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湖夜话]张远浩的随笔《第一次去北京》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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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08 00:01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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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北京
张远浩
1982年，我19岁。这一年高考前，我母亲病逝了；这一年，在学校两次月考中，一次我是全班倒数第八名，另一次我是全班倒数第九名；这一年，我父亲几乎天天喝酒，喝完酒后，他就倒在床上掩面哭泣；这一年，我村里有两个年轻人自杀了。一个是因为离婚，一个是因为未婚妻退婚。这一年，我一个同学因为两次月考都没考好，服了很多安眠药自杀，后被她母亲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他因此而离开了学校。这一年，我父亲动不动地埋怨我考试考不好。 这一年，我发表了第一个短篇小说，小说内容写的是我母亲和我二妹的故事。 这一年，私下里我想过好几次，我会不会自杀？这一年的高考前，我预感自己过不了高考这一关。我天天梦游一般地生活在学校里，迷茫中，看不到未来的半点曙光。 这一年，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当时我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我去梅川供销社，跟我一个表哥借了七十块钱，我说过几个月还给他，拿到钱后，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学校。 离开前，我写了一张纸条，压在房里的小饭桌上。纸条上写着： 爸，我去外面玩一趟。从我妈离开后，我一直感到，我心里的难过，没人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诉说。 我随身只带两件干净的衣服，一件短袖衬衫，一条短裤。从梅川坐汽车到武汉后，我找到一个头一年高考落榜的同学，他在武汉学理发，我在他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去北京了。 那一年，武汉去北京的火车票，只要58元。我在北京玩了三四天，身上的钱快花光时，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面馆，问老板要不要帮工。老板看了我一眼，说，每天20块钱，你做不做？我问做什么事？他说，洗碗，扫地，抹桌子，给客人上面。我做了几天，跟他借钱，他给了我20块钱。晚上，我睡面馆后面的一个小房里。第二天，我去中国人民大学，找一个去年考到人大的同学，他叫施世忠。找到后，我跟他借了100块钱，返回火车站后，随即买了回武昌的火车票，到武昌后，我去傅家坡买了回梅川的长途车票。 我在长途车上，随意看了几张从北京带回来的报纸。我看的都是报纸的副刊，后来，回到梅川高中，我父亲说，回了就好。这一天，他破例没有喝酒。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出走后，你爷爷好几天就没睡好觉。吃饭时，我父亲居然从食堂打了两份荤菜，平时他打菜，打的总是素菜，因为那时在学校里，他是一个临时工。每月工资只有几十块钱。 吃饭时，我父亲问我，你去哪了？我说，北京。我父亲说，回来了好，现在要安下心来，好好复习迎接高考。我说，我知道。我父亲又问我，你去北京的路费，跟谁借的？我说，我表哥。他说，借了多少？我说，70块。他说，回来的路费呢？我说，我去人大，跟施世忠借了100块。 我父亲给我200块钱，第二天我拿着钱，还了70块给我表哥，又给北京的施世忠寄去了100块。 后来不久，我照地址，给北京的一家报纸，一连写了三个短文，短文居然都发表了。稿酬寄来时，我把稿酬递给父亲，说，爸，这是我最近几篇短文的稿费。 我爸说，现在要安下心来好好对付高考。我说，我知道。 从此，我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后来高考落榜了，我也没什么绝望。 我不再有自杀的念头，因为我去过一次北京，觉得这世界不光是大学生的世界，只要我努力做事，我也能过上我自己希望的好日子。我至今还记得北京那个开面馆的师傅，他说他高中都没毕业，因为他父亲病了，家里再也没钱供他上学了。他居然跑到北京开了一个小面馆。他的生意很好，他每天都很忙碌，但他精神状态很好，仿佛他的小面馆，不仅是一个小面馆，而且是一个给他希望，也滋爱他灵魂的一方宝地。
2025年1月7日于武汉盘龙城巢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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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浩，生于1963年4月30日。1982年第一次在江苏巜少年文艺》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之后的作品散见于巜中国青年》《青年月刊》《年轻人》《黄金时代》巜涉世之初》巜辽宁青年》等杂志。在新浪开有张远浩博客，有部分诗歌，随笔被港台刊物转载。著有散文随笔选巜树尖上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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