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作家群风采(四)

文摘   2024-12-25 00:03   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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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  彭修身  

磊  董建中

卢氏作家群风采(四)



目录

张彩虹/ 散文《手章上的蓝墨印》

祝庆贺/ 散文《时光深处的身影》

王文照/ 散文《黄家沟的沟》

胡智慧/ 散文《在离别的日子里重逢》


张彩虹,河南省卢氏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门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卢氏县作协副主席、诗词楹联学会会长。作品发表于《中国报告文学》《鸭绿江》《时代报告》《今古传奇》《牡丹》《中国诗人》等十多种文学刊物。报告文学获第三届、第四届河南省报告文学奖优秀奖,第五届奔流文学奖,获三门峡市第二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诗文国内外三十多次获征文奖。散文《村庄的瓦窑》入选《2022年河南散文年选》,出版散文集《梦吟天涯》与诗集《月光•绿梦》。

手章上的蓝墨印

作者/张彩虹

一天,我在一个旧抽屉桌里寻找东西,一串小钥匙似时光洞穴里的一只眼睛撞击我的瞳孔,蓦然间闪耀出一束光,又若久违的老朋友使我感到非常亲切。那是我上大学时用的一串钥匙,其中有三个是皮箱上用的,因为皮箱小,所以,钥匙也很娇小,给人很可爱的感觉。钥匙环上还套着一个小小的手章,这是我人生中刻的第一枚个人用章。翻转手章看了看,章面上一层深蓝色的墨印仍然很显眼,并没因岁月的久远而消失,反而颜色愈加深浓,这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国庆节,加上星期学校共放了十天假。十天假期是不短的,所有学生都回家了。因我是全校离家最远的一个学生,又因往返费用较多,虽然我归心似箭,但考虑到来回的车费可以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了,经再三考虑,我决定假期不回家,白天到市里打零工,晚上回学校住宿。九月三十号早上,该回家的同学都陆续走了,我心里很焦急也很无助,便与回家的同学一起离开学校,一来可以送送他们,二来可以顺便到火车站附近的饭馆里找零工做。同时顺便带着雨伞,如果找不到临时工作的话就回家。因开学时天下雨,我把家里唯一的好雨伞拿走了,妈妈在家放牛就得打一个修补了几次的旧雨伞了。如果旧伞坏了,妹妹或者妈妈放牛就要淋雨。从中午到下午五点前,我一直在车站附近一个饭馆挨着一个饭馆询问人家要不要临时工。当他们得知我只能干十天时,都说时间太短了,另外还说我没干过这类活,不知能否胜任,虽然我反复向人家保证我一定能干好,但人家还是不愿接收。半天过去了,转遍了大街小巷的饭店却一无所获。在天快黑时,带着满心的沮丧,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学校。

   宿舍楼前的柏树发出阴森的光,整个四层楼就我一个人了。走在过道和走廊,只有与自己的脚步声为伴,卫生间内的水箱不时发出轰鸣声,在四楼的过道引起强大的回音,一种恐惧感不时向我袭来。因为放假,宿舍的电全停了,还要用蜡烛照明。去寻找宿舍楼的管理员,可是人家回老家了,家属不给放电。我在漆黑的宿舍楼熬过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早上,决定再去市里试试,如果找不到临时工作就回家。

大概早上十点多,我找工作无果,就决定到火车站买票回家。一个小时后,随着人流上了西去的火车,车里人不很多,有许多空位,我找了个空位子坐下了。身后一个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周围的人都先后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车子启动了,车厢里的骚乱结束了。不一会儿,对面的年轻人就寻找话题与我搭话。他中等个,圆中见方的脸,给人很精明的感觉。他操着普通话问我叫什么名字,处于自我保护和对陌生人的警觉,我没有告诉他,他又问我去哪里,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总之,凡是他问的我都不说实话,编个瞎话搪塞则个。也许,他也知道我是骗他的,可他对我说话的态度好像熟人一样,这引起了我的警惕与不安。因每当我一人出远门时,妈妈总嘱咐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要学会自我保护,防止上当受骗。所以,无论在汽车或火车上,我从不与任何陌生人说话,始终保持着强烈的防范意识和高度的警惕心。可眼前这个小伙子总是不知趣,我在心里诅咒着,眼皮耷拉着不理他。不一会儿,他说想吃苹果没有小刀削皮,就问我有没有,我迟疑了一下,把小刀连同套着手章的一串钥匙借给了他。他削了个苹果让我吃,我言谢后拒绝了。他就逐个让身边的人吃,人们都说了些客套话后婉拒了。他拿着削了皮的苹果对过道那边的一个中年人说:“吃吧,吃吧,吃一个苹果不会有什么事的”。在他的再三推让下,那个中年人接了他的苹果。接着他就开始削第二个,又是三番五次地让我吃,并说道:“没事的,吃一个苹果不会有什么坏处,放心吧,吃吧!”

