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燃油车还能跑多久难以精确预估，但新能源汽车产业的迅猛势头无疑正在加速其被淘汰的步伐。近日，在宁德时代的增混电池新品发布会上，相关负责人预言“中国乘用车市场的全面电动化将在未来2～3年内实现”。这一论断不仅揭示了传统燃油车面临严峻挑战的现状，更预示着其市场主导地位或将迅速瓦解。与此同时，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朱江明也表达了相似观点，他认为“3年后，国内纯燃油车可能将不复存在”，这一时间节点甚至早于欧洲计划在2035年实施的“禁燃”政策。
传统燃油车“渐行渐远”
电动汽车市场热度持续攀升，正步入一个良性循环的快速发展阶段，对产业链及供应链上的企业产生了强大的磁吸效应，并触发了一系列深刻变革。宁德时代近期推出的骁遥超级增混电池，不仅拥有超过400km的纯电续驶里程，还配备了4C超充功能，显著提升了充电效率。宁德时代推出骁遥超级增混电池的背后，是市场风向的明确指向。当前，众多车企正纷纷涌入增程或插电混动市场。就连一向以技术特色著称的马自达，也宣布在中国市场推出配装增程动力的新能源轿车EZ-6，并选用了宁德时代的骁遥增混电池。
目前，除了理想和问界汽车以增程式技术起家外，比亚迪的销量中近半数为插混车型。而零跑、深蓝、哪吒、阿维塔、智己、小米、小鹏汽车等新能源品牌均表示将推出增程式车型，连现代与福特等传统车企也在筹备推出增程式车型。
北京科技大学教授曾欣在接受《中国汽车报》采访时指出，未来3～5年内传统燃油车退出市场几乎已成定势，这主要由技术和市场因素共同决定。一方面，推进“双碳”目标的动力日益增强，燃油车短期内难以在排放上有显著改善，其市场份额逐渐萎缩，市场接受度也在持续下降。近期，国内乘用车市场新能源汽车销量占比已连续两个月超过50％，燃油车渐行渐远已成难以逆转的趋势。另一方面，新能源汽车在电动化、智能化等方面的技术进步日新月异，纯电动汽车续驶里程超过1000km已不再是罕见事，增程或混动车型的续驶里程更是向1500～2000km迈进。在核心技术掌控、整车设计和性能提升、供应链完善等方面，新能源汽车展现出更多优势，其市场的持续增长对燃油车形成了强烈挤压，燃油车可能在3～5年内被“逼退”。
实际上，当前市场上的燃油车与新能源汽车相比，短板愈发明显。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分会秘书长崔东树认为，燃油车面临的主要短板包括市场压力、政策影响和消费者偏好的转变。市场层面，尽管传统燃油车在2017年销量达到2300万辆，但到2024年前三季度已降至近1400万辆，全年降幅将会十分显著，显示出燃油车市场正面临严峻挑战。政策方面，国家和地方持续加大对新能源汽车的政策支持力度，如以旧换新优惠、免征购置税、放开限行限购等，使得新能源汽车的购买成本和使用便利性大幅提升。与燃油车相比，新能源汽车在环保、节能和智能化方面具有明显优势，这进一步加速了燃油车市场的萎缩。同时，随着消费者环保意识的提升和对新技术的接纳度增强，近6成消费者已开始倾向于优先考虑选购新能源汽车，这给燃油车市场带来了巨大压力。
天津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姚春德也指出，燃油车确实存在短板。除了我国石油进口量占比高达70％，对能源安全构成压力外，燃油车尾气还会排放氮氧化物等污染物。尽管已有可变气门机构、可变压缩比技术、可变排量的发动机技术、智能电子水泵技术等改进措施，但仍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燃油车的排放问题。
新能源汽车“群雄逐鹿”
在国内市场上增程式及插电混动车型的份额稳步攀升。
