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殉
老N做了一辈子好事，没想到离岗前被人算计，也成为鹰犬祸害了一次百姓。那是二月的一个早晨，办事处忽然接到县府通知，去宾馆参加紧急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加快土地开发和加强县城建设。县里分配给办事处的任务是负责做好小王村三百多亩土地的征地动员工作。这是县里的重点工程，县长讲得很死，必须一个月完成，否则就拉了全县后腿。这自然是硬骨头。小王村二百多户村民，全指着这三百亩地吃饭，大家怎会同意？何况按照县府意见，征地价格极低且没有任何补偿，劳动力亦无安置，群众当然意见纷纷，十分抵触。老N也觉得按照县府方案，群众利益损失太大，必须考虑征地后群众的生活和出路问题。然而县长不听，县长只考虑大局，只考虑全县近百万人口的大事。全县城市开发改造迫在眉睫，不容老N讲价钱，无奈只好照办。全体人员悉数上马分片包干，走村入户宣传政策，要求群众做出牺牲顾全大局。对于一些重点人物，领导分工上门动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时甚至配上了公安干警软硬兼施。结果群众提出的实际问题一个也没解决，却户户都签订了同意政府征用土地的协议。为了城市建设，为了全县大局，全村几百名村民含着热泪，眼看着几十台挖掘机和推土机在自己的命根子上横冲直撞，有人甚至号啕大哭……老N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办公室，县长的表扬电话接踵而至。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顾全大局的结果，是小王村二百多户几百人被夺去了土地，失去了生计。他必须尽他所能全力以赴，采取各种应急措施，尽快帮助群众端上饭碗。两年后，小王村的土地上矗立起数十座高楼，像一群顾盼生姿的少女向人们展示着风姿。小区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厚德园。又一年后，市纪委接到群众举报，开始立案调查县长违法乱纪贪污腐败的问题。此时，人们才知道，厚德园竟是县长与外商合伙开发。外商出钱县长出地，建成商品房高价出售。仅此一项，县长就可获利几千万元。 当这个消息传到已经离岗的老N耳朵时，他几乎气炸了肺。他没有想到，他和他的同事们竟成了县长坑害百姓巧取豪夺的帮凶。良心被权力出卖，职责被贪腐强奸。这时，他不由得想起了小王村的几百名村民和三百亩土地，他们都成了官商勾结的牺牲品。他觉得他对不起群众也对不起这些土地，这些罪恶里也有他洗刷不掉的血污。他不禁一阵心痛。半年后的一个下午，有人在离小王庄原址不远的东山上发现了老N的尸体。经公安部门调查认定，确非他杀，乃当事人登山时不慎失足坠崖致死。 ……
二.蠹
苟丕原是县建机厂的一名工人，由于善于逢迎被提拔为厂办公室主任，两年后又被调入县经委担任科长。苟的调入，当然不是通过正当渠道。在这方面苟是专家，为此不仅花了银两，还送上了老婆那白花花的大腿。好在老婆也不是第一次卖肉，苟丕的厂办主任就是她用大腿换来的，两人已经用惯了这个武器。苟丕其实很想得开。女人算什么，只要当上官什么女人弄不着？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愿意为前途和利益献身的“巾帼英雄”。反正风水轮流转，今天你睡我，说不定明天我睡你。其实苟丕很看重自己的女人，因为他的升官梦想需要她的支持和配合。她是他的核武器。有时候看着女人那狐媚的五官和身段，苟会突生一阵醋意。他甚至想象那几个当官的如何在她身上发泄，想象女人会如何逢迎与疯狂。因为他知道，老婆对做爱就像他对当官一样痴迷。他出生在一个穷苦人家，知道官和民之间的悬殊与差别。为了改变命运，他需要不择手段，他可以出卖一切。而每出卖一次，他总可以获利。为此，他曾偷偷地弄了一个笔记本，专门收集和记录周围人们的言行并根据需要伺机出卖。当然，这些人里也包括他的朋友和上级。他每天就像狼一样盯着猎物。在他的眼里，每一个人都是他情报的资源和可以出卖的商品。他曾经暗笑那些收了他钱、睡了他女人和提拔了他的人是多么愚蠢，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他。不过他的仕途的确顺利，科长干了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委里的副主任，并成为重点培养对象进入后备干部库。这时，他已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的人力和财力，他有了施展自己才能的更大空间。他分管的部门、人员和钱财都成为他可以任意挥霍的资源。跑官他早已驾轻就熟，要点就在投其所好。至于工作，自有下属替他完成。其实，他上面的领导，又有几个是真看工作与品行的？要想当官，关键是伺候好上头，关键是让上头顺心和满意。如今，苟丕再不是当初的小苟了，手握重权前呼后拥吆五喝六何等威风。市长早成了他的干爷，县里领导也成了他的兄弟。苟丕真正成了县里的大爷，谁也奈他不得。只是，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苟丕只顾着在外边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忘记了老婆也会吃醋。一肚子酸水终于变成一腔怒火，一封举报信飞向上级纪检部门，多年旧账从头查起，一下子引发了全县地震。苟丕马上被纪检部门立案审查，一干人等迅速成为阶下囚。苟丕倒痛快，一股脑将包括干爹在内的多人交代出来。一张张跑官图和腐败网立马呈现在上级领导面前。苟的笔记记录十分详实，确实帮了检察机关大忙。不用费太多力气，只需按图索骥便可人赃俱获。而苟对检方又十分配合，很多貌似清廉的领导和官员相继落马，小爬虫咬出了大老虎。这成为全市当年度最爆料的新闻，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鄙视爬虫痛恨蛀虫感叹世风，可是却很难清除那些适于滋生蠹的土壤。于是清除了一批，又滋生出一批。于是爬虫、蛀虫、蠹便源源不断。其实，滋生清除又滋生又清除，符合事物发展的基本规律。
作者简介：肖本安，男，1952年生，1971年去兵团，1973年返城上学。先后在淄博十二中、博山青少年宫、博山区委宣传部、博山经济开发区工作。曾出版小书《秋叶集》、主编山东生产建设兵团战友文学作品集《匆匆那年》与《兵团岁月》一师卷、参编《淄博一中老三届诗选》。相关诗文曾多次被报刊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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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第311期 总第10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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