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带着你的痕迹漂泊。

文摘   2024-09-21 23:45   中国  
杨乐有首歌,叫做《从那以后》。
他用克制隐忍下的波涛汹涌唱,从那以后,我的家就散了,兄弟姐妹,东南西北,我们唱着爸爸妈妈唱的歌,真诚,善良,永远都不会变。

每次当我写下自己不属于这个俗世的时候,心中就会涌起很多眷恋与不舍。如果我不属于这个世界,那那些给过我那么多爱的人们又算是什么呢?他们都留不住我吗?他们也会像须利耶老爷那样,把雁童子推回天空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只有这么短吗?

我想建立新世界,我在奔着新世界头也不回的奔跑时,又舍不得旧世界。不是因为新世界里没有我爱的人,而是我舍不得旧的生命中的所有。我理智上知道我并没有全盘推翻,我理智上明白人必须往前,只能往前,可是我就是会感到悲伤。

每一次的重塑都让我想到,如果终将会离开,那就让我多留恋一下这些痕迹。

我是很念旧的一个人。婆婆给我的床单被罩破的不成样子了我都坚决不扔,还把它们做成了窗帘挂在卧室里。我不怕别人说我破破烂烂。就是这些破破烂烂的回忆,才组成了独一无二的我。人的一生如此短暂而绚烂,过去的每一个阶段的自己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被记得的多一点点,就可以活的久一点点。

喜新不厌旧是我的贪心。去年买房子时我们问老奶奶,可不可以把旧家具留下?我们出钱买。老奶奶震惊了,她正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家具,之前已经丢了很多到外面的草坪上给邻居们捡。

我喜欢他人的痕迹。我可以从他人的痕迹里读出感情,哪怕是我自以为的感情。老奶奶说那个音响柜是她结婚时她哥哥给她打的。梳妆台,抽屉,书柜,餐桌,沙发,都是搬进来时就有的。她在里面住了三十六年,和我一样大的年纪,而此刻她要卖掉陪伴她的半生,住进养老院,跟随先几年住进去的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伴的步伐。

剩下的家具最后以五百加元成交(老奶奶说六百,我们讲五百,老奶奶说deal!),都是我心心念的有质感和平凡故事的老家具。我挑了一张五颜六色的贺卡,在里面写完谢谢你的房子和你的家具,以后你要是想家了随时欢迎回来后,把钱夹了进去。但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我不喜欢老奶奶的中介。那人一看就是欺负老年人什么都不懂,能省事就省事,根本没有在为他的客户考虑。其实相比于小孩,我更能切身体会到老年人的心境。我体内住了太多老人,住了太多别人的故事。每次当我唱起老歌,什么美丽的梭罗河,绿岛小夜曲,雁南飞,爸爸都会震惊我为什么会这些歌。我心想这都是你们跟我说过的歌曲啊,怎么可以说完就忘记了呢?

我是老歌点唱机,我还有很多同龄人没有的生活习惯,比如尽量不在外面买水喝,各种打折券使劲算。奢侈的享受生活总会让我有内疚感,我会想,妈妈都舍不得花这些钱,婆婆还在家里给我攒着各种我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呢。

二十四岁本命年那年,婆婆爷爷给我买了一个金色的兔子,里面是巧克力糖果。他们让我拿回家,我嫌弃它没用就没拿。后来我听见婆婆有点失望的跟爷爷说,乖乖长大了,不要这些东西了。这只兔子一直待在他们客厅里直到他们一个一个走掉,房子卖掉,最终回到了我家客厅里。每次收拾东西我都会打开兔子看一眼,里面装满了各种几毛钱,估计是他们用来打牌用的。

每当情绪起来时,我眼前会同时划过很多很多画面。匮乏的语言只能表达出我十分之一的感触。所有平常的物件都变得不平常。我会想妈妈是怎么和我一起经历这些物件的,妈妈会不会像婆婆一样把我的东西收起来。不,妈妈没有婆婆那么细心,只有婆婆才会把我的破内衣装在袋子里封好。

妈妈当年搬走不和婆婆一起住的时候我还生气呢。那时我恶狠狠的想,你就和你的男人一起过去吧,我自己和婆婆爷爷在一起。我不但自己不弑母,我还不想让妈妈离开她妈妈。我觉得妈妈好狠心,居然需要一个自己的家。婆婆没有她该多孤单多落寞啊。幼稚的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就要在一起一辈子,人这一生这么短,错过一分一秒都不行。