没办法,我平生第一次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之后,他显出很高兴的样子,立马又削了一个自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身边的人,去哪呀,家在哪里等等一些话题。吃完苹果,见他并不急着还我刀子和钥匙,我就说:“给我吧,让我装起来”。他说:“我马上还想用,晚会儿吧!”

无奈,只好先不要了。一会儿,他拿起我的钥匙串反复瞧看,说:“还有章呢!”见我没理他,就打开他的提包,找了一支钢笔和一个笔记本,用我的章在他的笔记本上按,因为没印泥,笔记本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他便用钢笔笔尖在我的手章上涂抹,等到墨水抹足了,就在他的笔记本上按印章。按完了,又到手心上按,然后指着纸上的名字故意问我:“你认识这个人吗?”我生气地说:“不认识!你本子上的人,我怎么会认识?”“你不认识啊?我认识!昨天上午我看见一个红衣少女,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在火车站附近转了好长时间,后来转着转着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为什么这么引人注目,一因她的红衣服非常耀眼,二是因为大晴天,她的手里却拿着一把雨伞。”我立马警觉起来,心里想:难道昨天上午我就被坏人耵上了?心里直打鼓,他继续说:“昨天上午我在火车站看见了你,因早上没买到票,下午又来买票时,又在车站西边的广场看见了你,依然是红衣服,手里还是拿着这把伞。我想奇怪了,这个姑娘难道总怕下雨?总离不开雨伞?后来我就去售票处买票了。刚才在候车室候车,当你走进候车室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还是昨天的那个姑娘。开始进站了,我知道我们乘的还是同一趟车,并且在同一个车厢,座位还紧挨着,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这时,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个吃了他苹果的中年人不住地点着头说:“是缘份!是缘份!”

他看着我笑着说:“你说,我不是早都认识这个人了吧?”他的话使我很吃惊,同时我又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想:“好危险呐!”

他把我的章转来转去,在手里玩,问我去哪里,去干什么。为不伤害他的自尊,我告诉他:我在商丘教育学院上学,家在三门峡,这次是国庆节放假回家,昨天本来准备走,因没有票就又回学校了。”我半真半假地回答了他。

他转脸笑着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你胆儿也太小了,坏人总的来说还是少数,大可不必如此提防”。看来,我的心理他早就看透了,心想着这个人真可怕。在车厢里,他有超乎寻常的热情,也具有很强的交流沟通能力,谈工作、谈生活、说笑话,不一会儿,他就和过道两旁的旅客都成了熟人。他说他在洛阳秦岭卷帘门厂工作,是厂里的推销员,这次是来商丘谈业务的。他爸爸是厂长,他高中毕业没有考大学,直接参加工作了,他爸爸想好好培养他,将来接管这个厂子。身边的人都说:“嗯,可以,可以!未来的厂长!我看你行!”是的,他具有优秀推销员的基本素养,能很快在陌生环境中打开局面,也许他是在火车上有意锻炼自己的,在尝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名言吧,我这样寻思着。随即,他就给大家发名片,我当然也不例外。那个白色的名片正面写着:“洛阳秦岭卷帘门厂”下面印着:周兴明。背面有业务范围、联系地址及电话。看着名片心里又想着:“他是不是纨袴子弟呢?他爸爸是厂长,条件那么好,会不会娇生惯养出一个‘喷壶’。”现在想来,我的这些想法多么可笑。

车子快到郑州时,他就开始询问我的家庭住址,说他去三门峡谈业务时,顺便去找我。我说我在上学,不在家。他说:“你总有在家的时候吧,比如放假了。或者我再来商丘时,到学校转转,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周围的人都在笑,我一直没给他地址,车子快到洛阳时,在他的再三询问下,我给他写了“三门峡市湖滨区一街27号”。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是假的,但他非常高兴,临下车时,他一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后会有期等等。

