶尔回去,也就是在老屋前坐一坐,只是坐一坐,偶尔想想过去的人和事。老屋已经彻底地塌掉了,堆土堆死了窑门,院子里也被大哥种了菠菜、蒜苗之类的菜蔬。我有时会带着儿子回去,像对他姐姐一样讲述我当年的求学艰辛,他只是笑,不想反驳我,但怀疑的神情全写在脸上。想想也是,时代变得那么快,仅仅四十年,从农村到城市,早已物是人非,要把艰苦奋斗的精神传承给她们,也不是一个故事、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前几天,我又回去了。马路已基本修成,道路平坦光滑,路边的引水沟规整如渠,蓝色的护栏护卫在道路外侧,随着道路的盘旋盘旋着,风景树站在护栏之外,蓝白绿相间,让盘山蜿蜒的道路变成了一道错落有致的风景,波光潋滟的故县水库,巍峨绵延的熊耳、伏牛山脉全成了这片风景中的一幅幅画。我家已有了轿车,我是开着车回去的,来回只需要一个钟头,比摩托车又提速了一倍。这次,我只在老屋前站了站,然后继续前行。沿着这条路,我走过了五个村庄,那些村庄都是我童年时想到而走不到的,现在我有了车,很快地就走遍了。这每一个村庄里都有我初中时的同学,我到每一个村庄里都会停下来,问一问我同学的讯息,只是他们很少有人还住在村子里,差不多都在县城里有了房子,人也大多时间留在了城里。

这条路的出县处有一座跨洛河的大桥,这是北煤南运蒙华铁路的重点控制工程之一,是国内首座重载铁路单钢拱桥,全长313.74米,有许多创新技术国内领先,曾上了央视、人民日报等各大媒体。碧波在下,蛟龙在上,“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一个个曾经贫穷的村庄因了路富起来了;有了这空桥,大山深处又多了一条与全国与世界联通的通道。



归田,本名李桂田,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三门峡市作家协会理事、卢氏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在《诗人》《西部散文选刊》《中华文学》《奔流》《河南诗人》《洛神》等刊物发表过作品,部分作品入选《河南文学作品选》《卢氏古今诗抄》等,有诗歌合集《九诗人诗选》。


本期主编:李桂田       
本期责编:张欣艳  张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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