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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谈一谈刘冰从井口掉下去的必然。
与相当一部分人在生活中无所用心不同,刘冰无疑是一个用心的人,属于井底那部分人中,相对爱动脑筋想事情,也有些小聪明的人,他一直在找机会,并且希望努力地抓住机会。古城的这群发烧友中,他是第一个接触到丁元英的,但他的人生经验或者领悟,不足以让他正确认识丁元英,甚至最浅表的认知都没有。他拿到丁元英的唱片后,马上知道这是好东西,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好友叶晓明一起来欣赏。当然,也有点炫耀的意思。
刘冰之所以看不到唱片背后的那个人,不是他不聪明。应该说,与古城或者王庙村有关的这三个人,冯世杰、叶晓明和他,最聪明或者说最精明的,是他。他所没有的,只是对每一件事深入细致的思考,从而将整件事的逻辑厘清。他的人生,只有一些质朴甚至错误的理念。所以,当冯世杰和叶晓明认定丁元英是高人时,他怎么都不理解,高人怎么会沦落到卖唱片过日子的境地?这个逻辑,在他的思维之城,是完全不通的。
最终,他一定要掺合冯世杰和叶晓明的事,并不因为他想明白了,同样只是一个简单的逻辑,只要有机会,哪怕是自己怀疑的,也一定要抓住。这可以说是他的性格,这种性格,可能促成一个人的坚韧,也可能促成一个人爱占小便宜。差别可能只是想没想明白。
哪怕刘冰爱占点小便宜,但我们一点都不讨厌他,甚至还挺同情他和理解他。由他的身上,我们更多地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除了那类含着金钥匙降生的人,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曾经是井底的一员或者正在井底之中,我们都立志要从井底爬出来。
身处井底,哪怕有点小便宜可占,我们其实是满心欢喜的。
我们都曾像刘冰一样,在井底苦苦挣扎,努力地发现并且想抓住一切机会,哪怕自己怀疑那是不是机会,只要身边人说是机会,我们便苦苦地坐在那里等着,哪怕冯世杰和叶晓明回来得再晚,也还在那里苦等。
叶晓明自然知道,刘冰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肯定地说,他一定在等。
刘冰要参与此事,原本最直接的路径,是取得冯世杰和叶晓明的同意。毕竟,这个机会,是冯世杰和叶晓明争取来的。当然,刘冰也可以直接去找丁元英,毕竟,三个人中,最先认识丁元英的是他,接触最多的也是他。只不过,他没有学会欧阳雪说到的一点,不懂得隔几天打电话,是发展关系的必要,他甚至没有拿到丁元英的电话。即使没有电话,他也可以向冯世杰和叶晓明要地址。
刘冰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他最近认识了芮小丹,所以绕了一大圈,跑去找芮小丹。
严格说来,刘冰和丁元英或者芮小丹都没有交情。之所以要绕这么一圈,说明刘冰为人处事的风格,或者说他的思维模式,不是复杂的事情简单处理,而是简单的事情复杂处理。
格律诗公司一旦动起来,刘冰和叶晓明都发现了一个问题,丁元英将自己置身事外,不占任何股份。这事儿,按照他们的思维逻辑,无论如何理解不了。不拿一分钱好处,凭什么?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你丁元英不是高人吗?我们不光要套住你的人,更要套住你的钱。有你的钱在这里充大头,我们就无惧了。当得知丁元英一分钱不出,一股不占的时候,他们不安了,惶恐了,心里没底了。
未来所有一切,源于这个心里没底。
这是井底人典型的思维模式,反正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赤脚的和你穿鞋的绑在一起了,就算死,你也跟着一起死,我有什么好怕的?可最终发现,你不跟我绑在一起,我就怕了。你是不是想玩我?
其实,穿鞋的同样怕赤脚的这种思维惯性,所以,丁元英把一切想在前面了。要干这件事,肯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的资金不动,王庙村的资金肯定进不来。他如果动用自己的资金,这件事,性质就变了。所以,资金方面,他考虑的是欧阳雪。
欧阳雪不属于这个圈子,对音响一点不懂,这又增加了刘冰等的疑惑。为什么是欧阳雪?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内幕?
不用责怪他们,差不多所有身处井底的人,都是这种心态。《天道》中所有其他脱离的井底之人,早年在井底之时,恐怕也是这种心态。就我们芸芸众生,也都如此吧。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就是井底生活的常态。
格律诗公司成立,欧阳雪因为是出资人,所以是当然的董事长。另外三名股东,叶晓明出资最多,也只有他能罩得住另外两人,所以,他当总经理。冯世杰和刘冰什么职务都没有。此时,便体现了刘冰的灵活,他第一时间给自己印了一盒名片,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职务,办公室主任。
按理说,为了跑业务,给大家一个名份儿,不算个事,比如各大企事业单位,有大量人员头上顶着业务经理之类的帽子,其实就是业务员。但这顶帽子,是自己安上的还是组织授予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这么一件小事,让人把你看了个底儿朝天,是最得不偿失的。哪怕欧阳雪就此事在董事会上大发过一通脾气,刘冰仍然不自省,还强调说,累的累死,闲的闲死。这种心态,充分说明了他不是一个能成事的人。
你累有你累的原因,因为你没有资本,你的唯一资本就是累。人家闲,自然也有人家闲的理由,这个理由,同样是资本。你和人家比,就是韩楚风问芮小丹的那句话:凭什么?你无以为凭。
此后,面临乐圣的起诉,刘冰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自保,而不是同船过渡,共同面对难关。接下来就是退股,这原本就已经是翻脸了。正所谓好合好散,既然要散,那就散得干脆一些,潇洒一些。可刘冰并非如此,他还留了个尾巴,毕竟格律诗还要经营下去,还需要人,便又说尽好话,留了下来,仍然当着他那个自封的办公室主任。
他或许以为,自己得了便宜。未来,如果格律诗完了,于自己没有任何损失,如果格律诗度过了这次的难关,自己还是创业元老。岂不知,这种所谓的小聪明,将自己的自私暴露无遗,于自己,就成了致命的损失。
事情的变化很快,伯爵公司竟然送来一纸声明,愿意收购格律诗。刘冰开始意识到,自己退股错了,很可能是一条大鱼被他放跑了。于是,他分别找冯世杰和叶晓明。他不是从自身找原因,而是强调,他们一定是中了丁元英的计,这一切,肯定是丁元英早就算计好的,他们被算计了。
遇事不从自身找原因,而把所有责任推给客观。这是一个人必然失败的起点。
令刘冰大为后悔的事还远远不止如此。他们三个人认定是灭顶之灾,迫不及待地退股以避险,肖亚文却冲上来堵枪眼,接过了他们退出的股份。这就实在太让他搞不懂了。于是,他恍然大悟,难怪一开始丁元英不肯入股,原来是想好了此时摘桃子。肖亚文只不过是丁元英摘桃子的那只手。
这个逻辑看起来是对的,但没有证据支撑的逻辑,不是法律。
最终,作者设计刘冰跳楼自杀。他是一个扒上井沿看一眼,却没有看清楚就掉下去的人,这种人,在生活中还不是少数,但绝大多数不会自杀,而会怨天尤人地活着,哪怕活得再憋屈,自己永远没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整个《天道》,给我们描绘的是一幅人生地图,刘冰算是这个地图的起点,也差不多是百分之九十的人人生的起点。
想避免活成刘冰,只有一条路,努力看明白事物发展真正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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