洛阳站到了。他下车后又到车窗口和大家招手告别,随后连同他的背包消失在出站的人群中。半年后,我在学校收到了他的一封信,说他出差到三门峡,按照我留的地址去找过我,可是没有找到这个地方,话语中有埋怨的口气。他也去商丘了,怕我不理他就没有到学校找我,还不知道我是否能收到这封信等等。信很短,但特别真诚。从邮戳上看,得知信是从商丘发给我的,说明他前几天还来商丘出差了。看完信,我十分愧疚,觉得不应该欺骗他的真诚。可是,一人在外,我总有太多的防范之心,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一个出生在深山区的农村姑娘,对外面的世界既向往又有几份惧怕,因家里人始终给我灌输的是:外面的坏人很多,要小心受骗,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卷帘门已经由当初的刚刚兴起发展到现在几乎普及了。相信他热情、坦诚的为人态度,开朗、豁达的性格以及高超、娴熟的交际能力一定能给他的事业插上翅膀。他们的厂子也会随着市场需求的扩大而不断发展壮大。岁月沧桑,他也该早过了不惑之年。相信,在同一片蓝天下,他应该生活得很幸福的。

看着这枚浸满蓝色墨印的手章,他那真诚的笑容就会浮现在眼前。一个青春时期的故事仿佛就在昨天。这蓝色的墨印,生命旅程中的一片美好记忆,会随着岁月的弥久而愈加深沉。


祝庆贺,河南省卢氏县人,大专学历,曾在新疆南疆边防服役十余年,先后荣立三等功两次,多次嘉奖。转业后在党政机关工作,系三门峡市作协会员、卢氏县作家协会副主席。2018年至今先后在《中华文学》《奔流》《洛神》《三门峡日报》副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其中《雄关散记》获“中华文学”三等奖,“范里杯”散文随笔大奖赛曾获二等奖。

时光深处的身影

作者/祝庆贺

奶奶常常坐在大槐树下,用她灵巧的手把麦秸秆掐成草帽辫子,或低下头㩟草帽,这些情景像一幅颜色苍郁的油画,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奶奶中等个子,衣着干净利索,虽然不识字,但说话办事心里有㡳,说起话来有骨有肉,很受邻居尊敬。

一个夏天的午后,奶奶从水缸里捞出麦秆儿,用湿毛巾裹紧,顺手夹在胳肢窝里,笑盈盈对我说:“娃呀,咱去大槐树下你舅爷家凉快,我教你掐草帽辫子。”

当看到奶奶用她那粗糙而干瘪的手娴熟地编织草帽辫子时,我灰心地说:“我学不会!”

“我会慢慢教你的。”奶奶说。

奶奶拿四根麦秆儿起了个头,手把手地教我。

“这是干啥呢?”旁边的小伙伴明知故问。

我顺口说:“这是给你媳妇梳头发哩。”

“丢人死了,这是娘儿们干的事,咱是男子汉。”小伙伴说完撇了撇嘴,我顿时感到害羞,脸皮子火烧火燎地发烫。

在我记忆里,麦黄之前,奶奶常常去田间地头转悠,看看哪块地的麦秆儿适于编织草帽。在奶奶眼里,用于编织草帽的麦秆儿,必须高个儿,细腰,跟大姑娘似的,嫩滑雪白。

麦熟时,奶奶就像选美一样,眼睛专盯着那些挺拔秀丽的麦棵子,一旦选中就单独收割。麦草被弄回家里,奶奶就像梳理头发一样精选麦秆。先剪去麦头,再剪去下面无用的部分,然后,按照粗细分别归类,一小撮一小撮地捆扎起来,然后把它们堆积在大门的阁楼上,精心地保存起来。面对收获的宝物,奶奶的笑容无比灿烂。

农闲雨季,房檐下,雨水打在地下形成雨窝,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父亲和邻居仰望着天,静静地听着雨声,仿佛在祈愿什么。母亲聚精会神地坐在高凳子上拧麻绳。奶奶和大奶奶在一旁㩟草帽,用结实的细线,把草辫子密密实实地㩟成草帽制品。她们一边干活一边唠叨,说起我的时候,奶奶说:“好娃呀,你大负担恁重,哪有钱供你上学,不如跟奶奶我学学掐辫子,奶给你㩟成草帽,换几个钱到学校买个馍,或者添件衣服娆娆人,将来好说媳妇。”

