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
你离开人世,已经快一年了。你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刚刚过去没几天。
看到你的照片,我差点流泪了!
我真的非常感性,不是矫情。眼泪于我,如常川有备,一触即发。我尤其见不得弱小个体遭受苦难。
你和我同一年出生。你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佼佼者。那时候,大学本科还没有扩招,考大学相当不容易,更不用说你考上的清华大学。
如果不是因为大四那一年在寝室被投毒,你现在一定是一位生活殷实、工作体面的城市精英。有可能生活在大洋彼岸,孩子说不定已经十几岁了。
第一次听说你,是在2005年,还是2006年,我有点忘了。反正那一年,很多人通过网络开始知道并关注你的悲惨遭遇。
那一年,和你同一年参加高考,却惨遭彻底的失败,连个专科都未能考上的我,在厦门外企打工。每天的任务是站机器,做磨具工人。
那时候的我,正处于从一只井底之蛙向视野开放的正常人过度的重要阶段。
每天下班之后,钻进网吧,打开电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凤凰军事”版块,“研究”敌对势力的武器发展和军事部署的最新动态。戴教授所“独家”发现的敌对势力对中国的“弧形包围圈”,经常让我寝不安席,夜不能寐。
我很少关心与我的生活无关的个体的命运,我日日夜夜都在操心敌国的阴谋诡计,直到有一天,一位和你一样大学学化学专业、与我们同龄的高中同学,跟我说起你的事情,我才开始通过新闻关注你的不幸遭遇。
在某种程度上说,你的不幸遭遇,矫正了我的视野偏差。把我的目光,从国际政治大叙事,拉到个体命运小叙事。
然而,痛苦也随之而来。当一个人的视野高度超越身边多数人的时候,别人能看到的东西,他也看得到。但是,他能看到的东西,别人未必看得到,所以,孤独总是清醒者难逃的宿命。
朱令,和你的遭遇一样让我难过的是,现在,大多数人都沉迷于物质追求,十分自私冷漠,只顾自己的吃喝拉撒,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关心别人的不幸遭遇。
在我们的同龄人中,大多数人还远远没有到老年,就已经提前脑死亡了。他们刚刚步入中年,便堕入混吃等死的状态,毫无社会关怀,毫无精神追求,从不读书思考。
你已经走了,你是看不到他们荒芜的道德和精神状态的。我能看到,因此,总是觉得非常痛心,却倍感无力。
你的案件至今没有结果,而且估计很难有结果了。投毒的人,仍然逍遥法外。
有时候,我非常担心,将来有一天,你可能会被公众遗忘。
凭书生的一己之力,我帮不了你什么忙,我改变不了什么,我只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你已经去世了而忘记你,所以,今天特地写下这篇文章。
所幸的是,在我的身边,总是还有一些人在角落里坚持为你发光,尽管光线十分微弱。
某位成都高校四十多岁的女教师,QQ个性签字七八年都不曾换过。每次登陆qq,看到那十二个字“帮助朱令,心存大爱,素心畅然”,我便感觉,自己并非一个人在独自坚守。
你的姐姐曾经与你一样优秀,本科考上北京大学,却也和你一样遭遇不幸,大学还未毕业,就在一次春游中,坠崖身亡。
你的父母内心一定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巨大疼痛......
个体的记忆也是一种道德的反抗。只要大家一天不忘记你,恶毒的凶手就一天都无法安心。
由于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通过法律途径惩罚那个恶魔,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用严厉的眼光和文字持续地注视恶魔。众人不懈的注视就是对恶魔持续的审判。
我相信,无论恶魔躲在地球什么角落,都一定会由被问候的那一天。
朱令,很多人和我一样,一定会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