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带你读文献 | “你不在乎我,你对我感到轻蔑”,心理咨询师如何处理自恋型抑郁症?

学术   2025-01-08 19:01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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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i带你读文献

大家好,欢迎来到周三的「Uni带你读文献」栏目!我们将搜集心理行业大咖文献、经典个案及咨询技术相关的内容与你分享,带你深入了解心理咨询的工作思路及实操方法,以及最前沿的行业趋势,快来和Uni一起学习吧~

今天分享的内容来自《Journal of Child Psychotherapy》。这篇文献详细介绍两例青少年自恋型抑郁症的临床案例,来帮助大家更加深刻地理解青春期抑郁症的自恋因素与自恋型抑郁症。

Alex的个案


Alex是一名20岁的学生,他因考试期间体验到混乱与焦虑而被转诊,但是他在考试中始终表现出色。他子虚乌有的爱情生活,他的完美主义,僵硬和退缩的社会行为,处理挑战的被动性和难以忍受的内疚感,伴随着所有相应的抑郁症状(抑郁情绪,躯体化,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想法,受虐倾向,睡眠障碍)很快就暴露出来。


Alex的父母有着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母亲在婚后几个月就感到后悔,之后困于这段关系。她是一个温和且异常勤奋的人,支持孩子们的梦想却没有控制欲,也没有过度保护孩子们。从对他父亲的描述来看,有着全能的想法,似乎有自恋的紊乱。他对人很有侵略性,有施虐性的排斥,嫉妒每个人,自我中心且有一些性倒错的因素。


图/《扪心问诊》


第一年每周两次的咨询进行的很困难,Alex调动了强迫性防御、合理化、理智化,并表现出对任何类型的象征性或心理学思想的困难。尽管如此,一种强烈的移情还是发展起来并使治疗继续。

到了分析的第二年,他对父亲的自恋认同,及在他的理想激励下的努力工作所带来的所有痛苦开始展现,但每当他取得一些成绩时,总觉得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没有完成。这种想法迅速摧毁了他的一切满足感,并重新陷入抑郁和自责之中。

在这个阶段的分析中,Alex非常防御,不愿意透露更多关于自己的个人信息。他身上强烈的自责感让我们必须一步步地去协商,否则他永远不会敞开心扉,而且突然的大规模的 "暴露 "甚至会引起恐慌和逃避或崩溃。他对背叛父母和暴露家庭问题感到内疚,这也触及到一种感觉—如果他所属的唯一群体受到威胁并消失,那么他也会随之消失。

Alex理想中的父亲拥有着他对自己和对父亲的期望:成功、温暖、善解人意、有权力、具有和解的能力。所以在移情中,我很快就以这样一个优秀强大的父亲的形象出现。这常常会让他陷入绝望,要么害怕自己永远不配赢得这样一位父亲的爱,要么害怕我可能会抛弃他。

当我们在探索他与内摄(introjected)的父母客体的关系时——彼此之间激烈地分裂——新的元素开始出现。Alex设法与他在附近认识的一个女学生“联系 ”起来。他对无能的恐惧消退了,他成功地与她建立了关系,然而,他却被自我评论的危机与无价值的想法和逃离的愿望所折磨。

事实证明,这个女孩是温柔并且能给予他帮助和支持的;最初让他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导致他低估了她,因为她没有足够的侵略性或主导性。当他发现她之前和一个比他年长的人有段绯闻,而这个人对她很不好,并离开了她时,Alex把他父亲的形象强烈地投射到这个男人身上。女孩的前男友变成了一个迫害的客体,即Alex对他产生了谋杀的幻想。而后,Alex无力的愤怒在幻想和言语上转向了女孩。这一切都发生在抑郁状态中,失败感和持续的低自我价值感也伴随而来。


图/《性爱自修室》

下面是这一阶段工作中的简短摘录:

Alex讲述了他如何设法请假与女友共度周末。他们做爱时,避孕套破裂了。他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建议女孩服用避孕药来中断受孕。当他描述他在一个星期天,他从山庄到最近的城市的雪地穿行时的内疚和痛苦,以及这种情况给他带来的羞辱感和无能感时,他的情绪开始转变。

他说:“当然,这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大有经验。再说,我常常觉得你在嘲笑我,因为你可以拥有任何你想要的女孩。我知道你在想我有多没用。我想打破这里的一切,在你整洁的世界里,因为你拥有一切,你不在乎我,你对我感到轻蔑”。

这时我干预了,把这种情况解释为他受到的冲击让他觉得在万能的、咄咄逼人的父亲面前受到了羞辱。无论他做什么都觉得受到他的审视,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的父亲,一个嫉妒和恨的人物。Alex随之软化了一些。看上去我的解释帮助他把投射与内化的迫害客体区分开来,或许也把他自己与之区分开来。他带着很多痛苦开始表达对父亲拒绝立场的不满,拒绝他的一切。最后,他几乎是泪流满面。