一旁的我想道:“哼,掐草帽辫子是女人做的事,我大小也算是个男子汉,咋能干女人们干的活,太丢人了。”我不顾奶奶地阻拦转身遛开了。

跑着跑着到了供销社食堂,芳香扑鼻的油卷馍不停在眼前晃动,不说挣钱娆人说媳妇,仅就是油卷馍,掐草帽辫子就值得。我终究没能顶得住油卷馍的诱惑,又返回奶奶身边。

一天放学,我便偷偷来到村头小溪浸泡麦秆。半个时辰后,麦秆软化,我用一块帕子裹着,以防水分蒸发,蹑手蹑脚地拿回家,把大门关上,跟奶奶学起掐辫子。先从三根头的开始,将外边两根依次叠压穿插到另一边,然后,再从另一边将外边三根依次叠压穿插回来。如此编织,并适时续接麦秆儿,那辫子,便从手指尖流淌而出。不大一会儿工夫,一条小姑娘的头发辫子状的草帽辫子就在手上跳跃伸展开来,犹如一条游动的小蛇。大约三天的课余时间,一顶草帽辫子便掐成了,然后交到奶奶手中进行㩟织。

奶奶将草辫子细的一端缠绕,用线固定成一个点,辫子围绕这个点一匝一匝地向四周环绕扩展,同时用线自上而下缝实拉紧,让辫子略有向上翘的样子,直到草帽完全成型,然后在头套的两侧各自钉上两个银白色的“气眼”,再安上一根彩色丝带,一个草帽就做成了。

晨曦中,奶奶拧着她那“三寸金莲”,迈着小碎步,头顶摞着一沓白亮亮的草帽,和大奶奶一起走里路程,去朱阳关街上赶集午后,一草帽变成了一沓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人民币

我那顶草帽卖了八角钱。八角钱那个时候可不是小数目,它能买八个油卷馍,本作业本。奶奶把钱一分不少地给了我,我顿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富翁了。作业本有了,油卷馍有了,可以自己挣钱不用再大人要钱了。

后来,我在掐草帽的同时,根据季节上山刨药材、捋连翘、捡桐油圪垯,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为了多刨药,多挣钱,我常常在东方泛出鱼肚白时起床吃饭,然后带着妈妈在锅壳廊烧烤的火鳖子玉谷面馍上山。

在山坡上,我像穿山甲一样在杂草丛林中穿行。夏天的太阳像燃烧着的眼睛,照得山坡像火焰山一样,荆棘和热浪刺在我的身上,让我疼痛难忍。更为惊险的是,有次还与一条胳膊粗蟒蛇相遇,使我失魂落魄,还好,大蛇看在我弱小的份上,不跟我见高低,它顺着山梁遛了,只看见草丛被蛇豁成两半,发出飕飕的骇人的声响。

西峡县黄沙边上,收购山货比朱阳关收购门市价格略高,我步行两个小时,大约走二十里的路程,把所采得的山货,卖给此地收购门市。当我用卖得的钱买了绒裤、鞋袜时,多日来的苦累便随之而去。当我穿着用自己挣来的钱买到的黄胶鞋,铿锵有力地走在街上的时候,感到豪情满怀,俨然已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奶奶说:“能叫挣死牛,不叫车回头。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好好识字,”但是,我对学习不是很感兴趣。一次,我糊弄老师逃学玩耍,被奶奶发现后,她指着院子边一根沤坏的木头,警告我说:“你不上学想干啥?你要跟这根木头一样沤在院里沤在山里不成?”

一九七九年,我十六岁时高中毕业进行高考,全乡近百考生,无一人考上大学或中专,而我所在的班除个别家庭条件好的同学留校复读外,大部分同学回乡务农,我这根“木头”,几乎要烂在山里了。

无奈之下,我去灵宝高柏矿山背了一个月蛭石。宿舍位于水库堤上的看护房,门是朝着库区朝南开的。窗户边框均为老式木质结构,窗棂由数根钢筋穿插而成,锈迹斑斑,更不用说有什么挡风玻璃和窗帘之类的了,飞流直下的水电站引水管就卧在山墙跟,离墙不远,直线不足20米哗哗作响。九月的山风直吹房门和窗户,凉飕飕地直接灌进屋里。

