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想在附近找地方吃点好的。
可是,一看到路上过来一台空出租车,神使鬼差,扬起了手。
车停了,只得上。一个女 司机,问,到哪?答:学校四号门。
她刚开出,忽然说,不对,应当从西康路走,近些。
我说,现在这条,就最近。
她:那我看看导航,哪条路近。
我佩服她这种无事生非的精神,好奇她的结果。看到她在导航上鼓捣了一会儿。两次,两条绿色线弯弯曲曲。
她说,对的,现在这条近。
我说,很好,你很有科学精神!用数据说话。
她很开心,说,感觉未必可信的。一次,我带一个客人,刚上车,我一个拐弯,上了一条路。那个客人“呀”的一声:你怎么上了这条路?应当从那边那条,才较近。我说,我这条是最近的。客人:我在南京60多年,最熟悉这一带,打车无数次,一定是我说的最近。我说,咱们打赌,如果你说的最近,咱就按你一向的价格付,你原来是多少?十四块,好!
最终,十二块。
那个客人无论如何要付十四块: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我:呵呵,说明你有心,开车时注意不同路线的数据,不是简简单单跟着感觉走。
女司机很有同感,说,是啊,好多字,我们一直以为读的是对的,其实是错的,只是不知道。
有一次,在地铁上,听到广播里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怀疑他读错了,一查,他是对的!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读错了。放到我们高中同学群里,大多数人都读错了。
我说,我们考普通话时,发现好多字都一直读错,方言呀习惯呀,不知不觉。
女司机:问题是,有些人特别自信,自以为专家,牛逼哄哄,一旦面对事实,“嘣”,牛逼炸了!这种人,我见多了。
哈哈,爆粗口了。我想到最近小视频上常常推出的某导演某主持,心底发笑。
那位女司机自我表扬:我这个人,有点像男孩,比较野,比较自我,一向注意观察,喜欢一个人瞎琢磨。小时候,我家离学校四里路,常常一个人走。下雨天,自己转动雨伞,转呀转,观察雨伞上水滴的去向。结果,一次物理课上,老师提问,全班只有我和老师的儿子两人,说,旋转的雨伞上水滴是向后的。
女司机很会讲。她说,这时,老师宣布,真理是掌握在大多数人的手里的。
同学们都很高兴。
老师又说:真理是属于少数人的。
女司机说,那堂课让我一直忘不了。
我大吃一惊,这老师,把话扯哪去啦!这个反转,能成立吗?其言语,是否揭示,政治必须民主,学术毋须民主,必须精英?……这个物理老师挺厉害的。
我问司机,老师的儿子是不是老师先告诉了答案?她答,老师的孩子,跟老师在一起,耳濡目染,见识肯定多的。
我赞扬她:你了不起,仅凭自己的能力就跟其他所有同学区分开了!
她:我们老师厉害。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什么是美?
我听得很紧张,这不是我们大学美学老师的话题吗,中学老师怎么说的?
她:老师说,自以为美就是美!
——哇,一下子茅塞顿开,我一直记得老师的话,自以为美就是美,觉得一语中的。有一阵子,我害怕自己胖,妈妈说,放宽心,在我眼里你最美,尽管吃,身体健康就是美。老师的话真对呀,我觉得自己美,不必看别人的眼色……
车到后门,我说,真不想下车,想一路听你韶韶。
她自豪:我最能韶啦!
我多给她一块,补齐十四块。为什么?她有点诧异。我说,学习那位,也给十四块。她笑了,回过头来,认真看了我。
我也认真看了她,嗯,蛮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