长大后寒暑假回家我都不出去找别人玩。我觉得同龄人没有意思。我只想做婆婆的小尾巴。尤其是出国后,你如果是我见过的朋友,那你已经对我非常重要了。十八岁时想飞,二十岁时就开始觉得缘分不够用。

幸好我这样做了,我太了解自己了,时至今日我都没有后悔过一秒。把最宝贵的时间留给最爱的人 ,是我做出的最明智的决定。我真觉得没有任何事比看见爱的人脸上露出笑容,而且这个笑容还是因为自己,要让人满足。

最近我老想起十年前的事。那时我还在写各种该死的论文,看那些看不完的文章。 经常熬夜到天亮,白天又作的不干正事。上各种les交友软件,在上面约女孩子出来看电影买菜做饭喝酒。我那时感慨还是女孩子好,不约炮也不尴尬,待在一起感到很安全。
十年前我在听着《老神仙》流泪。《中国好歌曲》的前两季每一集我都看了不止一遍。那时候婆婆还在,可是听着“匆匆的人仿佛一瞬间”的时候我就是难过的不行。就坐在出租屋的那个小房间里,对着电脑,想婆婆爷爷是不是快离开了。我又想让爱我的人看见我的奔跑,又舍不得跑得太远。

再十年前,我坐在山上的小房子里思索怎么写婆婆的生平。我最想写的一篇文章其实是关于婆婆的一生,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写。写过好几个初稿,可实在觉得它们无法入眼。我扭曲了婆婆真实的一面 ,婆婆的爱恨情仇被我纸片化了 ,婆婆比我笔下立体的多。

第三次和某人见面的时候,我就带他回了。他一直不敢来我家,不好意思见我父母,其实他早就来过我心中最眷恋的家了。我给他指过我小时候玩耍的小坡(已经不在了) ,还有那个我二十年前进行文学创作冥思苦想怎么写婆婆生平的卧室。我还跟他讲过婆婆把爸爸吼走的那个傍晚,然后爸爸就被赶走了。

人生好像一场梦,醒不过来,但好像一直都在醒过来。把凉席铺在地上坐在电视机前一起收看八点档电视剧的童年定格在了原地,但又一直跟着我在奔跑。

我走到此时此刻前过去的每一秒都不能替代,无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我琢磨的所有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变成了我后来文字里的一部分,歌声里的一部分,对待世间态度的一部分。我吉他弹得稀烂,可还是把每首歌的弹唱都记录了下来。记录的时候觉得自己老了,可是现在再回头看,视频里的人竟然还有点婴儿肥。

录的第一首歌是《萍聚》,被爷爷放进了他制作的光碟。最喜欢的歌是《牵手》,那句思想很不进步的“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让我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很土很土的想拥有人间最简单连接的人儿。哭的最厉害的歌是《知道不知道》: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婆婆走后我在日记里写,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好这二十八年我们把彼此融进了自己的生命,让我觉得被如此深爱过,再也不会有那么疼我的人,再也没有爱比这份还要深沉和温暖。虽然我们没有再见,没有让你再看看我摸摸我,但你在我心里,我们回家了婆婆。我这里就是家,你不要害怕,这里很暖和,都是你的爱。

回家后我把日记给爷爷,爷爷一边念一边流泪。我指挥妈妈在破旧磁带里翻出了婆婆录过的唯一一首歌,经过各种修复,放出了秋水伊人。没人记得婆婆唱过这首歌,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婆婆原来还要唱歌,就我记得,虽然那时我只有三四岁。于是那年冬天,我们一起在爷爷的琴声中合唱,羹残楼静,孤燕两三声,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哟,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那是我过过的最后一个年。

从那以后,我最初的那个家也散了。

我一直觉得悲伤是绵延不绝的,它从不会停止,它只是被我们化作了笑中的泪。我以后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家,可是每个家都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一个存在可以被另一个存在代替。

而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我们会带着爱在自己体内的痕迹活下去,创造出各种自己当初想也想不到的东西,让我们可以在想念的时候,抬头微笑。我很喜欢自己在《成年人生存技能:在摆烂中笑中带泪的拥抱失去》中写的这几段话,它给我很多安慰:

每个凋谢的生命里都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新长出来的东西未必能把我和从前缝补的一模一样,但生命美好也就美好在这里。

你不知道自己会重新生长成什么样,你不知道那个补丁是更大还是更小,不知道它是怎样的奇形怪状,是更鲜艳还是更冷峻。你不知道一朵花凋谢的地方是不是会长出草,你也不知道一片干涸的湖泊里会不会涌入更汹涌的海浪。你只能放手让那个自己跟着这段失去而死亡,好奇的看着这段死亡会迎来怎样的新生,坦然接受生命给你的一切馈赠,让这段美好的记忆永远的活在那个新生过后的自己心里。

我们不可能像没受过伤一样继续去爱去体验,每一次的失去都给我们打上了烙印,千疮百孔的心就是经历给我们的纹身,为什么要去抵抗呢?我们只能说希望带着大大小小的破损和补丁的自己仍然有勇气去敞开心扉感受这个世界,像没受过伤一样去爱,去活,但这并不等于我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自己。

人人都在处理失去后的悲伤,就算你没有失去过至亲至爱的人,你也失去过自己。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失去自己的过程。你学会了笑中带泪,也就失去了那个夜夜痛哭的自己。你学会了自我保护,也就失去了那个没心没肺有勇无谋的自己。你学会了放他人走,也就失去了那个因为失去而沉浸在孤独和心碎中的自己。

我永远都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我,只是在你走后,我不仅仅是那个我了,我是孤独的我,我还是学会面对孤独的我。
因为你给过我的爱,一直像一个温暖的窝,在我心里永恒的包裹着我。
我想你,就是在我心中的你,在想着我。

别忘了要温柔,别忘了要快乐。

我们永远都在相聚中离别,在离别中相聚。哪有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痛是绵延不绝的,就像快乐一样。

鬼混少女夏天的一个个瞬间之十八岁的夏天

我不讨厌这个世界的残缺,尽管有时候我会幻想每个人都是透明的粉色泡泡世界,但有隐藏掩埋欺骗的所谓残缺世界就像我以前形容某人的生机勃勃,灰色阴沉的破败花园里总会有绿芽不断冒出来,也是另一种美。

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只会跟着自己的本心而活,我不会为了任何除了自己的人负责。

鲁冰花

童年这些高高低低琐琐碎碎的记忆片段给我很多安慰。我一直觉得世界不管再大都没有我的心大。我的心是自由的,有日月湖泊也有金黄色的麦田。我想去哪就去哪,想要什么东西就随便提取一段跌进去好了。
重新学会哭泣的我用眼泪来结束这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我相信语言和思想的力量。我可以用我的方式,让人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让人们明白没有悲伤的快乐是不存在的。让人们看见自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助。大家都可以学会驾驭情绪的力量,可以在我展露出来的自我剖析中举一反三,一点一点成长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更相信连接的力量,它是唯一高于个体的东西。

永远不无聊的钱德勒

我喜欢以友情为基础的各种剧,时常感到孤独的我选择在剧里感觉人与人之间的温暖连接。尤其是在刚出国的那几年,除了深夜和好朋友打电话哭唧唧,就是抱着《老友记》和《老爸老妈浪漫史》哭唧唧。Chandler和Joey的友情在我心中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旷世奇恋。我多想有个这样的损友在身边,就像《Dead to me》里那两个一边骂对方一边哭的稀里哗啦地深深爱着对方的女孩子。

小房子里的小盒子

有时会想高中那几年文艺敏感的生活,有时很怀念大学时而空虚、时而努力、时而放纵的日子,可都只是有时,没有固执,没有热切,因为它们都不是我的小房子。

对自己没有要求的人 (2018)

在一堆博士中间,在一堆大人中间,在一堆有追求有理想的人中间,我就是个怪胎。自己也瞧不起自己,怪自己学什么不好学会了临时抱佛脚,怪自己对自己没有高要求,怪自己太心疼自己,生怕把那个懒惰自由的本性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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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神棍糊的小海滩。神棍糊是一只未经驯化的调皮野兽,是一个把人与人的链接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非典型医学生,是一头对心理学感兴趣的并没有什么理论基础的但就想唤起所有人自我觉察的小怪物。希望大家能在海浪的冲击与抚慰中学会爱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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