我像一株浮萍小草,离开故土,生活在异地他乡。来到他乡,也就意味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老乡,还要靠自己照顾自己。高柏山上,出产蛭石,有不少蛭石从山上需要靠人背肩扛运下山去,然后装上汽车运入下一个地方,这些蛭石与我有相似之处,到处奔波,只不过蛭石的用途去往工厂加工,成为千家万户的保暖品。

肩背蛭石,与文化知识深浅没一分钱关系,只要我有足够憨实力气,能把装满一布袋蛭石背下山就行。因为那时我年轻刚满16岁,父母给了我一个强健身体,走路如风,成人一趟背160斤左右,我背百余斤,他们背三趟,我背五趟,算下来与他们不相上下。我叔父直夸我,“这娃子真中啊!”

十月秋风吹过,山上的落叶也随风起舞,瑟瑟发抖。而此时的我,大汗淋漓,汗水不停地顺着额头流下,流到我的眼睛,我用手抹一把,蚀得眼痛。每次下到半山腰,靠住塄坎休息几分钟,感受到秋风的滋润。脑海里不时地闪现美好梦想,可我的现状是“做梦见美女,想的怪美。”

从早到晚,当太阳不愿陪我的时候,返过山豁之际,我拖着倦怠的身子回到寒舍。房舍里面,用麦草铺地,打地铺睡觉,像窖萝卜似的紧挨着,挤满了十几位工友。开始几晚,人们吵吵嚷嚷,水电站发电机组嗡嗡吼叫,我浑身疼痛得厉害,身子骨仿佛散了架,夜深都难以入眠。

这样的光景过了一月有余,又跟随堂叔辗转义马矿山机械厂民工队当了两个月“伙夫”,每天一早从北庄下坡到北露天煤矿往返几趟,背300余斤煤,给民工食堂供煤做饭,然后帮厨,与从前在高柏背矿日子一模一样,仿佛就是孪生兄弟。民工队给民工发不了工钱,就好比给城隍庙搬砖,白白忙活一个冬天,我卷起铺盖索性回到了老家。

眼看我这根木头就要沤在山里的时候,奶奶不再说“这根木头,”而是说一些最为深刻的关于人生的话儿。

她说:“窖子,你还是读书吧,上学才是正儿八经的事儿。”

她又说:“你不想学,不学也行。”“要不,你当兵去,我给你当大队民兵营长二哥说说,去当兵吧!”

次年冬天,我不再为前途而迷茫,奶奶给我启迪,我知道部队是个大学校,能锻炼人。于是我欣然报名参军。

临行前,我来到奶奶跟前,望着年迈的奶奶说:“奶,我长大了,去当兵走了……”这时,奶奶枯皱的手紧紧地捏住我的手道:“去吧,到部队记着给你大写信,好好干,说不定还会弄成事儿,你这根木头沤不到山里了。”

告别了奶奶,告别了家,奶奶目送我离开。我离开伴随我的院子里要沤的木头,走出老远,奶奶仍旧站在那里,向我挥手示意。

至此,我走进解放军这所大学校。

王文照,卢氏县文峪乡文峪村人,退休教师。曾在《中华文学》《奔流》《洛神》《中原作家》《河洛风》《三门峡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诗歌和散文。

黄家沟的沟

作者/王文照

居燕村南边,有一条沟,叫黄家沟。

这条小山沟,祖祖辈辈,多少年了,人们就这样一直称呼它。

沟口起步,进去不远,就开始上坡。越往上,山势越陡,沟亦愈窄。翻过土崖,一片豁然。屋宇,窑洞,呈现眼前。原来,这是一个山寨。炊烟袅袅,甚是安详。

黄家沟里,一棵柿树下,一个窑洞成就了一户人家。

风吹来,树上的绿叶飘飘然舞动着。一片阴云,一阵小雨,晶莹的水珠就会从树叶上滚落。顿时,这些叶儿摇头摆尾,更绿了。柿树也更精神了。

崖上的花,探头探脑,露着笑脸。这一阵风一阵雨的,小山沟就热闹起来。一只鸟儿展着双翼,从土崖边来到树的绿色里,叽叽喳喳,歌唱着。

一溜儿的蚂蚁在石头间忙碌着,来来往往。它们不知道什么叫瞬息万变。一只脚过来,就会留下一片死尸。其间,蚂蚁急匆匆的脚步依然绕来绕去。这些脚步,吃力地把太阳推前了一大截儿。它们哪会知道,自家的身影也短了好些。