据统计，今年插混和增程式汽车销量高达332.4万辆，其市场份额已提升至40％。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帅石金在接受《中国汽车报》采访时表示：“电动化不应仅被狭义地理解为纯电动车型。实际上，电动汽车的范畴涵盖了纯电动车型、增程式和插电混动车型。技术和市场选择始终是推动车型销量及市场份额变化的决定性因素。目前，纯电动汽车的销量增长已从快速阶段步入稳定增长期，而增程式和插电混动车型则正处于销量上升期，且增速已超越纯电动车型。这得益于增程式和插电混动车型既能满足城市通勤的纯电动需求，又能借助其‘可油可电’的特性，提供较长的续驶里程，适应长途旅行，因此有望在较长时间内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
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多样化需求也是多种技术路线并存的重要原因。纯电动、增程式、插电混动等技术路线各有千秋，能够满足用户多元化的用车需求。新能源汽车的多种技术路线还能弥补纯电动车型在续驶里程、充电基础设施等方面的不足，提供更灵活的能源解决方案。增程及插混车型在节能减排方面同样成效显著，因此市场接受度较高。国家政策对新能源汽车的多种车型也给予了全面支持，为多种技术路线的并肩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姚春德认为，插混及增程式汽车在目前是最合理的动力形式之一。汽车电动化及其快速渗透与国家的能源政策相契合。增程式及插混车型的市场份额持续增长，且企业不断创新，形成了适应市场需求的良好局面。在技术研发方面，国内车企开发的增程式及插混专用发动机效率显著提升，加之电池和电机的助力，整车动力性得到保障，燃料经济性得以充分发挥，赢得了越来越多用户的青睐。
此外，新能源汽车的多种技术路线为自主品牌和合资品牌提供了更多市场机会。特别是在合资品牌市场份额下滑的背景下，如马自达推出EZ-6的增程式版本，旨在借助电动化拓展市场。尽管增程式车型未来可能被纯电动车型取代，但在一定时期内仍将存在于市场，至少在全固态电池大规模量产、商用成本大幅下降之前，增程式汽车的地位依然稳固。部分车企预测的“334”市场份额格局，即燃油车占30％，纯电动汽车占30％，增程及插混车型占40％，燃油车可能在3～5年内迅速被替代。随着动力电池技术的飞速发展，混动车型也能实现快充甚至超快充，这使得燃油车的优势不再明显。
产业变化“翻天覆地”
从行业发展的宏观视角来看，若燃油车在未来3至5年内被逐步替代，必将触发行业内多层次、广范围的一系列深刻变革。姚春德指出：“一旦燃油车时代落幕，市场将主要被纯电动、增程式及插电混动车型所占据，企业的技术研发重心也将全面转向电动化、智能化等前沿技术。除了继续优化增程式及插混车型外，大部分研发资源将聚焦于纯电动车型的技术迭代与创新。在此背景下，除了结构与外观设计的持续精进，智能化技术将成为主要的开发方向，这既是汽车技术‘下半场’的必然趋势，也是‘软件定义汽车’理念的直接体现。从大模型、端到端技术、精准感知、智能驾驶、智能交互等多个维度，汽车的智能化水平将实现显著提升。例如，智能交互不仅限于语音识别的精准度提升，还可能拓展到手势、眼神乃至脑机无线通信等更为前沿的交互方式，实现意念层面的直接沟通。同时，辅助驾驶技术将加速向高级别自动驾驶演进，并加速商业化落地，为消费者带来前所未有的出行体验，推动汽车成为人类生活的‘第三空间’。”
曾欣认为随着排放标准的日益严格，燃油车新车制造将逐渐停止，销售及后市场维修保养服务也将逐步消失，燃油车可能将作为私人收藏或博物馆展品存在。届时，汽车维修保养的客户群体将主要集中于纯电动、增程式及插混车型，尤其是加油站的需求大幅减少。随着增程式及插混车型向纯电动汽车的进一步变化，乘用车对加油站的需求可能几乎消失，加油站或将转型为充电站、换电站、加氢站或甲醇站等新型能源补给站。补能基础设施的增多将进一步加速新能源汽车的普及。此外，新能源汽车的快速迭代也为供应链带来了新挑战，传统机械零部件为主的供应链将向电动化、智能化主导的“新供应链”转型，吸引更多科技企业、通信企业、互联网公司及人工智能公司加入，共同构建智能电动汽车的新增量零部件供应体系。
