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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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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一洵 彭修身
游一磊 董建中
多彩里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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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古槐
祝宝玉（安徽）
湮远的往事已然尘埃落定，晨风吹拂的是山草杂林，曦光照彻的是远路近村，宁静是岁月沉淀后的诗意呈现，正是为了寻及这份内心的平和，我来到了里铺。
小径不语，安然地向着远方延伸，它对待每一个行者都一视同仁，官也罢，民也罢，富也罢，贫也罢，都要徒步而过，踏上属于自己的那条坎坎坷坷。对于我来说，这样的漫步最合宜不过了，一边漫行，一边深思，遥远的过去和目前的当下，时而交叠，时而互文，产生一种别样的沧桑感。
里铺，是古老的，时光流逝，似乎什么也没有留下，但其实已将一切留下，在那车辚辚马萧萧的回声里，在深深浅浅的足印里，在晨露晚霜之中，只不过，你要细心察看，才能发觉它们的存在。
快到里铺了，我已然看见那棵古槐树，葱茏葳蕤的树冠好似一柄大伞，指引着我前行的方向。到了里铺，好似一种安详地回归。不是回到现实里，而是回到宁静的桃源，回到遥遥的历史中。
作家归田大约和我有一样的心思，他也来了，只不过他比我早得多，“这是一个古关口，设于元代，扼守卢氏通洛阳古驿道。此关，一头挑着十八盘，一头挑着里铺村。”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十八盘，曲曲折折，慢慢悠悠，像一个老者，见证着一朝朝的风云激荡，他它老了，当然，一直都是那么苍老，这从它的坎坷，他的崎岖，以及那漫不经心的神态里可以看出。这是一条沉默的路，因为它已经把是非炎凉，把悲欢离合看透。人过中年的我，心态也渐渐与之契合。
我想，那棵古槐树应该也是这种心境吧。
老虎头也是极老的，“俯瞰处叫老虎头，只能看到十八盘的个别章节，观十八盘的最佳位置在老虎头的对面，那是范蠡镇的另一个村子——关道村，虽距老虎头一河之隔、却远似天涯。在老虎头上，我们所能看到的是碧天下的一池洛水，在秋阳下呈现出与天空一样的色彩，碧蓝、明亮、沉静，熠熠闪光。”同样的老迈，但有着不同的意趣，青天碧水，鸟语花香，另一派风光啊，当我沉浸其中时，不自然地将之与里铺作比较，老虎头、古槐树、虎豹关……拼组成一幅泛黄的水墨卷轴。
哦，轻轻地将之铺展，我啊，就置身在那棵古槐树下，悠悠清风轻抚着每一批树叶，簌簌声响讲述着脉脉的古今。树比人高，所以人要仰望；树比人老，所以在树的面前，人要谦逊。倘不如此，那么这个人太过猛浪了。我不喜欢喧闹，更不会与那些挑惹是非的人在一起，在古槐树下，一个人慢慢盘桓，内心无比清净。
季羡林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曾这样写道，“我现在再走过荷塘看到槐花，努力在自己的心中制造出第一次见到的幻想，我不再熟视无睹，而是尽情地欣赏。槐花也仿佛是得到了知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洋槐，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对我讲话。周围的山石树木，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片生机，融融氤氲。荷塘里的绿水仿佛更绿了；槐树上的白花仿佛更白了；人家篱笆里开的红花仿佛更红了。风吹，鸟鸣，都洋溢着无限生气。”季老是大家，他已然达到了大境界，看荷是荷，看槐是槐，与荷花、槐树融为了一体。季老笔端的槐树，与我所见的里铺古槐如出一辙，盎然生机中，葆藏着融融阒静。附近屋舍之衬托，更显得它孑然独立，是的，它已然置身于时间之外，成了永恒的见证者。
三百多年前，河南府知府张汉也曾驻足树下，有诗为证：“面壁疑无路，凭高十八盘。龙蛇随宛转，猿狖亦蹒跚。避雨崤陵固，登天蜀道难。九垓游汗漫，身耸入云端。”知府，已经是地方上很大的官了，他的诗当然要刻石，要流传，要让后人知晓。幸亏这样做了，不然我等后辈对此将无从知晓。行路难，难于上青天，一路跋涉，千辛万苦，劳神费心。不经意地抬眼间，看到苍翠的古槐树，犹如望梅止渴，不禁心旷神怡，那浓浓绿荫正是一个好去处。数百年间，来往于这条古驿道上的人们，大约都会记住这棵古槐树，来时看一眼，归时看一眼，仿佛它成了心灵的标识，看了，就心安。
槐树开的花，是极美的，虽然不如玫瑰、牡丹金贵，但是别有一番味道，小家碧玉一般，素朴纯洁。友人告诉我，“每年谷雨过后不久，古槐的枝头显露出淡淡的嫩芽，再耐心等一两天，便结出白色的花瓣。站在高处远观，白色的花瓣上浮着淡淡的翠绿，晶莹如玉。春风吹动，所有的花串都颤动起来，一朵朵玲珑剔透的花瓣，紧紧地簇拥在嫩枝上，淡淡的槐花香荡散开来，整个村庄都被弥漫在香海之中。”我的这位友人是写诗的，他的话如诗一样隽永，那画面仿佛就置于我的眼前，令我魂牵梦绕。虽然我到里铺时，错过了槐花的花期，但是人生海海，错过了也没什么关系，这是下次再见的约定，不在口头上，而在内心里。明年春天吧，也许我还会再来。
1270年的时光里，多少人来过，又有多少人离开过，已然数不清了。岁月流逝，犹如河流，汩汩不息，人在岸上，只能一声叹息。靠近古槐，感知它年轮的转动，那木质的身躯里，藏满了里铺的故事。我想，静静地聆听，和鸟儿们在一起，和风儿们在一起，听那神秘且神奇的故事。听鸟鸣悠悠，感清风习习，陶然的心境，是别人体会不到的，这单属于我的清欢，不正是祝枝山“漫漫古岫云烟薄，寂寂闲陂草树芳”诗句中所传达的清寂之韵吗。
恍惚之中，我变成了一枚古槐树叶，刚刚从枝冠上飘落而下，这一段历程既是刹那，也是漫长。百年啊，千年啊，或者一两秒钟，这个过程将瞬间与永恒融二为一。我是一枚古槐树叶，并以俯瞰的角度，察观了人世轮回，那么多的人来过，又离去，那么多场风雨摧打，但都不能改移一棵树的初心。树在，虎豹关在，里铺村在，其他的都自在荣枯，这就是生命。我们要接受生命的起伏坎坷，要懂得人世间悲欢离合乃是无常，要活得通透些，要像这棵千年古槐一样，看淡荣华富贵，孑然不语。
古槐啊，古朴的、安静的、苍老的古槐啊！
本期主编 张彩虹
本期责编 王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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