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投稿,应作者要求匿名。
工作关系,曾经跟随某心理大咖进驻学校处理过几次小学校园欺凌事件,发现这里面被欺凌的一方多为孤独症谱系儿童、ADHD儿童以及智力发育迟缓的儿童。换句话说,这三类儿童在小学期间是经常受欺负的一方。后来也曾访谈过十几位谱系家长,重点咨询孩子们在普通学校参加融合教育中有什么困难,需要哪些支持。家长们也很认真地反馈了我的提问,下面摘出几段访谈的记录,请大家莫要对号入座。
A. 我的孩子一年级上了两个月就被盯上了。有一天放学回来,手上、胳膊上都写满了字母。我开始没看懂,后来孩子把头发撩起来,我看到他脑门上写了两个刺眼的字母——“SB”。
B. 每天晚上都会检查他的笔袋,每天都有文具丢失。我问孩子文具怎么不拿回来呢,孩子说,被XX借走了。后来观察了一个星期,XX每天都会“借”我们的铅笔、尺子,橡皮。因为他自己从来不带。这个人精用“借”的方式欺负我们不懂。
C. 他的桌子被一个男生踢翻了,文具撒了一地。我找男生的家长咨询为什么,男生说他在练习跆拳道。
D. 有一次他同桌给了他五元钱,叫他去抱班里的女生。女生直接揍了他一顿。他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E. 他的鞋子被男生脱下来扔进女厕所,他们一群人围着,让他去女厕所捡回来。
F. 他在班里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关照过的朋友的小孩都不敢在教室和他玩,说XX会揍和他玩的。我们被孤立了。
G. 他喝水的杯子被倒了黑墨水。
这一幕幕让令人发指。那个孤立无助的、可怜的小孩在学校里,异常艰难地去应付周围的环境。昨天在椰菜群看到一段视频,孤独症男孩“小树”在班级里笑容满面,他的同学对他十分友好。这个视频非常让我震惊。
曾经有一次我们处理完一个谱系在班级内被集体排挤的事件后随访,我问那个眼睛明亮的孩子:“你这几天心情怎样?”
他非常愉快的说:“非常好”。
我接着问:“为什么呢?”
他很认真地回答:“老师,这几天没有人欺负我了。所以我很开心。”
他的诉求是那么简单,但这个诉求背后是我们两个人和班主任沟通后,给班里的孩子做了两周的爱心教育换来的。我更不安的是,他的这种简单的快乐,能不能在不被外人关注后仍能维持。
什么是欺凌?欺凌是由于能力不对等造成的。是权力或能力大的一方对弱者的侵犯。包括对钱财的掠夺、对物质的掠夺、对身体的侵犯、对尊严的践踏。
在儿童欺凌事件暗中,多数没有什么“受害者有罪”的法则,起因仅仅是有人觉得“好玩”。我们处理的几起欺凌,十有八九是强势的小孩觉得学校生活无聊,想找点乐子。是的,就是他故意捉弄或者欺负比他弱一点的孩子,以此取乐。你要什么理由呢?我看你不顺眼、我觉得你好欺负我就下手了。
倘若能力相当,两个小孩一定会对打、对骂或者一起找老师哭诉。可怜这些本身发育迟缓、语言落后的孩子,有的甚至不明白发生的事叫“欺凌”。他们靠“忍“在学校的教室里有一席之地,当忍不住了的时候,各种情绪问题、行为问题接二连三。不明缘由的人会责备他们“病得不轻”。
融合教育的政府文件中,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促进教育公平,让每个儿童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这句话的分量,只有特殊儿童的家长能体会到吧。当环境不那么友好时,一些家长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工作选择陪读。试问每个陪读的人,如果班级环境足够友好,你的娃在班级内能受到爱心照顾,你是不是更愿意回归工作岗位,为社会发展添砖加瓦呢?
哪个小孩不是妈妈的宝贝呢,愿每个小孩都得到温柔以待。愿每个发育迟缓的孩子都像视频中的小树一样,得到同学和老师的支持、鼓励。愿中国的普校能关注到这个群体,给他们一个“人生出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