不知是谁家的羊,在土崖前的绿草地奔跑嬉戏。有时候,羊们也会停下不安闲的脚步,仰着头,咩咩地叫几声,向远处张望,像是在寻找母亲,又像是在向伴儿求爱。牛是不会理睬她的,依然慢条斯理,甩着大尾巴,逮着好吃的青草,咀嚼着。

一只花红的公鸡,昂首挺胸,身后一群母鸡和母鸡的孩子,用爪子拨拉着地皮,尖嘴啄着草根,偶尔也会叼起一只虫子,得意洋洋,向同伴们炫耀辉煌。

炊烟在柿树下的窑洞边飘起,袅袅的,绕着弯舔上窑畔,亲吻着畔上的绿藤。一个汉子,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端坐在大门口。斑驳的树荫下,多了一个碎影子。汉子叼着烟袋,眯着眼,专注地看着锅灶边忙碌的妇人。

午时的阳光,让头顶的树叶也觉着热。汉子这时敞开了上衣,露出了震惊过县太爷的珍珠汗裢衫。是的,当年县太爷翻修城隍庙,召集乡绅土豪集资捐款。会上,乡绅土豪和县太爷一样眨巴着眼睛,瞧不起从黄家沟来的土布衫汉子。等他脱掉外衣,身上的珍珠汗裢衫刺痛了老爷们的眼睛。于是乎,土布衫汉子应承下工地的吃粮问题。卢氏城三天一逢集,他就趁逢集,把一布袋粮食按时送到工地上。说来也巧,工地上几百号人干活,几百号人吃饭,他这一布袋粮食刚好够吃三天。三天头上逢集时,他就又送来一布袋粮食。人们奇怪起来,怎么这么多人吃饭,他这一布袋粮食刚好够吃三天。县太爷派人到黄家沟的家去看究竟,发现他家窑垴只有半竹圈粮食。就这半圈粮食,管饱了工地上所有人的肚皮,直到工程竣工,那圈里还是半圈粮食。县太爷笑着说,真是个财神。

那年土匪攻寨,寨子被围困,人们没有吃的,还是他,一天一竹篮馍块,让寨子里的人熬过围困时光。土匪嚎叫着,举着大刀朝寨上冲去。又是他,从竹篮里撒出黄豆粒,落在土匪面前,顷刻,黄豆粒变成了灿灿的金豆豆。土匪大汉无力举起手中的大刀,打着夺着抢拾“金豆豆”。等他们退到黄家沟口,“金豆豆”又成了黄豆粒。土匪恼羞成怒,刀架在财神脖子上,财神依然笑吟吟地,土匪无可奈何,只好退兵。

财神笑吟吟,能解百姓的难。财神出口气,豪强也害怕。小小的黄家沟,有天下的胸怀。

几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黄家沟还是那个黄家沟。萧瑟秋风,人间巨变。黄家沟里,满坡葱绿。雨过天晴,彩虹划过湛蓝的晴空,一头扎进黄家沟那棵大柿树下。柿树下,一泓泉水正映照着绿叶蓝天。“出虹了,出虹了!”小孩子们欢快地喊着,叫着,跑着。

胡智慧,女,字知也,本科学历,卢氏一高教师,喜篆刻,爱写作,三门峡市书法家协会会员,卢氏县作家协会会员。

在离别的日子里重逢


作者/胡智慧

六  月

“你们一定都经历过畅谈梦想,各奔东西的时刻吧。”

这是河南红庙学校剧场演出里的一句台词。六月,就是这样的时刻,专属于离别。

2024年的六月,我送走了我的第一届高三毕业生。

高考迫近让每一个人的内心充满紧张和焦虑,学生如此,老师也如此,连空气都凝结着让人窒息的燥热。有位女生在课间递给我一本留言簿:“老师,快毕业了,写两句吧!”我一时语塞,并没有伸手去接,停顿了两秒后果断拒绝:“不用写,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好好复习吧!”眼看黑板左上角的高考倒计时已是个位数,再看看模拟考试成绩单上他们那少得可怜的分数,我多说任何一个字都显得苍白无力。

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在班主任的威严凝视下,女生把留言簿抱在胸前:“您想想,下周一定帮我写哦!”她的眼神满是期待。当我看到那本留言簿赫然出现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时,莞然一笑,提笔写下:愿此去,繁花似锦;再相逢,依旧如故。