在接下来的治疗中,Alex表现得不可靠近,咄咄逼人,对我很封闭,似乎他对在前一次分析中暴露自己感到后悔,觉得这是他在父亲手中遭受虐待的某种重复。在这种情况下,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我们经过了好几次谈话的努力,才找到了彼此间的共同点。

这种具有破坏性嫉妒的元素也逐渐对准了咨询师,因为咨询师总被置于一个理想化父亲的位置。在治疗过程中,他的攻击是猛烈的,似乎是对治疗的进展和连续性的一种持续的威胁,可能导致负性治疗反应和工作的终止。


图/《扪心问诊》

在这期间,他透漏了他在11至13岁被父亲性侵的历史,这让他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痛苦,并且我们花了大约两个月时间才得以把事情描述清楚。有一些时刻他到了失去对现实控制的界限的状态,这也表现出了他明显的偏执属性。

这个阶段持续了八个月,这让我怀疑他是否会恢复,怀疑我是否正确的把控了他的治疗,或是我在哪些地方犯了严重的错误。当时,他对成功的人表现出强烈的羡慕,并对所有他觉得低人一等的人都有情欲性的关系。这些因素形成了一种充满了仇恨和极其专制的说话方式,并将暴力和权力理想化,让我觉得他特别容易受到某些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并付诸行动。他还直接对我和间接地对他喜欢的女孩的父母说他是愚蠢,软弱且无能的代表。我觉得他认同了迫害性父亲凶猛的一面,并表现为对攻击者的某种认同。

在那段时间里,帮助我避免反移情反应的,是对这个才华横溢、倍受虐待的青少年的同情。我常常认为我们正处于暴力的付诸行动的边缘,不知道目标会是我、他的父亲还是他的女友和她的父母。最后,这种付诸行动以他放弃毕业论文,参军报国的形式表现出来。


在剩下的三个月里,他陷入了更大的抑郁之中,他内心的自恋愤怒有了一些缓解的迹象。羞耻和迫害逐渐被和解和表达关心和悲伤所取代;愤怒和嫉妒被接近对方的渴望和更能认识到自己和周围人的优点所取代。屈从与狂妄之间的钟摆摆动幅度越来越小。他能在分析中哭泣,与女友和母亲和解,与父亲保持距离。我这才明白,他已经从自恋的抑郁状态转变成了一种抑郁状态,一种包含对丧失的哀悼且有修复潜能的抑郁状态。我们在他服兵役期间的零星会面使我确信,Alex的心理病理有了发展性的变化。


图/《扪心问诊》

Tom的个案

Tom与别人在某些方面有明显的不同,而在其他方面却非常相似。他也是由于前两年学习成绩迅速下降而被认为是低自尊的。他是一个很迷人的16岁青年,独子,文静有礼,而且非常聪明,能说会道。他过去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孩子,疏远同伴,专心致志地学习和运动。在暑假期间,当他加入了一群大孩子的行列。他们接纳了他这个有天赋的小伙伴,在这段时间他受到滋养。两年前的暑假,他与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第一次发生了性关系。

这段关系似乎给他壮了胆,让他自恋爆棚。回到学校后,他的外表和风格都发生了变化,很快就成功地变得特别受欢迎。“以前没人认识我,现在大家都认识我了。我和每个人都的上说话,我归属于许多团体”。与此相对应的是,他完全不关心课程和学习相关事情,这戏剧性的变化导致他从毕业后能继续读大学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Tom的父母关系非常矛盾。他们经常发生激烈的争吵,长期以来一直有着离婚的风险。父母双方都有着高学历,分别在在艺术和社会科学领域工作。然而,他的父亲有着更有声望的地位。他们都是善于合作且又很敏感、个性很强的人;与强势,专制的母亲相比,父亲性格更亲切,更温和。

在我们工作之初,我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瘦弱迷人的少年。他有着丰富的词汇量,也有勇气去寻找他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满和情绪问题的根源。从一开始,在他脆弱,腼腆,思维敏捷的表象下,有一种悲哀和失落感,仿佛内心缺少了什么。


图/《纽约的一个雨天》

他很快就信任了我,并且和他的对话会让人联想到和一个更成熟的人在交谈。后来我意识到,汤姆的自我是由成熟的部分和有着依赖需求和焦虑感的更幼稚的部分混合而成的。父母关系的不合,并没有帮助他感受到他们作为夫妻对他的支持和包容。

对比Tom的潜力,他却对功课冷漠和疏离,不能专注于学习。同样,他对未来没有任何野心和规划,与他正确判断和深入思考问题的能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很快就把他的这些态度看成是针对他父母,特别是他父亲的一种自我破坏。当他对理想化的父亲——现实中既出色又能干的父亲——的深深仰慕浮出水面时,这一点就显得更清楚了。

在Tom的心目中,他要做的是超越理想化父亲。由于他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他就把自己的理想投射到父母身上,把它作为一种要求内摄,并可能放大了他们的投射野心。在钦佩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这最终摧毁了他认为父母特别看重的自己身上的东西。这似乎是试图通过一种破坏性(嫉妒)的攻击,使自己与任何属于父母(尤其是父亲)的一套价值观念保持距离。他还特别不能容忍家里的任何讨论或言论,对此他的反应是冷漠对抗或拒绝参与,对客体进行暴力攻击,包括他最喜欢的吉他。


