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英国畅销书作家肯·福莱特在其著名的中世纪史诗级巨著《圣殿春秋》提出的问题。小说中借汤姆的经历告诉我们，一个逐梦人的一生是怎么度过的。汤姆是个贫穷建筑匠，因为做过建造师的助手参与过大教堂的建造，被那宏大雄伟的建筑和一丝不苟的精密细部迷住了，执拗地想要建一座大教堂。由于经费筹措不足，教堂半途而废，本来他可以继续留下来给城堡主做其他的建造工作。但他不惜放弃本来可以衣食无忧的长期饭碗，辗转多个乡村，只为寻找一个可以自己建造大教堂的机会。只要知道哪个地方可能有建造大教堂，就义无反顾的携妻契子赶过去，只为能有一次参与建造大教堂的机会。但悲剧也由此而来。某年冬天他们迁徙路过森林的时候猪被拦路抢劫了，虽经千辛万苦抓到歹徒，但赖以过冬的卖猪钱被强盗在酒吧输掉了。其怀孕的妻子也因没有钱买足够的食物和温暖的住处，在半路上生产后不幸死亡。他无力负担新生儿的喂养，只好把他丢在亡妻的坟头，一个野兽出没、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事后后悔想要去找回的时候发现已经不知去向了。
尽管如此，他对建造大教堂依然带有执着的狂热。很少人理解他，即使是继承他建造师衣钵的儿子，也只是把建造教堂作为谋生求财和赢取管理权力的手段。只有他在森林中遇到的继子，理解并继承了他的狂热，虽命运多搴，被无视被侮辱被迫背井离乡，游历各国靠从汤姆处学来的知识以及惊人的天赋取得极大的成就，始终不忘梦想，将法国建造大教堂的新技术带回英国，重建对大教堂的信心，将毕生精力用于建造和维护这一教堂。也因此，即使他为了汤姆能够活下来留在教会建设教堂，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点燃旧教堂，依然没有得到汤姆的公平对待，明显的厚待亲子亏待自己，甚至引起生命危险，也依然感激汤姆。汤姆给了他一个生活的目标，让他发现自己真正的内心所爱，知道为什么而活，不啻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从血缘上，他不是汤姆的儿子，但从内心的梦想上，却只有他是汤姆的接班人。
中世纪的英国，如《冰与火之歌》中描述，处于启蒙运动的前夜，尚未享受工业革命带来的生产力的极大提升，缺衣少穿，食不果腹是生活常态。在没有现代技术器械帮助下，靠着宗教狂热，自发筹集资金，组织人力石料花费数十年时间就为了建成一座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看到建成的教堂荣耀上帝。
这样的信仰和狂热，我在麦克维尔《白鲸》中的独腿船长身上看到过，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中看到过。亚哈船长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只咬断他腿的白色巨鲸莫比迪克，别人出海捕鲸是为了利润丰厚的鲸油，老船长却一直用他的残腿伫立船头在茫茫大海上寻找那只一生之敌的白鲸。那个人到中年事业有成的银行家，为了实现当画家的隐秘梦想抛妻弃子，宁可放弃优渥的股票经纪人生活，独自跑到南太平洋的孤岛上，贫病交加，默默而终。支撑他们的是复仇的狂热，是执拗的梦想，唯独没有满地的六便士。鲁迅说过，我们不是只靠吃米活着的。
但这样的人不止是小说才有。小区的邻居是一个民谣酒吧的老板，门口挂了个单车，原来他曾经一个人骑着一辆单车去欧洲，全程总里程近1.6万公里，16个国家，210天，福州出发，一路经过武汉、河南、兰州等地，从新疆进入哈萨克斯坦，然后到了俄罗斯、芬兰、瑞典、丹麦等国。遇到了爆胎、暴雨、饥饿、大雪等各种困难，这份经历就值得铭记一生。但他前段又完成了划行整段京杭大运河的壮举，一直骑行在路上。人生无需一切准备就绪，只要心之所向即可上路前行 。
本书也可以当做爽剧来看，被侮辱被伤害的贵族女子，有着坚强而独立的现代女性性格，为了兑现父亲临终前逼她立下的誓言，也为了让伤害她的人受到惩罚，用一生的时间，用智慧和勇气复仇，夺回父亲的庄园。从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变为一无所有，人尽可欺，散尽家财，亲戚背离，一次次的打怪升级，逐步成长为精明的女商人，却被仇人再次伤害，再次一无所有，又一次从灰烬废墟中站起来，好似金庸小说中英雄的诞生记。难怪作者有英国金庸的诨名。
小说也可以看做是个人成长史。为了体现她的成长，浓墨重彩写了她出逃后还沉浸在所有人都应该帮她的观念中，直到又一次被欺骗差点沦为奴隶后清醒过来，对穷追不舍的护林官挥刀自卫，并要求其弟补上最后一刀。和另一部中世纪为背景的史诗巨著《冰与火之歌》一样，都将杀人作为成长的标志性事件，雪诺当守夜人司令后杀死了背叛他的人，是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她为了生存被欺骗被掠夺后第一次杀人，完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到一切都要自食其力的女主的转变。
人生可能都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忽然决意离开一个人，忽然折身踏上另一条路。《乱世佳人》的郝思嘉回到满目疮痍的故园，在空荡荡的棉花地对天发誓，不会让大家再挨饿。从此那个沉溺于南北内战前儿女情长的少女不见了。用照相的术语叫做“决定性的瞬间”。人都喜欢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一记棒球被击出的清脆声，让村上春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我也能写小说”。就轨迹而言是个巨变，但那种子是早就种下的。
看这部小说的体验极好，笔法纯熟，情节设计精巧，人物生动，以小见大，层层深入，引人入胜，以小人物的命运嵌入中世纪英国的大格局，类似郭靖一家在宋元交战期间的命运，历史事件和大人物都是真实的，主人公是虚构的，但是都有原型。作者还特意请了历史顾问对其小说描写的史实进行把关，对于当时历史条件下历史人物一定不会说的话绝对不写。
也是因为这样严谨的写实风格，让书中的描写更有说服力。书中对当时的社会经济生活技术政治人际风貌气候等等有详实可信的描述，仿若看到一座真实的舞台剧，正在上演刀光剑影缠绵缱倦的故事，看到了教会行业工会城市等社会组织对推动国家形成中的力量，教权和王权的演变和较量。也看到个人的力量，即使微乎其微，在历史的垃圾时间，也能遵循内心做出不平凡的成绩。
就像罗伯特 布朗宁说的，一个人应当去抓取他抓不着的东西，否则天堂的意义何在？
在不完美的世界做温暖的父母（读《杀死一只知更鸟》）
上述散文在《中国自然资源报》发表过
落在人一生里的雪，没有人完全看得见（读《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如果你现在爱的比我少，还好当初你陷的比我早（读《我脑袋里的怪东西》）
失去乌东地区乌克兰还能成为国家么？（读《欧洲之门：乌克兰2000年史》）
我们可以从法国大革命吸取什么教训（读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
ChatGPT来了！人工智能时代我们如何学习和就业（写在2023年劳动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