最后一次聚在教室叮嘱考后事宜,看着所有人转身走出教室,心想:你们一定会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师  大

十二年前,那一纸通知书结下了我和师大的缘。我扛着行囊,告别山村,走进师大,来到梦开始的地方,踏歌而行。

春生夏长,四季轮转,寒来暑往,步履不停。春日,杨柳依依,花香满径;夏日,净如清荷,草木幽幽;秋日,看落叶飘洒,揽明月入怀;冬日,闻落雪无痕,书香恰自来。听教学楼里书声琅琅,把青春留在读万卷书的图书馆,中心花园里翻动的书页,泛起书海弥足珍贵的邂逅,运动场上肆意绽放着青春的活力,餐厅的四方美食更是让我辗转流连。在时光流转中,我在师大历经四载春夏秋冬,也成为师大的一抹风景。

“后舍11号”里,我们八个姑娘因为有了彼此相伴,平淡的日子多了几分绚烂。我还记得我们排队打饭的样子,记得我们匆匆赶课的情景,记得自习室里我们一起学习的身影,记得小卖部里买东西时的嬉闹,记得我们期许未来时的纯真,记得……晨风里,晚霞下,都有我们的欢声笑语。我们在炙热的季节里相遇,又在同样的热情中告别。

2016年的那个夏天,我们把网购时收快递的地址从建设路东段46号改成了不同的地方。

重  逢

又是赏荷时节,我随手拍下一张荷花池的照片发给老朋友,她惊呼:“你这是回去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

“真好,我都毕业十年了,最近一次回去也是好几年前了。你帮我去看看我的西四楼,那个拐角的小寝室,我宿舍到餐厅的一排合欢肯定全没了,我的图书馆台阶,我的文科楼……”照片里东区标志性泡面桶建筑让这位老朋友激动不已。

跟随我的脚步,视频那端的老朋友发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和我一起走过承载着我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谢谢你,让我见到了它!”我们聊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期许着我们的重逢:随便见见,就是老朋友的相见,说句话,喝口茶,再各自上路。

这次去看荷花,还是阿姨陪着我一块儿去的。我骑着那辆小小的自行车,后座上载着阿姨,就像当年阿姨骑车载着我一样。

我俩瞪大了眼睛,搜索着每一寸湖面,连任何一片莲叶都不放过,却仍旧没有找寻到一朵荷花。印象中,东区的荷花轻盈淡雅,柔美动人,不知为何正值开放季节却了无踪迹。

以前,每年暑假离校回家,阿姨都会陪我去东区看了荷花再走。因为有了阿姨的陪伴,我的生活便有了很多不一样的色彩。

我和阿姨相识于游泳馆旁边的乒乓球场。起初一起打球,慢慢发现,年龄差别很大的我们竟然志趣相投,于是我就成了她的小朋友,从此,阿姨既是我的益友,更是良师。我的同学称她是“中国好阿姨”。每当中午临近,我看一眼手机或者接一个电话后,换衣服出门,室友总会羡慕地说:“阿姨又给你做好吃的了。” 阿姨温暖了我的大学时光,至今想起阿姨做的面条,依然有非常幸福的感觉。

荷花池旁,一位教授正为身着学士服的学生扶苏正冠,学生手持鲜花,满脸喜悦,快门按下的瞬间,这些美好被相机定格成永恒。爬满藤蔓的长廊里,三五个姑娘正在低声背书;树下的木椅边,一个背影正在挠头思索……他们都是曾经年少的我。西11楼下,我见到了我的小朋友,她是我工作第一年教的学生,已经大三,和我同是外院,同一个专业。她,分明就是曾经的我。

我挥挥手,作别师大,阿姨不再去师大打球。曾经,或打球,或赏花,或闲逛,师大校园里到处都有我们的足迹,也陪我走过师大以外的很多地方。

离开后,我去异地工作,后又辗转回老家上班,阿姨时常会来看我。看一眼,便心安。微信视频里,我们经常东拉西扯,或者是她拉小提琴,我静静听着写字,互不影响,恬静而美好。每每提及阿姨,别人都会觉得难以置信,这样的情节只有小说里才会有,既然如此,我就把她写进我的故事。

每一次告别都是为了下一次重逢,每一次离别都有一篇后续: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人来人往,莫失莫忘!


本期主编:李桂田      

本期责编:张欣艳  张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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