他对乘坐飞机、轮船、汽车或电梯产生的恐惧症也证实了他强烈的迫害性攻击的存在。最重要的是,源于一次真实的威胁和盗窃案件,他担心自己可能会成为同龄人在街上暴力袭击的受害者而产生了强烈的焦虑恐怖症。最终,即使是在白天他也不敢离家太远。


图/《纽约的一个雨天》

源于与理想父亲的关系所产生的湮灭性的惩罚幻想到底有多大程度地牵连到这种行为中,从下面的内容就可以理解。我试图解决和解释他与攻击性幻想相关的恐怖性焦虑,尽管他承认这些幻想可能是真的,但我还是失败了。然而,当有一次讨论到他的恐惧症时,他说他是多么害怕被攻击和殴打,我回答说 “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接受你可能会被打,会发生什么呢?” 他十分惊讶,仿佛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从那一刻起,他的恐惧明显减少了。

Tom对自己的外表有着很强的自恋投资,他从受女孩欢迎中得到最大的保证和肯定。每一段失败或破裂的感情都以创伤性自恋经历的形式出现,并可以借助发展新的关系来慢慢恢复。在内心深处,当Tom焦急地试图避免与理想化父亲产生任何认同感时,他却诉诸于内向的有破坏性的攻击性,最终使他无法发展自己的身份。因此,他最终从环境中寻找肯定,一个明显不够且短暂的肯定,这使他更深地陷入了悲伤和自我毁灭的死亡愿望。

Tom以一种异常内在的方式痛苦着,他避免透露任何可能表露他有多痛苦的内容。每一次弱点的暴露都会给他带来额外的耻辱和精神上的痛苦。他似乎一直受到抑制,无法安排任何事情,也不敢做任何事先不知道自己能完成的事情。他达到了通过故意让自己进入几乎不存在的状态来寻求解脱的点,比如连续几个小时玩电脑游戏,看电视,或者有时直接变得情感漠然。


图/《纽约的一个雨天》

即使在移情的层面上,虽然他从未缺席过一次分析,我也觉得我是他唯一可以谈论非常私人的问题的人,他却从来没有一次提到或评论过我提到的可能由我们的关系引起的任何感觉。最近,经过两年的心理咨询工作,他说:“仔细想想,这是我唯一想来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真正地说话。”

与他一起工作是缓慢而费力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处于完全困惑时有冗长和令人不快的沉默,当他面对自己弱点或对竞争任何东西或测试自己能力时,有语言和非语言对自己无能的强烈痛苦。

这种情况在治疗的第二年末达到了顶点。一方面,他能够在不止于理智层面上充分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似乎正强烈的陷入自我破坏,他倾向于把自己贬到一文不值,对他父母期望的客体进行最后的打击。他似乎更深地陷入了这种无序和自我破坏的状态。他的女朋友,那个他所依赖并在其身上找到保证和肯定的人,在发现他同时和另一个女孩有了短暂的关系后,离开了他。他是学校里最差的学生,决定他未来的考试即将来临。他的朋友们都在规划自己的学业和未来,他却不在其中。他最好的两个朋友都与他保持距离。他看起来很绝望。

在我们的谈话中,他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并且矛盾地建议减少我们的咨询次数,这样他就有时间学习了。我告诉他,我们的工作和关系似乎是他唯一还没有攻击和破坏的东西,也是他正企图破坏的。我建议说,也许这是“我”作为父母价值的考验,通过行动让我们两个人都沉沦到完全无法创造任何东西的地步。


他看起来很崩溃。他说到他多么想毁掉家里的一切,因为他无法忍受自己如此无用的感觉。他不想看到他的父亲,他无法忍受看到他,他恨他常常希望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这样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他对来接受治疗感到羞愧,觉得自己无法利用这些治疗并从中受益。尽管他这样说,但在一些疗程中他似乎能够利用好这些治疗。他说:“我现在已经到了谷底。既然我不考虑自杀,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毁灭的了。所以,无论我以后做什么,只能比这个更好”。


图/《纽约的一个雨天》

最近,经过痛苦的努力,他开始安排和规划自己的功课,他表现出了明显的进步。当他成功地提高了自己的成绩时,他开始感到高兴。他也开始考虑毕业后的未来,认识到自己与女生和朋友关系间的相互依赖和融和的本质。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已经开始变得有功能,并调动自己的创造力,为平衡暂时的不稳定而努力。他很有个性地说:“我怕谈论会毁掉我要说的内容,但我觉得自己正在重新找回以前的自己。当我成功的时我很高兴。我很高兴我在学校里不是最后一名。”

翻译:李昕桐

校对:杜净译

排版:郑婷尹

编辑:Aur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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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mitris Anastasopoulos (2007). Journal of Child Psychotherapy, 33(3):345-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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