在消费层面，燃油车退出市场将深刻改变消费者的购车观念。用户将更加重视车辆的低碳环保性能、智能化水平及科技感，对电动汽车的时尚外观设计及座舱智能化提出更高要求，展现出更高的接受度。与年轻消费群体的需求相契合，智能电动汽车的个性化与定制化将实现更轻松的落地。未来的智能电动汽车定制化将拥有更大的选择空间、更高的效率及更快的制造速度，得益于工业互联网、数字孪生及无人车间的柔性化生产线。消费者可根据个人喜好与需求，对汽车的外观、内饰、交互系统及智能化系统进行定制，不仅满足了对独特性与个性化的追求，还提升了驾驶的舒适性与安全性。
从燃油车到智能电动汽车的转变，将涉及相关领域的方方面面，而智能化无疑是其中最具吸引力的看点之一。崔东树指出：“智能化是中国新能源汽车未来发展的核心驱动力。智能座舱域与智能驾驶域已成为新能源汽车智能化的两大关键领域，它们将走向融合控制，这种集成将有效降低整车成本，对智能汽车的普及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同时，随着技术的持续升级，新能源汽车正日益向消费电子化方向发展。与传统燃油车相比，新能源汽车普遍融入了更多科技元素，如自动驾驶、智能语音、大屏显示等功能。新能源汽车智能化的特点，使其被消费者视为新时代的纯净型消费电子产品，这将极大促进汽车销量的进一步增长。”
转型重塑“时不我待”
2022年3月，比亚迪宣布停止燃油车的生产，这一举措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汽车行业中掀起了向新能源汽车转型的浪潮。时至今日，产业转型、动能转换、能源换道的浪潮仍在汽车产业链、供应链及市场层面持续发酵，引发了一系列深刻且广泛的新变化。
为了适应智能电动汽车个性化、定制化的新需求，车企向智能制造的转型步伐将进一步加快。在这一过程中，车型设计将更早地融入个性化、定制化的理念，广泛采用人工智能、大模型、数字孪生等前沿技术，以确保设计能够精准满足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自动化生产线的普及将显著减少对人工的依赖，从而引发人才需求结构的变化。一方面，传统生产线上的技能操作人员需求将大幅减少，而自动化、智能化设备的管理、维修人员需求则相应增加，且维修工作将更多地聚焦于软件层面，因此软件专业人才的需求将更加旺盛。另一方面，对于智能化生产线的设计、管理、测试、优化等岗位的人才需求也将大幅增加。这要求高校、企业等社会各界积极适应发展需求，通过开设细分领域专业、加强人员培训、提供转岗机会、拓展服务性岗位等多种途径，培养和引进急需的人才，确保人才的高效利用，避免因产能转换导致的转岗员工失业问题。
燃油车一旦退出历史舞台，供应链的变革将更为显著。与燃油车时代传统的链式结构或“金字塔”式结构相比，智能电动汽车时代需要一种更加灵活、高效的供应链模式。整车企业需要以自身为中心，随时与零部件供应商、软件公司、通信企业、科技公司、人工智能公司等建立紧密的联系，甚至可能需要组织这些企业进行共同研发和创新。这种以整车企业为中心的网状结构供应链，不仅能够更好地实现供应链效能、效率、效益的提升，还能够确保供应链的稳定性、安全性和可控性。
进入智能电动汽车时代，特别是在网状结构供应链的支持下，芯片等核心零部件的自主研发或联合研发将成为越来越多整车企业的选择。尽管目前并未出现严重的“缺芯”问题，但越来越多的新能源车企，如小鹏、蔚来、吉利、比亚迪等，已经开始加入芯片研发的行列。这是因为智能电动汽车对芯片的需求不仅种类更多、数量更大，而且性价比的考量也愈发重要。自研芯片不仅可以降低成本，还可以更好地适配车型系统的参数，实现快速适配和测试，提高整体效率。
如果燃油车被新能源汽车迅速替代，其带来的影响将是全方位的。“从技术到市场，从产品到产业，从生产方式到消费理念，都将迎来新的变革。”曾欣认为，尽管业内对于燃油车被替代的具体时间点还存在分歧，但这一进程正在加速推进，终将到来。在智能化等技术的赋能下，这一变化将是空前的，也将以“第三空间”的方式，让人们的出行更加便捷、智能和多彩。
文：赵建国 编辑：郭晨 版式：刘晓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