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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腰
妻前些天翻箱倒柜，忽然一件若干年前的免腰棉裤映入了我的眼帘，让我陷入了沉思。免腰原本是一种服装（裤子）的制式，是在机制服装之前手工裁剪、缝制，且简单、笨拙、宽松的裤子，多以粗布成衣，一般农村妇女即能做得出来。新式机制裤流行前，是上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以来不变的服装式样，改革开放以后，机制服装逐渐代替了它，现已基本绝迹。所谓“免腰”，是由于这种裤子肥大，在臀的上边又加了一个宽大的布腰子，穿着时将裤腰一挽，自然扎紧，不用腰带束腰而得名。另外，由于一段时间这种装束以农村人居多，所以它就成了“城里人”称呼“农村人”的代名词。在我小的时候，就是穿这种裤子长大的，一直到读高中时，仍然有许多的同学还在穿着这种代表着封建、落后、贫穷和愚昧的衣裳，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其实，翻开《百年博山》的老照片，在清末到民国初年的博山人，这样的装束并不在少数。即使到了解放初期，也仍还有这样的穿着打扮的人，其中大部分是穷人，富人当然也还是有的，也许他们就是喜欢怀旧而不向往新潮吧。由此看来，“免腰”其实并不是农村的特产，它只是在农村流行的时间更长而已。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尤其是到了冬天：“免腰棉裤上了身，腰又长（一直上伸到胳肢窝），裆又深（甚者下达到腿曲盘、波拉盖），就像拉了一裤桶，远看近看喜煞个人。”你还别说，那时候谁如果有幸能穿上一个三表新的免腰棉裤，即使是光腚棉裤（不穿内衣，那时也没有内衣可穿），也保你一冬不会说冷的。调皮的小孩子是享不了这个福的，他们河里破冰逮鱼、打懒老婆（陀螺），山上上树掏鸟窝、山顶放浪石，不几天，棉裤便开了缝子，露出了大油脂罗索（棉花），倘若败絮行于荆棘，必然处处仙女散花，回家自然是少不了吃上一顿呼打子（挨巴掌）。尽管如此，调皮、爱玩、爱踢乎是孩子们的天性，一条棉裤一冬缝个三回五回不算多。只是苦了当年的妈妈们，谁家没有三个五个孩子呢？那年代无论新旧有条棉裤穿就不错了，哪个孩子不是一条棉裤穿到头，所以这些活妈妈们只有等到晚上孩子们钻进被窝后，才能在煤油灯底下做。记得连生哥的裤裆几乎天天开，他的妈妈没办法，最后直接用纳鞋底用的麻线给他缝住并打了结，往他面前一放：“穿吧！”结果呢，没过几天，麻线倒没断，反而把布撕开了，把他的妈妈气哭了。男人们在冬天里活少，就是推土垫栏、推粪挑粪、垒堰头。他们穿了肥大的棉裤，腰里扎了一根草绳或破布条子，敞了怀却不露胸，棉裤腰挡在胸口上像极了女性的文胸。干活时一出汗，汗水往下淌，热气向上冒，停下后被汗水湿了的裤腰子冰凉，很是难受。他们有时也会帮女人看孩子，将小孩子直接装在胸前的免腰里，再将棉袄一夹拉，既掉不下去，又爬不出来，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边，活脱脱的一个袋鼠。最可爱的还是那些在冬日的正午于北墙根太阳底下晒太阳的白胡子老爷爷们，他们竟然脱下棉袄光了膀子拿虱子，有高高的棉裤腰护着前胸后背，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冷，一个也不会感冒……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能感觉到那免腰子棉裤的种种好处。冬去春来，万物萌发，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女人们也忙了开来。她们将一条条棉裤拆开，掏出棉花片子，重新缝制好，棉裤就变成了单裤。人们将裤腰一挽，走向田间，走向山坡，开始了一年的新生活。这就是过日子，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过去了。直到后来有了裁缝师，有了缝纫机，有了教人们裁剪缝制衣服的缝纫学校，许多年轻人学会了缝纫技术，人们的穿着便逐步地发生着变化，精神面貌也随之一新。再后来，物质更加丰富，缝纫机也被淘汰了，人们相约走进成衣店或大集上，五颜六色，各种款式的服装随你挑选随你买。随着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达，互联网给了人们更大的方便，如今坐在家中，网上购物，快递给你送到家，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会一条免腰穿到头，拆出棉花换成单了。短短几十年，我们这代人跨越了几千年若干代人不变的生活模式，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产生了一个让妻给我再做一条免腰棉裤的念头。（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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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建峰，博山区博山镇人，淄博市散文学会会员，新时代文学艺术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喜欢读书，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平台公众号及纸质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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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第312期 总第10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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