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湖夜话]张远浩的随笔《宿舍里唯一的一次“选美”》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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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05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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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唯一的一次“选美”
张远浩
我在梅川读高中的时候，晚上在宿舍里几乎很少和同学们说话。下自习后，舍友们一般都是匆忙刷牙洗脸洗脚，然后倒头睡觉。 只有收假的时候，舍友们才有时间一起逛逛街，买些牙膏肥皂或文具之类的东西。 平时大家都在教室里一心一意读书，听课，做作业。只有上体育课时，大家才有机会打篮球，打乒乓，跑步，玩单杠，双杠，打羽毛球。学校没开音乐课，也没开美术课，食堂边的喇叭，几乎天天在开饭时放一些流行的校园歌曲。 学校里当然有学生谈恋爱被开除或劝退的，但这种事，对大家的学习和生活都没什么影响。 文科学生课余时间爱看小说，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但我宿舍里，只有两个同学，下自习后，喜欢偷偷在被窝里拿手电筒照着看小说。一个同学爱看琼瑶的小说，我那时爱看金庸的小说。我的小说看完了，就与他交换看。我们晚上一般都坚持看一两个小时，查夜的老师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因为我们看小说时，都非常小心，生怕弄出什么声响，影响别人的睡觉。更怕吵醒了别人，老师知道了没收我们的小说。因为小说都是租来的，每天租金一毛钱。 高考前的一个晚上，学校破例没上晚自习。老师让我们回宿舍休息，我们平时都是在九点之后睡觉，提前睡觉，我们一下子都不习惯。 那天晚上，一个同学突然心血来潮，一个一个地问舍友们，你说我们学校哪个女生最漂亮？ 我说，汤湘。汤湘是陈艾芬老师的女儿。陈老师是我的英语老师。 有人说，郭尉兰最漂亮！郭尉兰是我们学校长得最高的一名女生。有人说，张小萍最漂亮！张小萍是我班上张烈胜的妹妹！有人说，刘美云最漂亮！刘美云是一个活泼爱笑的女生，她很大方。有人说，丁革玲最漂亮！丁革玲是一个来自北京的女生，她母亲是本地人，所以在我们学校里借读，因为当年黄冈地区的教学质量全国有名。还有一个同学说，带我们体育课的夏老师，他的女友最漂亮！这个同学的话，立即被一个同学顶回去了。 我们评的是最漂亮的女生，不是老师的女友，千万不要跑题！ 最后大家少数服从多数，因为有八个同学说刘美云最漂亮，我们宿舍一一共才十二个同学。 第二天，住我左边的理科宿舍里，一个男生吃午饭时问我，你们宿舍昨天晚上怎么那么吵？你们闹什么玩？ 我说，听说你们班的女生最近一个月都不洗脸不洗脚，一下自习就倒头睡觉。 他说，我怎么知道？我从来就没去过女生宿舍，平时我从来就不和女生说话。 他说，学校不许我们谈恋爱，所以我从来就不和女生说话，平时在学校里，我连看都不看女生！ 他说，反正等考上了大学，再看女生也不迟，听说，大学里可以谈恋爱。 我说，你真厉害！连看女生一眼，什么时候看，心里都算得好好的，你不第一才怪！ 有趣的是，那天吃午饭时，住我右边宿舍的刘宝国同学也问我，你宿舍里昨晚怎么那么吵？ 我告诉他，我们宿舍有八个同学，都说刘美云最漂亮，一个同学说，刘美云穿着白衣服，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顿时有了看见了仙女下凡的感觉。还有一个同学说，刘美云一笑，他立即忘了自己在全班考倒数第一的不快和压抑。 他敲了一下饭碗，说，也是！我听同学们说她很漂亮，有一次上体育课，认真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笑也漂亮，不笑也漂亮，她站着漂亮，走路也漂亮，她打羽毛球的时候，跳起来扣球时，比奥运会女冠军都漂亮！ 他答非所问地说，不晓得她将来会嫁给谁？这么漂亮的女生，肯定会嫁给有钱有势的人。 更有趣的是，后来宿舍里一个男生告诉我，我们班的女生，也选过我们学校里的男生，谁最帅，谁二帅，谁三帅。 他说，是“假小子”告诉我的（“假小子”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因为平时总是头发剪得特别短，又喜欢穿男装，所以大家都叫她“假小子”。“假小子”平时打饭时不喜欢排队，她也不插队，但她喜欢把她的饭盒和饭票菜票一起塞进我们男生手里，说，帮我打一次饭，我有点事。我们宿舍里多数人都给她打过饭菜，我也没有例外。）。 他说，有的选向平，向平是我们学校长得最高的一个男生。有的选吕永超，有的选刘宝国，有的选王一定，有的选张建刚，有的选彭斐，有的选陈治平，有的选饶锡权，有的选喻正怀，有的选陈建明……可惜，最后女生们没有选出结果来，因为她们各人眼里的帅哥都不一样。 他说，你这个近视眼，这么自恋！她们怎么会选你这个书呆子！ 我说，书呆子也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你信不信？陈景润不是一个书呆子吗？ 他说，当然信！我现在渴了，你快去买一根冰棒给我解解渴，否则，我就不信你的话！ 我说，滚！不信就拉倒！我身上的零钱比金子都贵！平时，为了省钱租小说看，我有时一个月都不敢吃肉，有时实在想吃，就去别的同学碗里夹一筷子。当然，夹他碗里的菜，他不生气的同学百分百都是和我玩得好的同学。 大约是五六年之后，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过年时终于聚到一起了。 喝酒时，一同学说，大家还记得我们当年在宿舍里选美吗？ 我说，不知道。我在乡下教书，平时很少上街，也很少和同学们联系。 一同学说，等我明天去问一下，刘美云和我二姑住一条街。 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有手机，我记得那一年是1989年。所以一失联，就等于大家已经相忘于江湖了。 之后，我想，这是没办法的事，别时容易见时难！因为同学们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告别学校后，我们都变成了红尘中忙碌的“忙人”。恋爱，结婚，生儿育女，买房子，一入红尘，身不由己。偶尔想起当年的学校生活，仿佛一切都成梦境。 前人说，人生如梦，我现在终于相信这句话了，因为很多人，很多故事一过去，就彻底地过去了，它再也没法重复来一遍。好在重温旧梦时，同学们的声容笑貌仍活在眼前，仿佛从前只是锁进某个神秘的箱子里，只要我们有兴趣打开它，青春仍然朝气勃发地藏在里面，一点都没成旧，也没有过时，更不会散发某种难闻的腐败气息。
2025年1月3日于武汉盘龙城巢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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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浩，生于1963年4月30日。1982年第一次在江苏巜少年文艺》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之后的作品散见于巜中国青年》《青年月刊》《年轻人》《黄金时代》巜涉世之初》巜辽宁青年》等杂志。在新浪开有张远浩博客，有部分诗歌，随笔被港台刊物转载。著有散文随笔选巜树尖上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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