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萧令安的散文《冬泳四年记》
文化
文学
2025-01-10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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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泳四年记
萧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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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我因跑步认识了小区楼下理发师小伍。他嫌我起得太晚，跑得太慢，不陪我跑步，却一边给我理发，一边大谈冬泳的好处。他说冬泳抗寒、提高免疫力，是心血管体操……他冬泳十多年了，从没去过医院。他说得云淡风清，我听着一身鸡皮。我畏寒，冬天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还经常感冒。冬泳对我而言，是神话一样的存在。小伍说只要从夏天游过秋天，一天天适应。冬泳其实并不神秘。他们冬泳队里，还有几个七十岁多的泳友咧。好吧，既然有那么多好处，而我恰恰又希望改善他说的那些问题，便决定跟他游泳去。![]()
人的体温三十六到三十七度，长江水温低于二十五度，便有了寒意，而冬泳人以十四度以下来界定冬泳的标准。酷热的夏季，亲水避暑的人像吃大户的流水席，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立秋后，天气转凉，喧闹的长江边渐渐冷清下来。剩下朝阳阁冬泳队二十多个冬泳爱好者，分为早中两班。早上下水基本是有工作的人，小伍把我交待给中班许师傅。![]()
许师傅是潮阳阁冬泳队老队长， 游泳技术好，说话风趣，六十九岁。有泳友说他明年七十大寿，要办一次。他说我明年六十八。泳友说那后年搞。许师傅说后年六十五了。大家笑起来。说他越活越年轻，叫他小许。许师傅五十五岁生了一场大病，上一步楼梯用手搬一次腿，以为活不到六十。他拍拍厚实的胸肌说，看我现在。更坚定了我冬泳的决心。![]()
秋冬交替的季节，气温高高低低，水温在二十度左右徘徊。几个扬言要跟我一起过渡到冬泳的人不见了身影。十一月初，人们开始穿上了冬衣。水温降到二十度以下，赤脚入水，便有些抗拒。若是太阳高照，风平浪静，聊可鼓起我对寒冷的勇气。遇上起风，脱了衣服，就像鞭子抽在身上。每天的我，都是畏畏缩缩走到水边，需鼓半天勇气才哆哆嗦嗦下水。中旬一天，天气阴沉，北风忽来，气温直降十度。吃过午饭，我见阳台几盆花枝摇曳，心里发怵，打了个寒颤。这时手机响了，也是第一年冬泳的成蝶微我，别打退堂鼓哦。成蝶性格活泼大气，每天让人把泳姿拍成抖音，朋友笑她得瑟，她说不是得瑟，是让大家监督，把冬泳进行到底。![]()
成蝶猜得没错，每天冬泳前我有三个灵魂拷问，出门之前，去不去；到了江边，脱不脱；脱了衣服，下不下。她来短信时，我正经历第一次拷问。我回了一个坚定的拳头，江边见。见我到了，大家开始换泳装。忽然一阵大风把成蝶换衣服的裙角掀了起来。大家笑起来说，老天发福利了。我却哆嗦道，我不脱了，给你们看衣服。成蝶冲我大叫，哪有来了不游的。要么不来，来了就要脱，脱了就要下。许师傅安慰道，别看气温只有四五度，水温还有十七八度，你看水面冒着热气，这种温差，下水就像泡温泉。许师傅每天测量水温，成蝶问他，小许，今天多少度？许师傅答，十七点五。她问，今天立冬，我们算冬泳吗？许师傅答，这才哪到哪。小雪那天问，水温多少了？许师傅答，还是十七度多点。成蝶失望地说，你水温表不是坏了吧。她自我安慰道，不管多少度，反正我们在冬天游泳，就是冬泳。![]()
过了大雪节气，水温虽还有十五六度，但一天比一天刺骨，每天都是新的挑战。好不容易换好泳裤，两股颤颤淌到水里，冰冻的江水像锥子一样从脚趾往腿骨里钻，每深一步都想回头。这时如果有风，就不是鞭子的感觉了，而是无数把刀子从皮肤上刮过。每回我下到齐腰处，站在水里大喊大叫，给自己加油打气，搞得成蝶也紧张起来说，叫也要下，不叫也要下，何不向淡定哥学习。有一个人也在这个时间段下水，那人独来独往，不跟我们交流。冬泳队每人都带有各种游泳装备。在江边晒太阳聊天，等大家到齐一起下水。那人什么不带，甩手甩脚来，脱了衣服下水，上岸穿衣就走，神色自如。成蝶叫他淡定哥。![]()
我说好吧。一咬牙扑下水去，顿时像有一万根钢针剌向我浑身每个毛孔，只得不顾一切地划手蹬腿。约莫一分钟，痛感渐渐退去，代之以坚定和自信，放松与惬意。感觉自己变成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一股胎脱换骨的悦愉感在整个身心蔓延。淡定哥游的距离远，时间长。许师傅几次对他说，小伙子，不要游得太远了，防止失温。他腼腆地笑笑，第二天依然故我。许师傅判定淡定哥游不过冬天。他说冬泳有严格的科学指标，水温每降一度，时长减少一分，是前人积累的经验。往往自己感觉还能游更远，这时也是体温流失最快的时候。冬泳不是挑战极限，而是在身体承受的范围内适应。淡定哥以为身体好，不怕冷，图一时畅快，哪天失温了，不光伤及身体，心理也会产生极大的阴影。 ![]()
过了冬至，气温降到零度上下，江面像冻青的铁板，丝丝冒着凛冽的寒气。下水时仿佛能听到烧红的铬铁淬进水里的声响。但水温还有十四度多，没达到许师傅所说的冬泳水温。直到十二月二十六日，冬泳队组织纪念毛主席诞辰渡江活动，我们虽然没有像那些勇士一样渡过长江，但被欢腾的气氛感染，兴奋得多游了几分钟。上岸后，成蝶顾不上换衣服，问许师傅水温。许师傅肯定地说，今天十三度七，祝贺你们一只脚踏进冬泳了。成蝶把笑眼换为疑问。许师傅笑说，这才哪到哪，还有三九四九等着你们啦。![]()
转眼第四年渡江节又到了。这四年，每年都有勇敢者加入冬泳队伍。上午十点，早中两班三四十人齐聚朝阳阁下。泳友们换上泳装忙着合影留念。成蝶环顾左右，感慨地对我和许师傅说，可惜再没见淡定哥冬泳了。![]()
原载2025年1月7日《东楚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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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安，原名肖令安。冬泳爱好者，跑步爱好者，文学爱好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黄石港区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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